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合情合理（1/1）

宁安府西、北两面靠山，南面临江，而东去八十里便是东海。这里颇有些景色，太平岁月里，确实是巡游江南的好地方。

福田手下的一部分倭寇正潜伏在宁安府北边某个山头上注视着宁安行宫的一举一动。行宫里面的内应每天都会传来最新的消息。最新的消息得知，三日后天子赵明即将入驻其间，而且会住上一段时日，绝对是他们下手的最佳时机。

一个倭寇笑道：“连皇帝老儿晚上跟妃子睡觉的地方都让我们搞清楚了，这次想不发财都难啊“。

另一个则挖苦道：“别光想着睡觉那点事，到时候挑一个妃子让你带回北海道，天天跟你晒盐巴去“。

“哎，皇帝的妃子都是雪白雪白的，别给晒化啦，哈哈哈哈“。

……

正当这些倭寇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宁安行宫之时，一张更大的网已经布好在他们身后。

这晚就要袭击宁安行宫、劫持皇帝，福田却突然觉得一切似乎有点太顺利。他们这两天连续派出小股部队袭击了三个沿海重镇，各个都把声势搞的很大，钱王府卫队已经调动出去大半，而护卫行宫的皇家禁军只有不到三千人，大部分还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样子货。自己集中了全部两万多兵力，没有什么防御工事的宁安行宫，在福田看来，就像一个羊圈一般容易拿下。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长年的刀口舔血让福田对危机有着十分敏锐的警觉感。他在北山上的临时指挥部里走来走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时有人来报:“哈德姆爵士派人来问催问，今晚的行动怎么还没有开始，如果再不行动，他们就要撤回到海上去了“。

海贼离开大海和战船太久，都会生出焦虑和不安。

身边的武士也开始劝道：“将军还在犹豫什么呢，还有什么问题吗？现在钱王府卫队主力都去各地救援了，正是袭击行宫，劫持皇帝的最佳时机”。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这一切也太顺利了，就像提前演练好的，我怎么感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呢”！福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在场之人瞬间由兴奋变得不知所措，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宁安行宫，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他们的富贵场，还是断魂台。

宁安行宫里此刻正一片莺歌燕舞。天子赵明暂时忘记了一路的种种糟心之事，正喝着钱王进献的极品女儿红，看着江南美女的舞姿，好不快活。

钱王陪坐一旁却是显得有些局促紧张。他不知道孙安他们到底搞得什么鬼，说不定倭寇此刻已经在进攻行宫的路上。天子安危到底如何保障，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何保障，他也是一概不知。

坐在一旁的钱威看出了父亲的担忧，伸手扶了扶钱王的手，暗示他不必太过担心。

这时一个大臣似乎看出了钱王的不安，加之最近流产的一些风言风语，便向钱王问道：

“微臣听说江南最近也不甚太平，海盗、倭寇猖獗，甚至已经多次袭击沿海重镇，不知道钱王可有防备“。

天子赵明此刻正难得快活，不像听到什么兵啊、贼啊的，便挥挥手道：“不就是几个毛贼吗，何足道哉，不要少了今日雅兴，来，钱王与朕共饮此杯“。

钱王只得端起酒杯，道：“天子圣驾在此，想必纵然有些海寇流贼，也定不敢冒犯龙威“。

可酒还没来的及下肚，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不好了，有倭寇杀来啦“。

天子赵明顿时大惊失色，一口黄酒喷了出来，连忙呵斥左右：“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钱王也被吓了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赶得这么“及时“，只得问向世子钱威，现在如何是好，还不赶紧调钱王府卫队前来护驾。

钱威上来扶住父亲，道：“父王莫急，待我出去打探一番“。

钱王连忙嘱咐，一定要多加小心。

钱威便带着几个侍卫出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动乱之声逐渐平息下来。又一会，钱威带人进来回话。

原来是一些倭寇闯进行宫外围——京中随行人员的营地里，杀了几十口人，抢了一些财物，已被钱威带人剿灭。

钱王这才赶紧叩头道：“微臣护驾不利，让陛下受到惊吓，罪该万死”。

钱王一跪，钱威等钱王府随行文武也立即跟着跪下，整个行宫大殿上瞬间只有不到四分之一人还站着。天子刚松下来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一位高权重的大臣也跪下进谏道：“陛下圣明，钱王虽代天子以牧东南，然并无军权可调，仅有极少卫队护卫王府而已。今日东南饱受海寇为患，皆是当地驻军不力，罪在兵部，而非钱王”。

