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豪门继子5(1/1)
墨黑的眼睫染上水色,今夜的雨下得不知分寸,纷杂的雨声和紊乱的回忆同频共振。
温如弦抬眸,就好似一滴落雨凝于眼中,滑落颊边,痛苦的格外生动。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可她早已尸骨未寒,葬于荒山一隅,无人问津。
当年他自以为原身苦难深重,孑然一身,伶仃一生。
原来是有人的,温如弦心血上犯,腥气在口中漫延开来,原来是有人相伴。
以她善良,以她温柔,借暗灯如萤般烁在他灰暗的人生。
可是她却隐在黑暗里,不欺暗室。当未来的光明终于愿意探出一点,她便如萤火消散。
温如弦二十几年如履薄冰的人生,关于季韫的那一段,竟都是荒度。
他自认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可那是季韫。
雨落时铺陈事实,那柔软的怀抱,模糊的眉眼,散不去的温柔,时过境迁,他要为这些守护寻一个真相。
“温先生,我们还去荒山吗?”
季韫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眉眼间的惊恐还没散。
“去。”温如弦细观着她的脸,只觉得恍如隔世,沉溺间他闭上眼。
“季韫死之前还跟你说过话吗?”
他不知为何,格外祈盼眼前的女人能说出点关于她的事,亏欠的感觉一出现便如洪流席卷。
“说过,”季韫装作思索,慢吞吞的吊着胃口,“但我忘了,等会儿哈,让我想想——”
让我想想该怎么编比较合适。
季韫转着眼睛,踱步,嘴里的话语漫不经心涉及到一个人名,“她说要把一些信件交给一个姓李的人。”
她停了下来,回头对上温如弦的眼睛。
“这应该不是她的遗言,是她的执念。我尝试着问过她姓李的人是谁,她血含了满口,早说不出话来,不过她指了指太阳。”
“姓李?太阳?”
温如弦卸力般坐在红木沙发上,安神的木质香也温顺不了他的心烦意乱。
信件是什么信件?关于谁的故事?她哪来一个姓李的故人?
他仔细查过旧手机的所有联系人,该杀的都杀了,但那里面可没有一个姓李的。
而季韫的遗物。
不,她根本没有遗物。
来时那些豪门太太多嘲笑她一贫如洗,两手空空的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温家给她添置的。
可在六年后,绑架白绻那一天,她一把火烧干净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那些极尽奢靡的物品,金银、珠宝、礼服都付之一炬,断舍离的干干净净。
那么她的信件还能在哪?
只能在一个地方。
“小6,”隐于暗处的心声突然振醒昏昏欲睡的666,季韫冷静的发话,“拿着你的锤子,把小木屋里的男人叫醒。”
666骤醒,电子小爪子十分不满的乱抓。又是那个老男人啊,无语,下次能不能找个帅哥让它练手。
但还是认命的去了,人在宿主下,不得不听令。
温如弦疾步走向后花园,内心情绪翻腾,他既想知道那些信件的内容,又不敢知道。
是她当年经历的万般心酸苦楚?还是欲说还休一言难以蔽之的爱?亦或是年岁更迭说不清道不明的悔?
步履匆匆,他终于到了后花园。
不似盛年繁茂,花草枯杂,一如住在里面的人,年华不再。
他还是到了小木屋前,疼的昏迷的温父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痛苦的呻吟声盖住耳膜,多难过,多可惜,可是只不过是经历了他小时候的经历啊。
同样的痛苦,同样的没有自由,同样的在这犄角旮旯之处,像个虫蛆一样苟且偷生。
温如弦打开门,看蝼蚁似的看着温父。
他双腿尽断,将他扔在这里时便没管他的伤口,早些年威风凛凛早就崩塌不再,现今残缺如犬只苦着一张老脸,跪走在他身前:
“逆子,你大逆不道,不得好死!”
好在还有点骨气,不枉留了他一条命。
“告诉我”,温如弦用脚掀开他凌乱贴脸的枯发,“季韫的信件在哪里?”
“你说什么?”
