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器初成（1/1）

炎炎夏日，骄阳在寅时便已爬升出地面，照耀咸阳城的万事万物。咸阳宫的砖瓦反射着细腻的光泽，彰显着秦帝国本来的奢华。

“陛下，两位丞相已经在候着了。”寺人细声细气地说，他见皇帝睡得沉，却不敢不按照原定的时间来叫他。

秦朝的第一个皇帝就这样在疲倦中醒来。

许莫负在第一晚改完大体的内容后，第二晚和第三晚都死死拉住嬴政，一条条细细地讨论过去，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摸鱼的机会。

“嗯。”

嬴政答应了一声，身体还是昏昏沉沉的。果然，没日没夜的工作，即便身体得到了休息，还是太耗精力了。

也不知道许莫负那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到白天下地，晚上还能兴致勃勃地同他讨论那么久的。或许许莫负是真的喜欢种地，爱护百姓吧。

“陛下，再不起，两位丞相就该等急了。”

嬴政叹了口气，闭着眼爬起了床，随后在寺人的侍候下更衣。

再睁眼时，恰好看到一片温润的细雨如丝线般密集地落在咸阳干涸已久的土地上，心情也随之大好了起来。

两个丞相果然已经等了许久了，平常关系就不错的二人，已然交头接耳了起来，嘴角都还带着笑意。

“怎么，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

战国时候的廷议没有那么多规矩，君臣倒也容易打成一片。见嬴政来了，二人也平常地同皇帝行了礼，说明了缘由。

“回禀陛下，是公主殿下为犬子添了新丁。”李斯说。

嬴政也微笑了起来：“嗯，不错，倒是我今天起晚了，不曾派下赏赐。”又吩咐给寺人，多挑些好东西给女儿送去。

随后，嬴政将自己与许莫负最终一起敲定的田亩制度交给了二人查看。

李斯喜欢闷头看，所以嬴政单独一条条地给王绾讲解过去。王绾不住地点头称是，脸上的表情是收不住的认可。

其实许莫负就算不拉着他讲那么许多，提前看看这些文字他也能揣度明白这里的意思，但她偏生看中自己的第一件能够影响全国的大事，嬴政便也跟着兢兢业业地探讨了起来。不仅如此，还陪她跑去藏书阁中翻遍了后世朝代的田亩制度，对比良久，最终才修修改改写成了现在的这一版，也是最适应秦朝当下生产关系的一版。

李斯和王绾此时的到来，倒不如三天前嬴政想的那么重要了。现在，只不过是需要他们掌掌眼，再确定一遍有无纰漏而已。

嬴政上一世和李斯探讨出的“黔首自实田”，其实是在简公初租禾以及商君废井田、开阡陌的基础思想上建立起来的，吸收了二者的优点，确定民众开荒出的田地收归私有、私人田地不必再多受一层上位者的盘剥，同时，私人的土地也可以买卖。但很遗憾的是上一世对六国各地的疏于管理，使得这项在秦国适应良好的田亩制度，在六国成了贵族兼并田地的收割机。

所以，思虑再三，许莫负决定步子小一点，但跳上一跳——

土地仍旧延续商君时代的归于国有的基础，但和徭役一样，动态地根据各户人家的劳动人口与爵位进行分配。开阡陌的福利也仍旧保留，但开垦出的田地在耕作一定年限后继续收归皇帝所有。

许莫负在写到这里时其实心里颇为痛快，她知道女性很难拥有世袭的爵位，自己辛苦赚来的田地家产迟早会散，而依照秦律，不论是谁爵位都需要降级继承，她觉得舒坦多了。她既然上一世光靠相术就能做汉文帝的义母，这一世知悉历史，就有把握做始皇帝的大良造。

可以预见的是，改革田亩制度势必会受到本来能够持有田地的世家贵族的大力反对，但要改便只能在皇帝初登基的时候改。他们的先王掌有一整个国家都干不过始皇帝，他们又怎么敢表现出不满呢？就算有不满的人，抄商君作业，砍头可以解决一切贵族生出来的不平，还能博一波黔首的好感。

除此之外，许莫负将上一世晁错献给文帝的建议也运用了进来，直接将本该耗费在南方修灵渠、伐百越的力量调用去了北方，在靠近长城的各个地区进行屯田，这样就能节省后期运转粮草的周转时间。许莫负甚至还提议说，待到屯田一年后初有成效，应当使公子扶苏跟着蒙恬率兵讨伐匈奴，将他们远远地赶走，最好抓住机会，将日后会肆虐北境的冒顿单于在尚未弑父继位前就杀死，免得冒顿日后统一草原成了气候，带着几十万铁骑南下为祸。

但嬴政告知她说，这一世打匈奴的仗，还得再过几年。

上一世，胡亥的母亲作为匈奴与秦国联姻的居次，在六国刚刚一统时便因病去世了，胡亥伤心至极，从此更是飞扬跋扈、无人约束。这一回，嬴政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们不至于手足相残，对胡姬多加关照，更是让赵高寻来的那位炼丹神手，悉心调养着胡姬的身体。如若胡姬不死，与匈奴开战多少有损大国信誉了。

方案中剩余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实施的细节，以及自朝堂至乡野需要新建立的机构与职位，方方面面，无微不至，嬴政自己是绝对做不到拆分得如此精细的，他向来只把控大方向的事。许莫负的这份作业，他着实是很惊喜。

“陛下，如此改革，相较先前，甚妙。”李斯看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一条条仔细琢磨完毕，“臣头一回见陛下如此细致，实在是叹服于陛下的爱民之心。”

“如此改革，倒是朕梦中梦见仙童，与之探讨而来。”嬴政笑吟吟地说道，并不准备冒领这功劳。

“仙童？”

“她自称是温县县令之女，随徐福出海后遇到仙山，随侍仙人左右，见朕忧心黔首，思虑近乎成疾，便将此法于梦中传授与朕。”

李斯知道嬴政的意思：“若仙童有此大功，归来时应当封爵。”

正当君臣准备讨论这件事时，平常侍候嬴政左右的那个寺人不知得了什么信息，脸色红润，满心欢喜地进殿通报：

“陛下，长沙郡有祥瑞之事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