第41章 结束亦是开始。（1/1）

离凡一早提了酒肉去了魏天机屋中，他是来辞行的。整个东镜国之中，也只有魏天机在离凡心中算得上半个父亲，要出远门了，当然要跟他说一声。

而且，自己身上最后一点伤，还没好透。

可是刚刚进屋，不想却看到魏天机早已等在那里。

桌上是三副药，而那老头已经自己喝了点酒。

是他在东镜之中最后一点酒，要走了，肯定要喝完。

“要走了？”魏天机问。

“嗯。”离凡点头。

“我也要走了。”魏天机淡淡道。他两颊此刻已因酒而变得稍稍泛红。

“师叔要去哪里？”离凡急问道。魏天机这般样子，现下应该已经不能做太夫。

而那手指，他也不能完全治好，若是能治好，他也不会当了三年瘸子。

人若是没了本事，出了外恐怕是要被欺负的。而且还是一个不高大的老人。

“游山玩水，寻医问药。”魏天机淡淡道。他当然知道其中凶险，但是他却根本无所谓。

“师叔为何不待在东镜之中，亦或者回去找我师傅？”离凡道。

待在东镜？魏天机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若不是离凡，他今日已是深埋黄土。他当初留在这里就早就预感有这一天，伴君如伴虎。因此对此事也没有过多想法。

离凡当然是怕他一个老人家单独在外，又无一技之长，受人欺负。待在东镜以他自己地位和离凡身份至少能安享晚年，而回去离国和师兄一起，也可以过个舒坦日子，甚至比在这里更好。

可他是魏天机，哪愿意寄人篱下？

“可我已经决定走了。”魏天机淡淡道。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情绪。

离凡也知道拦不住了，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师叔去干嘛？”

魏天机喝了一口酒，又搓了搓鼻子，道：“游山玩水，寻仙访道，寻求一个可以治好自己的法子。也许某一天我也遇到临凡的天人赐我一道机缘呢？”

最后一句话语气像是开玩笑，却是苦笑。

离凡沉默，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得了，别想了，这桌上三副药拿去。”魏天机道，“若是换了以往，这三副药完了至少还有两道变方，虽不能彻底治好你，至少好个十之八九。可是我这手此刻已经号不准脉了。”

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仿佛爬了一只很长的蜈蚣，从小指到大拇指。

半个时辰后，离凡带着些酒意，提着三副药，出了魏天机宅子。出门走了十步，他转身跪下，对着屋中还在喝酒的魏天机磕了三个头。

屋中传来魏天机的声音。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好男儿志在四方。”

语气像是打发，可离凡一走，他却眼眶已红。

离凡把他当父亲，他又何尝不是把离凡当儿子？

回了府中，离凡差了一个人去代话给刘白成，自作主张给刘受告休五日。

他在东镜这个徒弟，之前只让他练剑，却没有真正教他剑法。五日时间，能学多少，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人刚刚走，原本在喝茶的离凡便看到一双如青葱般的玉手从他背后脖子处探过，将他搂在怀中。

秦清萱知道那感觉是对的，她早已感觉到了离凡要走，而有些话，此刻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了。

“你是不是有很多女人？”秦清萱问道。

这话很突兀，可是离凡却是心领神会。

“不多，眼下只有一个。”离凡道。

“那你之前说的妻子呢？”秦清萱问。

“那自然也是很重要的。”离凡道。他不想说出违心的话，全是实话实说。

张青梅，在他心中，虽无秦清萱这般轰轰烈烈，却也是他当初决心陪伴一生的，唯一一个按中土礼仪娶的结发妻子。

秦清萱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失落，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这事本是由她而始，若不是她的强硬手段，二人怕是没有这么多故事。

有了这么多故事，她却说不出当初她做大，让他人做小的话。

“那她来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秦清萱问道。声音很小，也听不出是柔弱还是坚定。

“当然是有的，你也是我妻子。”离凡道。

“那若是她们来了呢？”

离国的世子，前半生她全然不知，但是她能肯定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那也有。”离凡道。

听眼前男人这般不犹豫的回答，她已经满足了。面对一个天下第一的世子，还这般优秀过人，她哪里还有别的奢求？

刘受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师傅现下变得这般严肃，五日之中，他已经挨了师傅五鞭子，吼骂了无数次。

可是刘受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师傅这般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学剑，只是自己笨，这么久也只能勉强记清五式。

黄昏已至，五日已过。

刘受眼中的师傅突然又变得和善。

“看好，我把这五招再打最后一次，一定要看得清楚，记得清楚。”

“嗯。”刘受点了点头，表情笃定。

顷刻间离凡的身形化为鬼魅，无数剑气四散而出，把院中大小建筑凌空划出无数剑痕。

第二日清晨，秦彰和秦彪、秦青霜，还有刘白成、张苏早已在林中等候。

寒暄了几句，秦彰递给了离凡几张银票。

“东镜国中所用钱票与武国不同，这是我以往在武国游玩时换的，只有这么多。”秦彰道。

行走江湖当然少不了钱。两个男人却也没互相推耸，直截了当。

加上自身以往带的，一共三千二百八十五两。对离凡来说不多，却足够以后开销。

离凡转身纵马而走，秦清萱却没跟着，但是秦青霜又送了一段。

只是离凡刚走不久，秦清萱便回身跑来，哭了起来。她害怕亲手送离凡的别离。

终是走远了，消失在路的尽头。

“你觉得方清为什么要造反？”离凡问道。

这个问题确实难以让人知道答案。

秦青霜思索了会儿，道：“若是你立了头功却不能得到国主看中，你会开心吗？”

“似乎有点牵强。”离凡道。

他终于不是清淡两色，两人此刻像是在说笑。

“那莫不是因为你？”秦青霜道。

“这个可能还有点说得上。”

这句出口，两人相视而笑。

答案不重要，真正的答案，应该只有方清自己知道。

一声“师傅”从山林中穿透而过，二人回头时，在某个山头上，一个懵懂少年跪伏在地，正对着离凡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又开始演练这几日习得的剑法。

虽不熟练，但是终是有点鬼魅而凌厉的意味。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听说离凡要走，军营之中哪里还待得住。无非是事后挨点军仗或责备而已。

离凡浅笑，二人再次回身前行。

青山绿水，用剑少年。

“可是我还有个事想说。”离凡道。

“什么？”

“我打心底觉得你比李周圆更适合造反。”

那当然是，秦青霜和方清关系似乎也不差，秦彪在国中地位更重。而且最重要的，秦青霜亲手把握着青霜卫。

“那我问你，为什么是李帆而不是离凡呢？”

这话一出，二人又笑了。

他还不想做离凡。

看着离凡远走的背影，秦青霜有些羡慕，却还是回了身。

李帆是东镜的传奇，不知道会不会是今后江湖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