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恽是敦厚人(1/1)
扬州刺史别驾何恽看着军营公审,备受煎熬,其中内情在大庭广众下难以启齿,恳求到:“请大将军刀下留人,与伪吴的恶战还没结束,请让蒋班戴罪立功。”
何恽长官扬州刺史周浚号称仁义儒将,听到属下的恳求,当即表示:“何恽别驾,家风世代仁义公道,请大将军饶过蒋班。”
善于决断的参军刘乔大义凛然:“蒋班扰乱军心,铸成大错,罪无可恕。”
精于谋划的参军罗尚很柔和:“明公,先把蒋班收押,待查明真相,再做决断。即使查证属实,蒋班晚死几日,也无损失。”
王浑素来军纪严格,尽管有心腹爱将周浚求情,谋士罗尚建议,但依旧铁面无私。
何恽于是想道出救人的实情,好让高层之间协调,救出无辜的蒋班,说道:“主意是国相刘~”
这时候,六军中最高爵位的博陵郡公王浚出现,王浚是王浑的侄儿,年仅二十八岁。
王浚打断道:“何别驾休再言语,”接着朝左右卫士厉色道,“大将军命令已下达,你们还不听命吗?!”
说罢,两个威武战士将老蒋班拉出军帐,只听传来一句:“将军,老奴终于不再苟活于世,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鲜血飞溅到军帐,帐内鸦雀无声,王浚冷笑道:“灭吴之事,今日之战已定,大将军居功至伟。诸将胜利在即,要互相共勉坚持到底,大将军一定会为诸位表功领赏。散了吧。”
何恽悻悻离去,把憋屈落笔于一封长信,快马送到琅琊国相刘弘。
话说,我在军营帮不上忙,就观察军营内的各色人等,年少轻狂的骑兵,稳扎稳打的步兵,老实巴交的炊家子。
叔父闲暇研习兵书的时候,我开玩笑:“叔叔,我最敬仰的人不是你了。”
叔父摸着我的头:“琅琊王在众人中抱抱你,你就最敬仰了,你这傻孩子。”
我反驳道:“我最敬重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琅琊王,而是国相大人刘弘。每每看到国相和士卒们同甘共苦,就有一种无比舒服的包容。”
叔父放下书卷,惊讶于我的认知,肯定道:“国相出身于高门贵冑,又是家中嫡子,有种骨子里的自信,这种自信给人无比舒服的包容。再加上从小接受举国学问最高的学者们教育,引经据典谈吐卓绝。不仅你敬重,我也敬重。”
我在军营里散步,梦想自己也要成为国相刘弘这样的人,想着如何充实自己,不觉走到军寨门口。
一匹快马飞到眼前,急速停下卷起一阵黄土,我晦气地呸呸呸嘴里的泥土。
送信使者亮出扬州刺史的令牌,向守寨卫士道:“刺史别驾何恽有信报琅琊国相刘弘。”
我转怒为喜,让使者跟我到国相营帐,可里面无人,想是又与叔父谈笑风生去了,便把使者带到叔父帐中。
我高兴地喊:“国相叔叔,这是给你送信的信使。”
信使把信送到国相手中,国相施礼,命军士带信使饱餐,信使回礼拜谢。
国相也不防备叔父,拿着何恽的信,和叔父一起参详。
开头便是放还吴军副帅诸葛靓之事不顺利。刘弘疑惑道,就这点事处理不好?又以为诸葛靓遭遇不测,心里咯噔一下。
晋武帝司马炎、诸葛靓、刘弘三人是同龄且一起长大的伙伴,感情特别深。
诸葛靓在晋吴之战死的话,刘弘会为失去好友痛心。晋武帝司马炎也会觉得刘弘在前线没有尽力保全,缺少人情味,进而失去信任。开头的一句话,让刘弘冷汗流出来。
我天真的说:“国相叔叔,我怕冷,是不是冬天军帐里火盆放多了,您流了好多汗,我让人撤下去的。”
刘弘和颜悦色道:“不是的,孩子,叔叔跟你一样,觉得帐内冷暖相宜。”
叔父说道:“孩子,出去玩会,我们有正事。”
刘弘放下叔父的手:“孩子,留在营帐,不碍事。”
我朝叔父做个鬼脸,就在角落里自己玩。
接着信往下看,诸葛靓逃出包围后复返,大将军王浑已发现,幸亏老将蒋班拦下将士放走诸葛靓,但事后难逃严惩。何恽想要申辩,说清有琅琊国相的安排,不待解释。博陵郡公王浚命人将蒋班处斩。
刘弘对叔父问道:“郗卿,可知恽是何意吗?”
