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井田制（1/1）

张良和许莫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班喜听说了两个人十分完满地完成了今天交代的任务，自是欣喜异常。他提前捎话叫自己的妻子备好酒菜，今天要好好和两个后生吃喝一顿。

班喜是个实诚人，在基层辗转了很多地方，不懂太多官场上的事，但真心地热爱工作。他在秦王政攻赵时便入仕了，一开始就在监狱里做狱史，后来因为对法律的擅长，逐渐向上缓慢攀升。秦灭楚之后，工作变动，班喜便被派到了祖辈曾经生活过的安陆县，选拔培养当地的人才。

快近亥时，天色已晚，班喜才迟迟地回到家里来。

“真是让你们二位久等了，监狱离我家里太远，一来一回可费了老长时间。”

他手上还提着醴酪，脸上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张良便作了一番谦辞，请他入席来吃饭。

今天班喜的妻子也难得等着他一起吃饭，看得出来，班喜更加欢喜了。

“好了，客人远道而来，今天还帮着你徒弟做事，你可别再吃饭的时候聊那些扫兴的律法事了。”班夫人给他盛上黍米，也就是黄粱饭，提点道。

“诶，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律法可是我们大秦的立身之本。有人愿意了解，这还不好吗？”班喜享受着夫人的伺候，心里美滋滋的，“男人吃饭聊这种事，不是应当的吗？”

而一旁的张良早已看穿了班喜的家庭地位，为了班喜日后计，他连忙说：“夫人放心，我们今天同律法已经打了一天的交道，必然不会让这些事烦扰到您。”

班夫人这才收起眼里隐隐要吃人的架势，满意地吃起自己的那份饭。

班夫人的准备很是丰盛，许莫负瞅了眼自己桌上的饭食，颇有些惊叹，都是些她在温县、在黟山不太能吃得到的。

首要便是今天刚捞起来被炖成清汤的老鳖，汤汁呈现出白色，闻起来有一股醇厚的香气。

还有洒了料烤出来的鲫鱼，鱼肉上纵横地划着刀口，滋味深深沁入白肉的最中心。

菽豆常见，但它们绿油油的，在火光的映照下看着十分可人，圆滚滚的一粒粒躺在器皿里，叫许莫负舍不得下嘴。

还有楚国人用酸浆制作的酱料，放在一旁，大抵是为下饭用的。难怪班夫人看着如此强势，楚国女人强势，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的刻板印象了。

许莫负想了想，这班夫人未必是不喜欢在餐桌上谈工作，恐怕只是不喜欢别人谈论她不那么擅长的东西。而班夫人擅长的东西……

在张良和班喜夸赞完班夫人准备的菜品后，许莫负开口问道：“班夫人，今天我听说皇帝明年要改革田制，但我和哥哥不怎么下田地，也不知道如今的田制究竟是怎样的，您愿意同我们讲一讲吗？”

果然，班夫人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那是自然的，田地的事儿，就该来问我！这十里八乡里没有人比我更会种地了。”

许莫负微笑道：“班夫人，那我就洗耳恭听啦。”

“我们现在的土地制度，都是周文王那时候建立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有的田地，都属于周文王，诸侯也好，世家贵族也好，普通人也好，都只能拥有田地的使用权。使用土地的人便要向上缴纳粮食，但土地不属于使用的人。”

“我懂了，所以原先，我们的土地都属于天子。”

“不仅如此呢。”班夫人眉眼弯弯的，“我丈夫会许多条例，我也会一些。有一条律令就很紧要，关系到所有种田人的福祉：那就是土地不能在私底下进行买卖。因为所有的土地的使用权都属于天子，私下买卖就是很大的罪行了。”

“嘿，那你能说出私下买卖要怎么判处吗？”班喜插话道。

“一边去，不做不就行了，管它会怎么样，我又不用像你一样天天出去抓人。”班夫人毫不客气地回复说。

班喜受了夫人的呵斥，不仅没有不高兴，还乐呵呵地笑着。看来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的确很好。

张良毕竟曾经身在世族大家，张口说明了自己的疑惑：“但我记得，我家里的许多土地就是纯粹属于自家的，不论是使用权还是实际的产权都在自己手里。”

班喜知道县令让自己接待的两个后生家世不凡，倒也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惊讶。

“那还是最开头的事，等到诸侯乱起来了，各个诸侯国就慢慢搞起土地私有制了。”班夫人回答说，“最开始似乎是鲁国最先搞这一套的，土地分给私人，但是所有的收成中的十分之一要进行上缴，不算很多，但农夫们都很高兴。这样子，家里能吃到的粮就多了太多，鲁宣公的名号是所有农人都记得最清楚的！”

许莫负倒没想到，一个女子能够对历史有这么深的理解。但旋即她又回过神来了——这会儿子还是秦朝呢！女子喜欢了解就能了解这些，是自然而然的事。

【许莫负，秦简公时候也按照鲁宣公的“初亩税”实践了“初租禾”的制度，黔首也很吃这一套，粮食产粮增加了不少。不过商君为了方便用耕战激励士兵，把所有的田地归属都划给了秦王，按爵位往下分使用权。这时候皇帝要是把全天下的田制都改成类似的制度，应该会很得到很高的评价吧？】

骊山灵确实如他所说的会随时回应，这不，哪怕许莫负没有叫他，声音突然地便窜了出来。看起来他在这方面的兴致很高。

——这事儿不好说。

许莫负不太了解田地制度，但知道这是农民生存的命脉，见识过封底里的农民因为交税后家底不够吃过得有多苦。

——你作为骊山灵，应该能摸到皇帝说要自实田这个传言的具体情况吧？你今天也亲耳听到李铁柱说的话了吧？土地这事儿非同小可，要是皇帝的政策不好，我们得早做打算，提前出海去芝罘，上书影响一下。

【这些东西我都盯着呢，你想要看没问题，一会儿你来骊山陵中寻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