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亡不是一件痛苦的绝路，而是逃离痛苦的天梯（1/1）

李天被带回警局后，时旭和颜离对他连夜提审。

孟狘琢没有去，她来问我要不要吃宵夜。对于这种要求，我一向难以拒绝。

“你知道我对你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改变吗？”孟狘琢打开了一瓶可乐，递给我。

我不知道，也不想回答，便没有作声。

孟狘琢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刨根究底，反而直接告诉了我她的想法：“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开始觉得你很有攻击性，也许是因为你在霍徐徐的命案现场，也许是因为你言语间的语焉不详，我会害怕你夺走一些我珍视的东西。可是啊，你那时说的话，我有认真地想了想，很奇怪，我第一次没有抗拒听你的话。”

这就是位面中一些主要女性角色的心理吧，一些无缘无故的恨。

“如果你是好人，你说的那些话就是是真的为我好。如果你是流体的人，只是为了挑拨离间我和时旭的关系，我也有信心不被你动摇。”

闻言，我才停下撸串的手，看向走心的孟狘琢：“你所说的你和时旭的关系，是指你相信他无论如何就不会背叛你，还是说无论他做出了什么选择，你都会原谅他？”

孟狘琢避开了我探寻的眼神，低下了头，良久才又抬眼看我：“谢子镜，你有过在乎的人吗？”

在乎的人？我一愣。

我声音冷静：“我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挚友’。”

“曾经？”

“她失踪了。”我淡淡地说，“所以我一直在找她。”

“她的失踪和流体有关系吗？”孟狘琢想到了这个世界的万恶之源。

我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将空瓶丢进垃圾桶：“我想，我已经找到她了。”

“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

孟狘琢觉得我又在故弄玄虚，又拧开一瓶可乐，递给我：“我和时旭自小一起长大。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他一直陪伴着我。在他落魄失意的时候，也是我一直鼓励着他。我们一起见证了彼此最狼狈、最可笑、最无助的时刻。”

见我没什么表情，孟狘琢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帮助我理解她们之间的羁绊：“有一年夏天，大晚上的，我特别想吃烤红薯，但是这个时候哪有红薯啊。那时候我就是特别想吃，仿佛今天不吃到它就活不过晚上。很矫情是吧？现在想想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时旭不这么觉得，凌晨四点多，他敲开我的门，手里捧着刚出炉的热乎乎的红薯，脸上脏兮兮的，傻傻地看着我笑。”

“所以，我既不相信他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也会在如果他伤害了我的情况下，原谅他。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

“家人，你知道吧，就是这种关系。”

我沉默地将嘴里的肉吃完，然后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家人？我怎么会知道？我并没有家人啊。”

孟狘琢同情地看着我，也许她会认为我与这具身体的母父关系不好吧。

也许，我这么说，就是想让她这么认为的。

毕竟，作为女主的孟狘琢，应该善良。

“我并不怀疑时旭会为了你去死这件事。”说完，我站了起来，看着走过来的时旭和颜离。

他们走到半路，并没有再靠近。

“只是，孟狘琢，你人生的意义从来不在于时旭愿意为你牺牲到什么程度，也不在于和颜离能不能心心相印走到最后。他们都是你人生路上的同行者，而不是目标。”

孟狘琢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她收回了这唐突的目光。

“我知道你会想，啊，谢子镜，因为你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所以才会觉得这种相互扶持的情感没有用吧。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甚至缝住了嘴巴。你的痛苦，是真实的，却来自于旁人；你的幸福，也是真实的，却是一种空中楼阁。”

“谢子镜，你究竟在说什么？”

“孟狘琢，好好看你的周围，好好看你生存着的世界，宁可痛苦，不要虚妄的幸福。”

言以至此，我对着颜离示意，让他和我聊一聊。

时旭不识趣地挤了进来：“你们要说什么？”

“不会这种事情还要和时队打报告吧？”我故意问。

时旭看了一眼表情呆滞的孟狘琢，猜测是不是我把当初的事情告诉了孟狘琢，于是又重新看着我，警告道：“谢子镜，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忍俊不禁：“请问时队的限度在哪里呢？”

