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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文学网 > 南来长风御 > 第59章 噩梦

第59章 噩梦(1/1)

众仙中以太上老君资历最是深厚,众仙皆推应由太上老君亲探法宝关窍。

太上老君见推辞不去,只好上前施法,法力所触之处体觉出有仙力封印之象,遂向帝君请示,是否要解了封印,查个明白。

事已至此,任是谁也不能再阻挡了,太上老君以三昧真火直击法宝,随着一阵铿锵之声,上清赤金戟的金光之外一跃而出三件法宝,玄颜、重霄、尚辕三位帝君的本命法宝赫然高悬于大殿之上。

永章大殿被四件法宝的不同光亮照耀着,数千年不曾临世的法宝于一刹那间同现天庭,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凝神俱抬头仰望着悬于大殿穹顶的四大法宝。

时间的沙漏静止了,御南风感到他周身的血液已停止流动,这一刻,比噩梦更像是噩梦。

苏岭赤瑕宫中消息不径而走,所有人奔忙着不知所以,相互挨撞着不知疼痛,张惶失措乱作一团。

季徽城迎了南宫杳杳与白锦舟,将他二人速引至南宫宗主的寝殿。

此处里里外外哭声一片,十余名侍卫跪在门外痛哭,殿内侍女跪了一地,俱在号哭。

季徽城扶住南宫杳杳的手臂,红着眼眶对她说:“郡主,宗主蒙难,现下宫中无人主事,望郡主节哀,主持大局。”南宫杳杳扭头愤恨的盯了季徽城一眼,说:“胡说,我阿娘怎会有事,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她挣脱季徽城,快步向殿内奔去。

南宫凤箫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已有侍者为她面上遮了白纱,她的躯体已渐渐冰冷,指尖的血色褪为了苍白,手指僵硬的伸展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直拖到榻边的地板上。

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这是一场比噩梦更像是噩梦的噩梦。

南宫杳杳再也挪不动脚步了,一头栽倒在地。

她在睡梦中嘤嘤的哭泣,声声唤着阿娘,高热中的她满脸潮红,惊惧的不住抽搐。

季徽城留下白锦舟在采微阁照顾南宫杳杳,而昏睡中的南宫杳杳不知的是,惨死的不止她阿娘一人,杜先生与亭兰死在了寝殿门口,杜若被人发现时昏倒在采微阁与宗主寝殿相通的秘道之中,杜若身受重击,尚未苏醒。

此时的季徽城不能放下责任,整个赤瑕宫乱如蚁窝,他必须站出来稳住人心,以防生变。季徽城强忍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带领侍卫接管赤瑕宫防务,着杜蘅接管宗主亲兵,负责内苑守卫。

杜蘅身着甲衣,手执护盾,立于寝殿门外泪流满面,父亲遇害,妹妹重伤,而他身为灵狐一族的战士必须于此时担起守护族人之责,他咬紧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两日之后,南宫杳杳方褪去高热,慢慢醒转来。

一场高热过去,她的脸瘦脱了相,颧骨高耸着,下巴也尖削了。南宫杳杳坐起身,哑着嗓子对白锦舟说,她要去看看阿娘。白锦舟哄着她喝了半碗稀粥,扶着她去了宗主寝殿。

前殿已俱扎了白,白幔子飘了一屋,南宫宗主的尸身已安置在冰棺之中,面上涂了脂粉,逝去的她一如她生前装扮,挽了发梳了高髻,插了五凤金钗,富贵雍容。

南宫杳杳从冰棺上朝里望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她与阿娘有几分像,可她面上没有生气,没有光彩,她的嘴唇不饱满,没有阿娘那样的水润。她痴痴望着,不发一声。白锦舟扶了她坐到一旁,她也不扭捏,坐便坐了。

白锦舟扳过她的肩膀,说:“杳杳,心里难过哭出来总好过些,你这样憋着是会憋出病的。”南宫杳杳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他,喃喃的说:“哭也哭不醒阿娘,我要查清真相,为阿娘报仇。”

南宫凤箫全身并不见外伤,乃是受了一击,于一瞬间心脉俱碎,命丧黄泉。以南宫凤箫的修为,天上地下能以一击取她性命者,该是何等样惊人的修为。又是何人能于深夜潜入她的寝殿,她既不呼救也不反抗,仿佛是甘愿让那人取她性命,死时的神态竟是这般安详。

