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各方风云（1/1）

入冬以后，洛阳城中也终于有了几丝寒气，渐渐逼人面目。

太尉府中，老太尉李景闭目在一把厚重的太师躺椅上，李琦恭敬的侍奉在一旁，香炉里的盘香袅袅升腾，满屋都是沉香萦绕。

终于李景开口问道：“他们进京了”。

“预计三天之后就要进洛阳城了。”李琦回答。

“该来的终究要来。”李景还是没有睁眼。

“按您老吩咐，在京官员都要出城三十里迎接，宫里也知会了，东宫那边是否要特别联络一下”。李琦继续汇报。

李景没言语。李琦只得继续说：

“之前上书参奏孙符纵容匈奴为患的王御史一家，也按照您老的意思，发配到雍凉大营，估摸着几天前就已经到了”。

听到此处，李景这才睁开眼，慢慢坐直了，转过头直勾勾的问李琦：“你可知我为何把王御史一家发配到雍凉吗”？

“儿子想着，毕竟是我御史台的人，之前诋毁了孙符，而如今孙符得以军功入朝，我们再把此人卖到雍凉，让孙家人自己看着处置，一是显示我们并无私心，二者如果孙家诛杀言官，必留话柄，父亲可谓一箭双雕”。

李景听完哼咽一笑：“如果这点意思，孙家那小子都看不出来，也就无忧矣。发配王家人去西凉乃我筹谋已久。你只需记住一点，永远要找准对手的弱点下手”。

“孙家人的弱点”？李琦还是不解，喃喃自问。

李景站起身来，背对李琦看向窗外，慢言道：“让孙符进京，此为阴谋，但他既敢来，必有准备；推恩雍凉，老兵返乡，削减雍凉军力，此为阳谋，虽不可解，但不足以彻底解决雍凉战力。发配王家入雍凉，此为隐谋，看准了孙家人的弱点，对症用药才是釜底抽薪的杀招”。

说完，太尉李景走到一幅鸳鸯戏水图前，眼中透出无尽杀意。

…….

三千里外，东吴钱王府中。

世子钱威已经回来，此刻正恭敬的站在老父亲钱盎面前。钱王手里扒着一碗萝卜丝白米饭，一边听着钱威的西北汇报，一边大口吞咽着碗中饭食。等钱威汇报的差不多时，父王钱盎碗里的饭也刚好吃完。

“孙安又回来了，看来孙家终于要搞出点动静了”。钱王喝下一大口茶，一边鼓囊嘴，一边说道。

钱威陪着回话：“孙家这些年盘踞西北，一边被朝中李景死死卡住脖子，一边还要跟匈奴死战，居然还能打得有声有色，果真一门虎将。只可惜孙符始终不肯接受我东吴资助，关键时刻不知道能不能站在我们这边”。

“不要紧，他孙符猫在西北沟子里舔冰啃雪，我们还真没办法。但这次既然他肯进京当这个丞相，就再也做不成他的孤臣忠将了。对了，这回西北苗蛮子和江南姑苏秀才们居然也去了西北，看来惦记雍凉的不光是我们，你要与陆柏川多联系，不惜一切，千万别白忙了一场，让别人捡了便宜”。钱王把着个歪把小茶壶，一边咕噜茶，一边交代钱威。

“陆柏川城府极深，虽然收了我们的东西，恐也不似真心靠拢我们”。

“那是当然，你就把这个整个钱王府送给他陆老鬼，你也休想从他嘴里得到一句真话。不过只要大家利益一致，虽然互相看着别扭，终究还是可以尿到一个壶里”。说到这里，钱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茶壶，正经脸色问向钱威：

“你说最后孙安跟着苗蜀那个小丫头走了”？

钱威没反应过来，只道：“是苗蜀黎芸郡主，战场上他多次相助孙安，所以…….”

钱王突然大笑：“孙家男人个个英雄无敌，千山万水挡不住，却没一个爬得出女人的裙钗。苗蜀这次是捡了个大便宜，哎，你说当初我要把你生个女儿身，你能给我钓回一个孙安来吗”？

钱威傻了，他看着自己这个不着调的父亲，脑子忽然闪过自己两百余斤的身体一副脂粉打扮，一时窘迫，哑口无言。

钱王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了，奄奄而笑道：“你这趟也辛苦了，我的饭你们也吃不惯，回去歇着吧。但要心中警惕，如今孙符、李景已经两虎会朝，时时都可能有大事发生，明年端午天子要来东吴巡游龙舟，各种准备一定要万无一失。我是从小跟着你太爷爷、爷爷贩私盐起的家，如今能够以异姓封王，财通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自古以来天下没有人不爱财，可偏偏聚财的商贾不受人待见，这钱多了究竟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啊”。

钱王再次拿起茶壶，一饮而尽。

……..

两千里外的江南苏府中，盘香萦绕，更像一座千年古刹。

苏慕容恭敬的跪在祖父玄微子（苏恪）的寝殿外已经整整三个时辰。终于里面传来声响，片刻，两个道童模样的人从里面打开门，扶起苏慕容进去回话。

苏慕容再次跪下，刚要汇报，打坐在帷帐后面的玄微子却先开了口：

“西北的事我都知道了。孙符没要吴王的钱，也没要蜀王的兵，偏偏收了我江南苏家的诗赋，你是有功之人啊。”

苏慕容赶紧跪辞：“都是祖父筹谋，孙儿何敢居功”。

玄微子年过八旬，满头须白，一身道袍更是仙骨飘飘。他看着眼前这个颇得自己心意的孙儿，不免有些动容，竟起身前来，伸手将姑苏慕容扶了起来，执手而言：

“我苏家本是起源于关外白山黑水间，奋四世之余烈而得入主中原。但终不明华夏文化之根本，马背上得来的江山转眼易主。从此，我等这支姑苏余脉便时时恪守祖训，誓要穷究华夏文化。想我玄微子一生，先通儒子经典，再探禅佛奥义，终而可与老庄神游无极。如今老朽著作等身，拜我玄微门下的学子学孙更有十万之余。只待有朝一日风云突变，我姑苏一族便可以文起事，再次定鼎中原”。

苏莫容没有接话，他知道祖父格外看重自己，但在他的诗文里，只有天地，没有江山。

玄微子眼中透着失望，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一挥手，让苏慕容退下。

玄微子再次打坐，不到一个时辰，他突然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竟突然颠狂大笑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一把拔出香案上的一口宝剑，疯了一般胡乱劈砍，口中念念有词：“我杀你个孔孟之道，我杀你个满天神佛，我杀你个三清四御，我杀杀杀杀……”。

两个平日随身侍奉的小童子看到，赶紧过来劝阻，竟躲避不过，两剑就让玄微子给捅死了。两个童子得血贱得玄微子一身，他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胡乱砍杀直至力竭，最后只剩嘴里反复念着一句：

“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

又过了半晌，几个白羽侍从突然出现，迅速收拾整理好房间里得一切。其中一个年长者跪倒在玄微子面前，低声道：“果真要如此吗”？

玄微子看了眼前之人一眼，然后似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回道：

“天地不仁，和光同尘”。说毕，就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