颜离静静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在时旭发怒之前拉起我：“走吧，我正好也有事情和你说。”

我顺从地点点头，回首冲着时旭扮了个鬼脸，眼见着他深呼吸才平复了情绪。

“小少爷，你该谢谢我。”

“是的，我应该谢谢你，不如你告诉我应该谢你什么？”

我摸了摸颜离毛躁的黑发，就像在逗弄一只温顺的小狗。

颜离也察觉到我的不怀好意，但是他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着我玩闹。

“李天与你父亲一向不合，如今李天死了，相信整个流体很快就是少爷你的了。”

颜离还是不为所动：“李天还活着。”

“你要相信你的父亲，他很快就会死了。”

在将李天从拘留所押解到公安秘密监狱的路上，李天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颜离不相信我会这么好意地帮助这个犯罪组织。

“因为她很可怜啊，少爷。”

“你说谁？”

“你的公主。”

李天的女儿李念念是颜离的青梅竹马，因为父辈的原因，两人的爱情注定无疾而终，只是他们曾单纯地认为自己可以抵抗世间一切阻碍。

在一次行动中，李念念为了保护颜离，全身大面积烫伤，脸部毁容。

颜离也因此被发配到警局做卧底工作，就是为了找到当初负责纵火案的警察。

他恨着当初的警察，如果不是他错误的决断，就不会出现意外的爆破。

仇恨让他忘记了，这件纵火案的主使，是流体，也就是他们自己。

“因为她很可怜啊，少爷。”我又说了一遍。

颜离虽然看上去冷漠，但是对这个因为他而失去人生的初恋充满着内疚：“我知道，所以我会弥补。”

我冷笑着。

李念念的悲剧并非是颜离的错。

这个位面的创造者，为了增加男主的悲情戏份，塑造一个更立体的深情人设，同时让男女主的爱情多些阻碍，创造了李念念这样的牺牲者。

李念念这个人物，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她受苦受难的一生。

她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也是男主形象的高光粉。

就像当初的裴叶思一样。

她叫李念念，一个刻板的工具人。

所以，她很可怜。

她注定可怜。

“如果你想让她走出来，不是应该再去追查纵火案这笔糊涂账，而是永永远远臣服在她的身边，做她最忠诚的狗，直到她厌倦了你。”

“为什么这副表情，做不到吗？是啊，她只是烧伤而已，你却为此背负了难以承受的罪恶感呢，要你放下高贵的自尊，还不如当初死了算了。你是不是这么想的，颜离？”

“所以你是李念念的人？”颜离问。

“李念念失去了颜，你却叫颜离，这个名字真讽刺啊。”我想到这一层，对这个位面更加厌恶了。

隔日，调查小组押解李天去特殊监牢，我大大咧咧地无视所有人无声的抗议，上了押送车。

因为，流体会埋伏在半路，在押送车经过一处田野时动手，不是为了救下李天，而是为了杀人灭口。

在这个过程中，方平死了。

「宿主，方平的死活与你无关。」男二系统分析着形势，「你一旦插手，就会暴露出你的身手，这会带来许多麻烦。」

「你怕麻烦吗？」

「宿主，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会觉得我的决定正确极了。」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时旭，将他推进了押送车，使用道具将押送车控住。

我面前的是数十名持枪的黑衣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屏蔽了男二系统的喋喋不休，将手中从时旭手里抢到的手枪握紧了些。