南宫杳杳着人唤来季徽城,问明杜先生与亭兰的尸身俱收殓了,杜若仍是昏迷,她大睁了通红的眼睛,盯着季徽城。

季徽城摇头,说:“我知你想施追魂术入杜若魂魄,她那夜应是在你阁内停留,大概是听闻杜先生也要来宗主寝殿,便由秘道去往寝殿,我猜想她应是听到或是看到了当时的情形,被行凶者发现亦被痛下杀手,或许是秘道的石门为她阻挡了法力,她才侥幸存活。你现下心绪不稳,气虚体弱,若强行施术,你之元神会迷失难返,你放心,追魂术我亦有修习,由我去查。”

商量已定,几人行至采微阁二进院的卧房,杜若家中的侍女燕昭已至宫中服侍,于此院中日夜不离伺候杜若。

勉强行至此处,南宫杳杳已感难以支撑,在离床榻丈多远处由白锦舟扶了溜坐在软凳上。

侍女燕昭红着眼睛跪在南宫杳杳身前,求郡主救救小姐,南宫杳杳想伸手扶她起来,又使不上力,嘶哑着嗓子说:“你只管服侍好你家小姐,我定会为她请来最好的医官,不会让她有事。”言未毕,她猛然思及苏岭最好的医者杜先生已然身故,不由的悲从中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淌。

她的心里全是苦楚,这艰涩的苦楚漫出了她的心,将她整个浸泡其中。

一夕之间,南宫杳杳的世界崩塌了,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似乎一下子全不见了。白锦舟立在她身侧,揽过她的肩轻拍她的后背,南宫杳杳抱紧他的腰身,放声大哭。

季徽城于线香燃至大半时元神归位。

他入杜若魂魄所见并不十分真切,因杜若进到南宫宗主寝殿后,殿内发生之事俱是隔了一方纱屏所见,或许正是这一方纱屏令行凶者未能立时发现她,给了她逃生的时机。

季徽城描述那行凶之人丝毫不像个凶徒,虽无法看清面貌,可一举一动俊俏非常,宛若一翩翩公子,宗主见到他先惊后喜,宗主问他,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寻她,男子并不答话,宗主唤他“玉郎”,“玉郎,你仍如当年一般,我知我今夜便要死于你手,你我分别数千载,你可有一时一刻想起过我。”男子一掌击出,宗主随即倒地。杜若发出了一声惊呼,此后应是杜若被发现,奔逃中她之所见俱是混乱。

事发之后,季徽城已将寝殿内外全部探查一遍,宗主内殿中悬挂的画像不见了,地上只余了一小撮细白的粉末,行凶者应是在离开时撞上了杜先生与亭兰,当即将他二人灭了口。

能将一副与真人大小一般无二装裱精美的画像烧成一小撮细白的粉末,这火应是来自天庭的三昧真火。

南宫杳杳听完季徽城的讲述,心中的凉意爬满全身,冻结了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

取了阿娘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娘痴恋半生,等待半生的情郎,“玉郎”是阿娘的情郎,也正是南宫杳杳的爹爹。阿娘爱他成痴,为他守了一世秘密,他为何突然间出现,必要杀死这个从未负他的女子。

南宫凤箫治理狐族数千年,统御有方,深得人心,这个叱咤妖界的掌事宗主,终究逃不过真心错付,反被卿卿误了性命的悲惨结局。

世间情字最难猜,世间情字最难解,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多情总被无情负。

你视他为琼瑶,他饮你如鸩酒,总不过你思他念他千千载,他离你弃你如敝履。

赤瑕宫上方的天空一片灰暗,乌云阵阵,雷声滚滚。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之中。赤瑕宫顶上的屋瓦似乎也暗淡了,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白锦舟亦无法劝慰南宫杳杳,他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给脆弱已极的她一个依靠。白锦舟的灵魄一闪,飞灵笺至。他站起身,走了几步,扶着一张桌子方能立稳,他紧抓了桌沿的手抖动不止。

突然传来的消息,比他预想的更为可怕,他不曾料想一切怎会演变的完全失控,他如立于深渊之前,脚下漆黑一片,于他此生,真正害怕的时候不多,而此刻的他,恐惧令他浑身颤抖。

