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祭天圣灵（1/1）

“你怀疑慕容公子的失踪跟绝贤教有关？”回到住所，黎芸便问孙安。

孙安白了一眼：“你以为我去青楼酒肆就是为了喝花酒？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要消息灵通，而那些地方则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地方，所以我才一直忍辱负重苟且其间”。说得大义凛然。

黎芸当然不信。

孙安只好继续道：“绝贤教向来推崇离经叛道，而苏家的掌门人——玄微子苏恪，作为天下读书人的精神领袖，则以捍卫经典圣贤为己任，自然是水火不容。所以我断定，此次玄微子遇刺，苏慕容声名狼藉下落不明，背后肯定是绝贤教在搞鬼”。

黎芸便道：“那眼下如何是好，既然我们遇上，便不能不管”。

“三日之后，绝贤教举办祭天大典，可以混进去一探究竟。这两日，你在这里养足精神，到时全靠你这一身本领了”。说完，孙安贱兮兮并满怀期待的看了黎芸一眼，就要出去。

黎芸赶紧追问：“你现在去哪里？做些什么”！

孙安头也不回：“自然再去收集消息情报，岂能打无准备之仗”。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黎芸好不愤闷！

三日转瞬即到。江陵城外悬龙山上有座新修庙宇，正是绝贤教在荆州地界的圣坛所在，今晚的祭天大典就在此地举行。

庙宇内没有一座神佛塑像，只在主殿供着一个天地牌位。孙安搞到一套绝贤教高级分舵头领的身份令牌，带着黎芸乔装打扮混入其中，只等子夜时分，祭祀大典开始。

夜灯初上，庙宇后院中火把罗列四周，把院子照的比白天还明亮。中间有个祭坛，上面垒满了木材。木材中间绑着一个人，头上戴着面罩，看不出相貌。

黎芸和孙安混到院中之时，一眼就看到了祭坛中间的这个人。

“难道他们要用人来祭天”？黎芸问孙安。

孙安也是颇为惊讶，绝贤教一向不信神佛，宣扬人性，如何今天会用活人祭天！

突然黎芸拉住孙安衣袖，低声说道：“我看中间此人很像苏慕容”。

孙安看不出来：“此人这会尚不知死活，我们如何确定他就是苏慕容”。

黎芸眉目一转，说道：“我有办法”。说完，黎芸拉着孙安来到离中间献祭之人最近的地方，故意跟孙安高声道：“大护法，小人昨日听到一首诗，颇为雄壮，却不知何意，您帮我指点指点：北国风骨劲，凿得塞上春，男儿横刀去，妻子泣血存.....”这正是苏慕容在祁连山下所作，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还没等黎芸念完，就有看守教徒过来呵斥：“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居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快滚”。

但是黎芸已经看到，当他念诗时，中间祭人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孙安赶紧向解围道：“真是胡闹，不看场合，这里岂是你一个女孩子造次的地方”。

黎芸还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马上接着孙安的话：“女孩子这么了，万事就怕你们眼中男女有别而已”。这句刚说完，黎芸看到台上祭人已经在全身颤动。

一定是他，这是那天黎芸亲口对苏慕容说过的话。想不到他还记得。

守卫见他们继续造次，不容分说，就将二人轰离祭坛。

“我确定中间那人就是苏慕容”。黎芸斩钉截铁。

“想不到绝贤教竟用仇敌子孙的性命来祭天，看来真是邪教。不过他们人多势众，仅靠你我不可能救人，离子夜时分还有一段时间，我在这里想办法拖住祭祀，你赶紧去苏府报信”。关键时刻，孙安总能最快想到办法。

黎芸也觉得这是唯一可行之法，便迅速下山去慕容府上求援。

孙安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仍然没有一点黎芸的消息。他突然有点后悔让她一个人去报信，如果真是绝贤教抓了苏慕容，此刻苏府周围说不定就有绝贤教的眼线和埋伏。他开始担心黎芸。

还有最后一炷香的时间，祭祀就要开始了。这时一些狂热的教徒已经在祭坛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突然几个身披褐色斗篷，带着青鬼面具的人走上了祭坛，便听见下面有人高喊：

“请绝贤教众长老登坛，教徒下拜”。

坛下之人纷纷跪拜，口中念念有词。三叩九拜之后，又听到有人喊道：“请众长老以圣灵之血盟誓”。说罢，众长老逐个走到祭天中间，用一把匕首插进被祭圣灵身上，然后摘下面具，将匕首上的鲜血涂到脸上默誓。

孙安心中一紧，还好他们不插要害致命之处，看来要留被祭之人到最后时刻。

长老盟誓时，教徒纷纷伏拜在地，不敢看向祭坛。可孙安偏要看看这些长老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如何要创造这样一个愤世嫉俗、离经叛道的邪教。