时旭和孟狘琢等人疯狂地踹着车门，耳边是接二连三响起了枪声。

孟狘琢大喊着我的名字，情绪似乎很崩溃，听上去挺不吉利的。

枪声渐渐停下，又过了一会儿，世界好像归于平静，外面再没有任何声音。

还在坚持破门的孟狘琢终于打开了车门。

外面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一滩渐行渐远的血迹。

孟狘琢追了过去，血迹在小溪边消失了。

那是我的血。

“谢子镜！”坐在离去的车上，我仿佛听到了孟狘琢喊我的名字。

「宿主，你这次没有使用道具。」

我紧紧按住流血的腹部：「我已经不会那么相信商城了。」

「上次只是意外，宿主。」

「没有谁能保证意外只有一次。」

「所以你受伤了。」

「但是我没有死。如果我一直依赖商城，放弃了自己的能力，那我很快就会死了。」

孟狘琢没有找到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案发地。

时旭让孟狘琢好好看地上的尸体。

“全部都是一枪毙命。”时旭分析道。

“这说明......”孟狘琢难以置信。

“这说明前几起命案极大可能就是谢子镜犯下的。”时旭很冷静，或许说一开始他就觉得我是凶手了，“方平，提取地上的血迹，看一下与谢子镜的血型是否吻合。”

“就算是一样的血型......”孟狘琢不相信这个朝夕相处了一个月的大明星竟然真的是心狠手辣的杀人魔。

时旭眼神更加深邃了：“我的知觉告诉我，不会有别的可能性了。”

“那她为什么要救我们啊！”孟狘琢反应了过来，“如果这个血是她的，那她是受伤了对不对，那她是为了救我们受的伤对不对？”

时旭看向我消失的方向，没有回答孟狘琢的问题。

颜离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很惊讶，因为我上次与他聊天，他认为我是李念念的人。

所以，我救下了李天。

但是没关系，就算在路上杀不了，他的养父也有大把的机会杀死李天。

颜离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如果我想保住李天，为什么会鼓动调查小组的人去拘捕他呢？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智商第一吗？

却也不过如此。

只是有一点他没有猜错，我确实在李念念的家里。

李念念安排了医生，替我取出了弹片。

我告诉李念念，如果她想得到颜离，报复颜离，一味地装可怜耍脾气只会消耗颜离仅存的耐心。

“我应该怎么做？”李念念黑洞洞的眼睛有了一丝神采。

“你要站得比他高，也要比他自由。让他匍匐在你的脚边，祈求你给他带上以爱之名的项圈。”

“怎么做？李小姐问得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你是李天的女儿，李天在的时候，你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李天要是没了，你要么是皇帝，要么是给你兄弟嫁去和亲的商品。”

“你疯了！那是我爸！”

“李天当然是你爸，如果他不是你爸，那么你怎么有机会能一步登天呢？”

从世界给李念念安排的人设来看，她是超级恋爱脑，献祭亲爹这种事，王侯将相干得，李念念自然也干得。

只不过别人是为了宏图霸业，她是为了男人。

这不重要。

我只知道，没有人能在触碰到权利后，甘愿放手。

所以，我利用调查小组拘捕了李天，同时，李长青，也就是颜离的养父，一定会找到一切机会干掉这个曾经的兄弟。

那时，就是李念念的机会。

她会成功的，我想，她为了颜离，死都不怕，那就没什么可以阻挡她了。

「宿主，你想得太单纯了。」男二系统很不认同我的看法。

「怎么说？」

「宿主，你是一个经验老道的任务者，也是一个聪明的任务者——虽然有些举动在我看来实在愚蠢。在你穿梭在各个位面的时候，应该会看到，男二系统中有名有姓的女性角色们，轻易地将爱情奉为圣经，也会轻易地因为别人的错误想要去死。似乎对于她们来说，死亡不是一件痛苦的绝路，而是逃离痛苦的天梯。是啊，按道理来说，如果她们死都不怕，为什么没有去报仇的勇气呢？因为报仇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永恒的决心，但是死亡，总是轻而易举。」

「我知道你想反驳我，亲爱的宿主。难道我说的真的一点都不对吗？是的，除了死亡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外，还会有些蠢货认为自己的死亡会是对男主的惩罚。这会是什么惩罚呢？区区良心的谴责吗？然后看他内疚地和女主相亲相爱一生一世？她们太软弱了，就算她们拥有权势地位，依然当一个情感上的弱者。」

「宇宙，你后悔了吗？」我问。

「是的，选择绑定您这样任性的宿主，我后悔了。」

「所以，宇宙，在看透了这些爱男的世界后，你选择的是轻视身陷囹圄的女性们。那么，宇宙，你依然被困在这样的世界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