天子赵明只得道：“兵部尚书何在”。

有人回道：“兵部之人皆在洛阳随太子剿灭李家叛乱”。

天子赵明愤愤道：“难怪朕这一路看着护卫之人甚少，原来兵部的人都躲在京城呢，朕早晚要跟他们算账，今日若不是钱王世子英勇杀贼，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也连忙夸奖钱王世子少年英雄。钱王看着一身甲胄的钱威，却是比平日里看着雄壮不少，也是颇为自豪。

这时又一个大臣跪奏天子道：“钱王世子英勇护驾，应当有所嘉奖才是“。

天子赵明惊魂刚定，正被几个妃子搀扶着平息调理，自当无不允许。

这个大臣见天子有赞许之意，赶紧道：“钱王世子本是王子贵胄，英武忠心，今东南匪寇成患，正是用人之际，臣奏请陛下加钱威兵部侍郎、平东将军衔，领东南诸军事，以平东南海患“。

钱威生为钱王府世子，加封兵部侍郎、平东将军这些三、四品的官阶自然没啥大要紧，但“领东南诸军事”则彻底把东南的军权名正言顺拨给了钱王名下了。

一些大臣已经看出了今日的玄机，只是计算到今日的局面，谁也没有说什么。

天子赵明自然只有一个“准“字。

福田还在迟疑，孙安却帮他做了决定。

“不好了，将军，我们登陆时的船只被钱王府卫队发现了，已经全部被焚毁“！

果然是圈套！福田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报，夏国皇帝行宫外刚刚发生骚动，好像有人袭击了他们的外面的一些营帐，不过人不是很多，已经被平息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还有人打皇帝行宫的主意？还是哈德姆的人抢先动手了，可是也会就只让这么点人上，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福田的大光头有点运转不过来了。

“报，刚刚行宫骚动时，我们的哨兵发现行宫西面山上有大股部队在运动，等行宫平息后，这支人马也消失了“。

“什么，有多少人“？

“详细数量不清楚，但是应该不会少于五万人“。

福田庆信自己没有贸然出击，但是他想不通怎么就突然冒出五万人马来，钱王府交手多次了，最多六千七人，各地驻军更是没有超过三千的。难道是皇帝从洛阳带来的，可这么多人从千里之外的洛阳而来，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传出。

福田此刻已经不容多想，怎么把自己这两万人安全撤到海上才是关键。

“赶紧派人告诉哈德姆，让他的船到另外一个最近港口接应我们，皇帝的行宫是一个大陷阱，我们差点就中计，全栽在这里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皇帝行宫，福田终于忍痛下令全军撤退。

由于刚刚下了一场大雨，福田这帮倭寇撤往海边的路走得十分艰难。本来是要捞笔大的，现在不仅空手而归，还要忍受脚下的烂泥巴。

“巴嘎，福田将军是不是太小心了，都到嘴里的鸭子，怎么就不敢上去咬一口呢“。一个倭寇边踢着脚底的厚泥巴，边抱怨。

“是啊，我埋伏在最前面，都看到皇帝妃子的花裙子了，怎么就撤退了呢“。另一个年轻倭寇也在旁边附和。

“傻瓜，你看到的都是随行人员家里的女眷，皇帝的妃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到呢“！另一个家伙戳破他的卖弄。

那年轻的还是不服：“皇帝的妃子也未必有多好吧，一会我们去沿途的村子里找几个女人去去火吧“。

说完，几个人都发出了邪恶的淫笑声，可是还没等他们笑完，两旁的树林里已经射出无数箭来，刚刚还叫嚣要去抢女人消消火的家伙，已经被射穿了脑袋，火消的透透的了。

有埋伏！福田大惊，没想到连回撤的路上都被对手算计到了。可在这满是泥泞的深夜，突然被不知虚实的敌人埋伏，除了赶紧向前逃跑，福田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在丢下三四千具尸体之后，福田终于逃出了埋伏圈。可他不知道的是，后面这不足百里的撤退路上，他还要历经数次这样的“热情招待“。

等到快天亮时，福田带着最后四五千人，终于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到了约定的海边港口。