叔父当即答到:“恽,乃敦厚之意。”
刘弘笑谈:“何恽,人如其名,何等敦厚之人!”接着说:“莫做敦厚人,考虑太多,就造成出事不觉,一个错误之后,险些又酿成更大的错误,看起来二十八岁的博陵郡公不简单。”
开始讲述博陵郡公的身世。王浚,字彭祖。司空王沉严于律己,一时心血来潮拈花惹草,就怕别人知道,污了自己的名声。可好巧不巧,那女子只是这一次艳遇,便生出王浚。孩子没让王沉欣喜,反而怒不可遏,恨自己劣迹有了实锤污了名声,恨自己对不起家里的高门裴夫人。王沉也不养这个孩子,还管孩子叫贱人孽种。
王沉的堂哥王浑便偷偷收养这个孩子,王浑一有机会就劝王沉:"认了这个孩子吧,你可别轻视这孩子。我看这孩子有出息,太平盛世可以做一州刺史,乱世可为都督三公。”但王沉还是不认,一直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嫡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直到王沉逝世,也没有再添新丁。王沉临终前求王浑把王浚带过来,病榻前父子相认。十四岁的王浚继承博陵郡公的爵位,太原王氏才知道有王浚这号人物。
叔父听完故事直摇头,我上前一步说:“士族大家好无情,还是叔父和我的亲情珍贵,给个郡公,我也不换。”
国相叔父听完哈哈大笑。
国相进一步谈论,晋国开国七郡公,孙吴叛逃来的孙秀无用步阐死。石苞早逝贾充陈骞垂垂老矣,后继者能力不够。继承郡公爵位的裴頠才华够了,可年纪太小。只有二十八岁的王浚,可以说是位高权重,才能配位。
叔父惊叹道:“十四岁袭爵,二十八岁作为重臣,想都不敢想。”叔父和我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瓜紧张又刺激,消化不了还想吃。
刘弘笑道:“这算什么,王浚还能左右天下的局势呢,”想到自己敦厚有余,杀伐决断不足的儿子,二十多岁还担心其上战场,对于这个十二岁孩童奔赴千里,并在军营里游刃有余,越发喜爱眼前的孩童,看着我说,“郗鉴,你说说伐吴的六路大军。”
我指着地图说道:“我们是最东面的琅琊王军,旁边是另一支东路军王浑部,往西是中路军王戎部,再是胡奋部,再是杜预部,最西边益州是王濬部。”
刘弘朝叔父笑:“聪明,说得对!你们再看看,少了什么?”
叔父和我大眼瞪小眼,答不上来。
刘弘自问自答:“没有了皇家最亲密的颖川士族!钟会在蜀汉反叛给皇家上了一课,皇家在培养下一个士族接替颖川士族。六路大军分别为皇家司马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外戚、普通士族当世名将、平民将军。陛下圣明,直接将亲疏远近,按照信任程度排序。看看西路军王濬,作为平民将军受到监军唐彬牵制,陛下命令王濬从西向东挺进分别受贾充、杜预、王浑统领。”
接着在地图上把王戎部王浑部画在一个圈里:“王浑太自信了,晋虽是太原,但自以为晋国发家于晋文帝当年被封为晋王,晋地第一大族太原王氏就能顺理成章挤掉其他大士族,成为天下第一士族,简单粗暴想当然。要不是有好侄儿王浚帮忙,已经完败给王戎了。”
接着,刘弘举出例子,诸葛靓是琅琊王的妻弟,又是陛下的发小。陛下和琅琊王想保全,不方便明说。何恽战场上处理此事不果敢坚毅,文人做武将在杀伐果断这方面还欠缺。何恽说出我下令放走诸葛靓是憨傻,不说是不义,所以在王浑军帐中欲言又止。
王浚倒是大才,想是把事情的原委已经猜透,上前一步私语,王浑才恍然大悟。王浚在霎时间就做出决断,斩了影响力不大的老将蒋班,平息了私放敌将的众怒。又止住何恽的发言,把危急带来的损失控制在最小。斩蒋班全程,可看出王浑是专注军事的武痴,何恽过于敦厚,王浚是大才。
叔父跟我,重重点头,深为认同。我好奇问道:“王浚即兴判断干脆利落,取舍得当。王戎真能与之一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