泛黄的脸色一下铁青,怒火汹涌才发觉自己早就权势不再,于是铁青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呢喃: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温如弦有点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只觉得早些年被他这种人诓骗殴打真是耻辱。
“你也可以选择不答,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冷冽的神色显出一丝耐心,温如弦没管温父如何痛呼,不甚在意的踩上了他的胸膛。
“你这么冷血无情的人,不会也有心跳吧?”
心脏处突然被挤压,那是不同于窒息的另一种痛感。
温父树皮似的老脸被疼的骤紧,一抽一抽的,难以在如此闭塞的空间内找到空气,他感觉不能呼吸。
而温如弦没准备放过他,他抬腿,让眼前的男人有点喘息之地,杀了他太简单了。
暗无天日的无尽折磨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温父大口大口的呼吸,只是胸口的闷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下的疼痛。
他眼睁睁看着温如弦缓缓放下腿,然后迅速的踩上了他冒血的膝盖,慢慢的碾着,好像要将他的膝盖骨碾碎。
他疼的眼神溃散,双手如枯树枝丫般乱抓,最后一点身为父亲的威严终于败下阵来。
他妥协在这他亲手养成的罪孽里,“我说,放过我……我说!”
温如弦停下对他身体的挞伐,蹲下身,冷漠的看着这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等着这张嘴吐出点象牙。
“就在花园里,就在花园一棵海棠树下。”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挖出来毁了它们?”温如弦盯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怀疑的问道。
“因为那个贱人,和我有个交易,她说她完成就回来取,可惜了哈哈哈哈,六年了,她也没回来。”
“什么交易?”
“想知道吗?你凑近点,我告诉你。”温父的眼里突然烁出疯狂的光,他招呼着温如弦,让他弯腰到自己唇边。
“她为你——”
突然一声枪响,子弹穿膛,温热的血液溅在温如弦的脸上,他转头看见那张精雕细琢的脸,莹白的手上拿着他的配枪。
“他要杀你。”
季韫适时的解释。
“我知道,”温如弦看着她,脸上没一丝表情。
“他左手藏着把短匕,距离虽近,但我有这个能力让他杀不了我。”
他踩过横陈眼前的尸体,隔着灰暗的灯光搜捕她脸上的破绽。
“反倒是你,纪小姐,为什么过来?”
当然是因为她的系统没办法杀人,只能她亲自动手啊。
差一点,她棋盘上的将军就要交出去了。
季韫软下眉眼,垂下了拿着枪支的手,委屈的侧着脸,眼泪断了线:
“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可那是一个人的遗愿。”
夜雨淋漓,碎在她的瞳孔里,今晚的心事注定无依,就听她娓娓道来,就听她言语戚戚,就好似漫长居无定所的爱有了回应。
“我在山下见她时,她还剩最后一口气。荒山很少见外人,村子里的人也很少出荒山。只是那日,恰逢我上山采蒲公英。
“我看见了她,枯木枝丫边奄奄一息,用最后的力气指了指一个方向,后来我去找,发现了另一个和她一样摔下山的人……
“只是她受了枪伤,左胸膛处的血止不住,她没有哭,很难想象疼到如此都不落泪的是个怎样的人……
“只是她的血流的太快太快了,我看着着急,却无能为力, 不停的问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我看着她的脸,她甚至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口型微动,很缓慢,很温吞,声音小到我几乎听不清。
“可是当我分辨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时,她却缄默下来,神情痛苦。直到含在唇中的一口血吐出,她开口,我猜那是回光返照。
“她说她的第二个遗愿,她有一些信件,要交给一个姓李的故人。