闻到大海的味道，这股子倭寇终于心中有了点安全感和希望。

可是，这种希望只会存在他们自己的幻想中，今天是注定不会让他们看到东升的太阳了。

港口边没有哈德姆的接应船队，只有早已等待在此的钱王府六千精锐护卫队。

孙安、黎芸骑马立于阵前，望着福田这伙已经狼狈不堪的倭寇，他们知道，为众多受害百姓复仇的时候到了。

福田一边咒骂哈德姆关键时刻的背信弃义，一边抽出几乎跟自己身高差不多长的武士刀，准备最后一搏。他身后的倭寇也露出了凶狠的目光，毕竟之前与夏国官兵的正面战斗，他们从来都是占据上风。东余岛上东乡巴郎三、四百人不也拼掉了一千多钱王府卫队吗。虽然后面感觉钱王府卫队的战斗力有所提升，但是自己现在部队与对方几乎一致的情况下正面交战，福田还是很有信心。

而且自己还是背水决死一战，兔子急了还咬人，况且是杀人不眨眼的东瀛武士。

可当这群“困兽”不顾一起冲向对面时，对面既没有像以前一哄而散，也没有跟他们对冲。

钱王府卫队迅速摆开一种全新阵型，重甲步兵举盾在前，弓箭手在倭寇冲到二百步的时候射箭狙杀，等活下来的倭寇抵近阵前，一杆杆四米多长的长槊从盾牌阵中刺出，缺少甲胄护身的倭寇，虽有锋利的倭刀，确难以冲击钱王府卫队的整型。

海岸边，除了潮来潮往，还听见弓箭扎进皮肉，长槊贯穿身体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以不到几百人的伤亡，几乎就全歼了这支四五千人的倭寇。在华夏国的土地上，只要我们不惧死，敢斗争，区区东瀛倭寇，还轮不到他们放肆。

福田和几个近卫随从已是最后的穷途末路，可还想垂死挣扎。

“你们太狡猾了，敢不敢像武士一样，跟我硬碰硬的来一场决斗”。福田不甘心，在他的记忆里，夏国官军就该是贪生怕死、一触即溃，今日他们一定是占了事先埋伏和装备的优势。如果像东瀛武士一样来场一对一决斗，他一定还是那个胜者。

孙安看着这个还在张牙舞爪的东瀛矮倭瓜，有点想笑，刚要寻问黎芸要不要上去玩玩，还没张嘴，黎芸已经策马而出，来到福田面前。

福田看到一个女子来与自己决斗，不觉有些得意，嘴里还假模假式的道：“竟然是个女人，你们是在羞辱东瀛武士吗，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黎芸：“你随意，等我换把刀就行”。说着，从地上随便拾起一把倭刀来。

福田有点得意：“原来你也知道我们东瀛武士刀的厉害，可是你一个娘们会使吗”！

黎芸顺便挥舞了两下，冷冷的说：“我只是不想让被你这个矮冬瓜脏了我的兵刃，就用你们这杀猪刀来结果你这畜生吧”。

黎芸最近了解到很多被倭寇祸害的村、镇，这些畜生对妇女的残害尤其可恶，黎芸第一次对一帮人生出如此莫名的，嫌弃的恨。

福田大怒，挥刀向黎芸砍来。

刚刚赶来的钱威，生怕伤到黎芸，赶紧让孙安上去帮忙。孙安却一点不担心，只拉住钱威，让他看一场略带残暴的好戏。

稍许时刻之后，海岸上终于只有海潮的浪花之声。

福田整整被黎芸砍了七十多刀才死透。不是福田命有多硬，能抗这么多刀，而是黎芸每刀都避开了要害，几乎是当众活剐了这个倒霉的家伙。

福田死的那是一个惨绝人寰！剩下的几个随从看到黎芸这个恐怖的罗刹女对他们似乎也是意犹未尽，纷纷毫不犹豫切腹自尽，只求一了百了，死个干脆。

孙安和钱威也看呆了。

一个知道她厉害，也知道她今天要发狠，但这么想到这么恨，难道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一个之前还不知道她这么厉害，从给她捏着一把汗，到最后看出自己一身冷汗，本来对其无限的爱慕中，现在已经掺进去些许敬畏之心。不，应该也是无限的敬畏。

黎芸扔掉手中的倭刀，走回到孙安和钱威旁边，一边稍稍整理自己的衣装仪容，一边随口问道：

“我刚才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没有，绝对没有，替天行道，合情合理。”二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