南宫杳杳觉出他神色有异,问他发生了何事。白锦舟转过身,惨然的望了她,艰难的说:“御南风被问私藏天庭四大帝君本命法宝之罪,七日后,将被押上雷刑台,九道天雷处死。”

天庭之中,在雷刑台上挨过最多天雷的便是尘寰仙君了,第七道天雷劈下即魂飞魄散,陨了。

九道天雷的死罪,不过是号称九道天雷,天庭从未有人能承受九道天雷。天雷劈下九次,是多大的罪过,亦是多大的奇观。

南宫杳杳嘴角扯动一下,似是在笑,是谁与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这命运之轮究竟是谁在拨弄,这滚滚不息的时间将要把她带向何处。

尘寰仙君身后的人尚未揪出,天庭之中暗藏的玄羽錾金乌族族人还有谁是与他们一伙的,杀死阿娘的“玉郎”亦来自天庭,灭口必是为了隐藏至深的秘密,这秘密与尘寰仙君的秘密是否有关联,玄羽錾金乌族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南宫杳杳已无暇再去悲伤,她的脑子飞快运转起来。

她闭上双眼,仔细回忆几日前与御南风同去玄羽錾金乌族聚居之地鍪栖洲的情形,植于山腰的鹿唇叶树郁郁葱葱,云烟袅绕处有一处发散着朱红色的光,那是六芒山上的神庙,隐于繁茂的鹿唇叶树之后。

那神秘的神庙里一定隐藏了巨大的秘密,六芒山上一定有她要寻的答案。

南宫杳杳一边将桌上果盘里的糕饼塞进锦囊,一边往嘴里填塞,口中糕饼尚不及吞咽便端起冷茶猛灌几口,拉起白锦舟便往外跑。

苏岭山中暴雨倾盆,如注的雨水在地面飞溅起稠密又巨大的水花,他二人冲进雨中痛快的号叫,这倾泄而下的天水可能一洗这世间积存的冤屈。

是夜,雨渐歇了,赤瑕宫宫内甬道上的积水已清理了,季徽城与同侪交接了防务,拖着疲惫的脚步往采微阁走去。数日来,交割防务后他从未回过自己的居处,他知自己即便回去了也是无法安睡,他更愿在采微阁守着杜若。

医官为杜若诊了脉查了体,说观其脉象,杜若心肺受损幸而血气尚存,靠汤药吊着,可暂保性命无虞,她额角上的伤处应是受重击昏迷后摔倒而致。医官尚难断定,杜若一直未醒是因内伤还是头部外伤。

季徽城遣了侍女燕昭去隔壁卧房歇了,他移了一张小兀蹲坐杜若床榻前,头枕着床榻边沿,端详着杜若深睡中沉静的面容。

他二人的婚事本是订在来年春上,半年之后,杜若便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二人便可手挽了红绸步入喜堂,从此日长风静,花影相照,二人相依相携共度晨昏。

他眼角噙着泪,轻轻拉过杜若温热的手,握在掌心里。

裂云兕载了南宫杳杳与白锦舟飞越苍洱大泽,碧蓝如海的汤汤之水在她身下飞驰而过。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苍洱大泽碧水如洗,净澈无垠,玄羽錾金乌族之神庙可知她庇护的族人正在世间播撒罪恶,戕害生灵。

行至六芒山山腰,南宫留下白锦舟在鹿唇叶树下歇息,她一人沿着上次老者行来的小路向树林深处行去。

阳光透过树隙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光的热度似乎驱动了盘旋在山腰的雾气,云烟游移着往背阴处飘浮。夏日将尽,一年之中最后的蝉鸣仍是倔强,单调的鸣叫充塞山中,此起彼伏。

南宫杳杳行至神庙前平阔的坡地,缓缓向上可见神庙高逾两丈的朱红色大门,肃穆端庄,神庙的屋顶、外墙俱为朱红色,难怪遥望神庙只觉其通体都散发着朱红色的神光。这是朱砂的颜色,此地盛产朱砂,故以朱砂建筑神庙,以朱砂之驱邪扶正的功效彰显神庙之威仪。

朱红色大门紧闭着,南宫步上丹墀,于门前肃立片刻,双手合十默默祈祷,随后她将双手平放于门环之上,向内一推,大门缓缓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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