“可惜她言语未尽,命先绝。”
季韫转头,眼泪碎玉似的落下,纷乱砸在手背上,也砸在眼前人的心上。
“我猜,她的第一个遗愿,是那微弱的、我分辨不出的口型,这六年,她濒死的场景一直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可是那渐弱的唇形,我寻不到的声音,一直纠缠着我。”
她任由眼泪滚落,任由故事背后的爱恨发作,任由这场夜雨诉说,任由一个人的情绪,失魂落魄。
她终于说出口,隐匿荒山里无人知晓的遗愿——是一个人的爱。
“直到那天,我被你抓住,听到了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季韫突然笑了,唇角略微上扬,笑的就像当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温如弦,这三个字,是季韫盘亘心头的第一愿。”
理智终于崩塌,情感主宰下,泪水夺眶。
“我来替她看看你,过得这般好,她也算得偿所愿。”
目标人物温如弦黑化值-20,当前黑化值30
“所以啊,她应该很爱很爱你,才会死前想着你。她应该很不甘心,没陪你到最后。”
季韫抬头,看木屋破败的窗外雨打枯树。
“所以啊,她应该很想有人守护着你。”
“对不起,我刚才怀疑过头了。”
高大的男人看着她,零碎的心事第一次外泄在脸上,眼泪无声,震耳欲聋。
“没事的,温先生,想必季小姐也不愿见你伤心。”
海棠树本无意义,春来本有绿意,可惜现在天寒的可以,一分青翠都不愿点缀。
雨势将歇。
温如弦挖开湿土,天水淋下,不知分寸的坠在他的脸颊,他的衣襟,他的黑发,而最后一点雨星落在眼睫之时,模糊了他的眼睛,黑色的盒子——
他认得,那是他十几岁时用来放玩具的盒子,有一天不知怎么被摔坏了。
他觉得没什么用处了,便丢了。
他不要的东西,胡乱丢弃的东西,在季韫这里,放她最珍藏的信件。
雨彻底的侵入他的眼睛,抱着盒子的手颤抖莫名,他早已错过了太多她爱的回应。
如今却是于事无补,只能坐等时间施舍一点药方。
季韫看向他的背影,海棠树般的孤独寂寥。
树本无意义,命本无意义。
可惜上苍非要赋予树开花结果的能力,非要赐予人会爱人的心。
而枯木还未逢春,人心便已逝。
只余斯人,空空荡荡立于天地间,前生的仇余生的悔,肝肠寸断,抱恨终天。
“去休息吧,纪小姐,现在估计已经凌晨了。”
男人声音冰凉,湿透的高大身躯紧紧护着怀里脏污的盒子,一整天的筋疲力尽让他眼里的血丝明显,他没有睡意,只觉得命运给他开了个硕大的玩笑。
季韫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安慰道:
“温先生,即使思念,也请您保重身体。”
他脚步迟疑一顿,点了点头,消失在将尽的夜幕里。
季韫回到宅院中,远处的天幕已经烁出极细的白光,柔和的光晕细碎的照着温宅,这座不与俗世交接的神秘宅子,有一瞬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666跟在宿主身后,机械小爪子揉搓在一起。
突然冒出一个小手帕咋呼在季韫耳边,可给她吓一跳,就听见表达不出情绪的的电子音哭的呕哑嘲哳难为听:
“宿主,好感人,没想到你之前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呜呜呜呜,还想着呜呜呜说自己的遗愿是男主,你真的,我哭死呜呜。”
“离我远点哭,别把你的电子眼泪顺着电流再电到我。”
季韫一脸嫌弃,抬手把那只凑近要安慰抱抱的电子玩意儿推走。
“呜呜呜宿主,好感人呀,没想到宿主你面冷心热,虽然他很贱,但你超爱!呜呜呜……”
“哭什么?我编的。”
“噶?”电子哭包哭声戛然而止,小手帕还没收走,一抽一抽的盯着宿主。
“尊,尊的吗?”
“嗯,一完成任务就抽离这个世界了,我有病吗快死了还演那么多戏。”
季韫无言的看了一眼666。
“等温如弦去荒山,我还要随机应变的演呢。”
说着她抚上系统隐形的小脑袋瓜,轻声嘱咐道,“李煦估计很快就要来A市了,给我拖住他,在温如弦见到他之前,我得先见他一面。”
系统还在刚才宿主冷心冷情的话语中回不过神,只是,搞事业的女人真的很帅耶,好有魅力呀,宿主抱抱。
“擦干净你的满脸电流再来抱我。”
“哦。”委屈但还是拿起了小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