可这一看，孙安几乎惊呼出声来。

“怎么会是他们”？！

原来孙安认出台上大部分长老不是朝中的清流文官领袖，就是地方上的宏名大儒。

原来这些宣扬离经叛道的人和那些奉行圣贤经典的人，是同一类人，甚至是同一批人！

孙安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黎芸此刻应是凶多吉少。

正当孙安为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懊恼，担心黎芸安危之际。有人宣布天尊登坛。

天尊同样戴着金刚面具，身穿红袍金甲，如同戏文里的天神一般。孙安跪在人群之中，用余光打量这个天尊，心里琢磨：这个究竟是老天尊，还是今天来继位的新天尊？

天尊来到祭祀圣灵前，一把扯下其头上的面罩。果然正是失踪多日的苏慕容。

苏慕容此时奄奄一息，完全没有在雍凉时的那番才子英气。他神色悲绝、目光略显停滞，仿佛已经死过几回一般。

“你可想好了，现在回头还来的及”。天尊问向苏慕容。

过了片刻，苏慕容似乎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这张冰冷面具，好像用尽了全部气力，才说道：

“你错了，没用的”。

天尊阴沉一笑：“如今在你的圣贤道德世界里，你已经是不忠不孝的斯文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还当自己是什么第一才子吗”？

“我，我从未在乎什么第一才子，只要问心无愧，我也不怕天下人诛之。可叹你，白读了一辈子书，却还是不明白人间至理，非要不可为而为之，又是何苦”。

天尊狷狂大笑：“你居然敢教训我。告诉你，你读过的书，我早都读过；我走过的路，你却不曾窥见一二，如何敢与我争是非，辩天理。你睁开眼看看绝贤教的这些长老，哪一个比你学问差，哪一个比你见识短。他们都是把书读穷尽了，才知道原来书里根本全是虚妄，一切圣贤、经典，都是伪君子和囚笼”。

苏慕容也笑了笑：“你且张狂三界外，我自得意五行中。既然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又何必如此设计，苦苦相逼”。

虽看不到天尊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此刻他的眼神里全是失落和杀意。

“既然不肯继承我位，那就只能用你祭祀天地”。

突然有人闯了过来，向天尊求情。

“兄长，你就放过德儿吧，我愿替他作祭。”此人正是苏恪的胞弟——苏定。苏定一生穷经皓首，没有娶亲生子，是家族里与苏恪可以齐名的一代大儒，正是他一手培养了苏慕容这个第一才子。而这一声“兄长”，也证实了孙安的预想，天尊正是苏慕容的祖父，苏定的兄长——玄微子苏恪。

“休得造次，苏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了算。你也不用心疼他，只怪你只给慕容家培养了这一个天纵之才，而他却偏偏不愿听命于我，若不能为复兴祖上基业尽心竭力，今日就毁了再培养一个便是”。

苏定继续跪求道：“苏慕容乃百年不遇的治学之才，何苦要自毁良玉。况且祖训令我等专研汉家经典，弥补先辈重武轻文之遗恨，慕容小小年纪，已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如何有错”。

天尊大怒：“错了！错了！错了！先祖错了，我们也错了，让你教他更是错上加错。书皆是当政者写，如何能通过书中道推翻当政者，复辟我大燕王朝。本尊也是读尽了书，才知道书里根本尽是虚言，徒耗光阴罢了。所以我等众鸿儒开创灭贤一教，既可启化世人，又能谋取大业”。

孙安听到这里，也是大为折服这番谋划设计：“在信书读书的人面前，你是当世鸿儒之首。在不信书不读书的人面前，你又是绝贤教领袖天尊，左右都是你的门下仰慕之辈，比之那些外儒内法的权谋者，又高出一番境界来。这也难怪非要找苏慕容这样的第一才子来继承这灭贤天尊的位子”。

苏定眼看天尊不允，便不顾一切冲向祭坛，要去救人。

熟料天尊一摆手，只见几个护法金刚上前来，一刀下去，竟当场杀了他。

顿时祭坛上下一片沉寂，只能听见，鲜血沿着祭坛台阶流淌的声音。可能谁也没有想到，天尊诛杀自己的同胞兄弟，竟是这般干脆利落。

“苏恪，为了你的复辟大业，戮尽骨肉，你必遭天谴”。苏慕容或许早已麻木，见苏定倒下，眼中只是略有悲戚。

“戮尽骨肉？这就叫戮尽骨肉。当年王朝覆灭，我苏家族人的血漫过了宗庙的大鼎。本尊当时只有五岁，可时至今日仍然经常梦见那血印青天的景象。那才叫戮尽骨肉。逃出此劫的本尊，从此发奋苦读，就希望有朝一日，以文成势。可直到本尊成为天下第一鸿儒，才发现什么叫牧民之书，什么叫百无一用。书中既无路，反向当可行。于是本尊开始创设绝贤教，竟是野火燎原、一呼百应，短短十年已有数十万教众，众多鸿儒权贵也纷纷拜服于我门下。如今朝局动荡，正是天赐之机。只可惜老夫年事已高，而苏家的后起之秀均不及你，奈若何你偏偏不肯继承本尊这番苦心筹谋”。

苏慕容冷讽道：“天道不可逆，人心不可欺，你如此贪恋那些早已逝去的虚妄之物，终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天尊突然哈哈一笑：“你果然是我选中的好孙儿，世事洞明，意志坚定，哪怕苏定那个老匹夫死于面前也能面不改色，但如果我下一个要杀的是她呢”？

只见天尊一勾手，黎芸竟被押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