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黄石娘娘（1/1）

会稽郡，黟山。

经历诸多跋涉，许莫负一行人终于成功抵达了目的地……的山脚下。

黟山太大了，横纵皆是八十余里，如若不是兰陵子引路，许莫负和雒姝一定会在黟山转晕头。

从此处的山脚向上看，黟山学宫隐没在云海之中，看过去颇为渺小。如若没有指点，许莫负一定连它的影子都看不着。

至于黟山之大……无需多言，许莫负在爬山时格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摩天蔽日，什么叫做千岩万壑。

上一世，许莫负迁居商洛山后，天气晴好时还愿意爬一爬山。看着高耸入云的黟山，此刻许莫负只想拽住跟自己探讨了一路治国策的兰陵子，告诉他自己是真心叹服于他，更希望拜他为师。——然后立刻坐马车找个舒服的地方上课。

许莫负看着山路发了愁。

百越人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身手敏捷，不消多久雒姝就将许莫负狠狠地甩到了身后。而兰陵子那个老头儿，居然和雒姝这个野人爬山爬得一样快，手脚麻利得不像已经年逾花甲。

许莫负的目光在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阿离，和强壮但脑子向来不太好使的阿合上游移不定。大概是看出了主子的想法，阿离主动走了过来，抱起了快长到四尺的许莫负。为了让她安心，阿离轻轻说道：“放心吧君侯，我如今是陶俑，这样的负重算不得什么。”

再抬头望去时，两人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顶着后头保护自己的军士的目光，许莫负只好让阿离抱自己上山。

……

最后半里路，许莫负选择下来自己走，免得叫老师觉得自己不诚心。雒姝这会儿也累了，慢下来陪她慢慢地走着。气喘吁吁之间，许莫负终于爬到了山顶。

一个娉婷的妇人倚在学宫门口，看到两个姑娘就笑起来。她的气质和寻常人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她看起来格外挺拔自信——不是赵姜那一种当家做主的自信，而是真正主导掌握自己人生自由的那种自信。

许莫负喘完，带着煞白的小脸行了礼。唉，这小孩的身体可快点长大吧。

“温县许莫负求见黄石公……”

“我就是黄石公。”女子又转向雒姝，“你就是姝姝吧，你刚出生时我还抱过你呢！”

雒姝看起来也很惊喜，扭扭捏捏地行了个新学的华夏人的礼：“黄石娘娘！”

“哎呀，学得真不错。那时候小姝姝就是个漂亮姑娘，现在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您到底是……”许莫负是个问题精，这个失礼的问题她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男是女？傻孩子，我不过是黄石成精，暂做着这黟山的山神罢了，你们两个都是小妹妹，我怎么好变成糟老头子呢？多煞风景啊！”黄石娘娘比许莫负想象中要好说话得多，说话时脸上一直挂着鼓舞人心的笑容，“你们两个学生远道而来，我却也懒得下山迎接，还得多亏兰陵子帮我把你们带上来。都进来吧，快进来吧，你们这些当兵的也都进来，杵在门口像什么话呢。山上没什么好吃的，随意准备了些饭食，今晚歇过了你们这些孩子再走。”

士卒们也都惊喜地微笑了起来：他们未曾想到自己能亲眼见到神仙，还能吃到神仙管的饭。这样的事，如若不是皇帝下令必须严格保密，他们肯定能炫耀到重孙子都出生。

虽然欢喜得过分，士兵们也没乱了阵脚，仍旧列着整齐的队，跟进了学宫里。

黄石娘娘遣人招待了士兵，将两个女孩和兰陵子都请进了膳厅，离合姐弟和学宫的侍从们一起跟在后头。

在此期间，黄石娘娘是一直都没停过介绍黟山的嘴，直到各人都落座了，她才扯回正题：“你们二人既然来我这里拜师了，我还是要照例问一嘴，你们都想从我这里学些什么？”

雒姝说：“许莫负来，是要救秦国，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长见识。”

黄石娘娘笑道：“只是这样吗？百越各部在周天子治下时，青铜冶金便已是一绝，那时百越的矿藏与财富就已令中原各国垂涎不止。同在天子门下时，诸侯各自为政，对百越的袭扰还不够多吗？”

雒姝反驳：“如今的天子已经和百越签了和平条约，不会再对我们加以侵犯了。”

黄石娘娘的笑容变得更大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始皇帝是签了条约，可他如若日后解决了胡人，唇亡齿寒后，你们又如何安然自处呢？一个依靠武力横扫实力最强大的六个诸侯国的皇帝，难道会在方国前止戈？”

许莫负心下一惊，好不容易嬴政长出了仁心，自己的老师难道要拱火吗？

“百越人不是胡人，虽然部族不同，但大家自夏商时便已同根，何必再起战火。”雒姝闷闷地答道，“左右方国也是周天子准允建起来的，或许大家看到中原人发展的好处，哪天也愿意认了新的天子也说不定。”

许莫负不明白，但雒姝却知道得很清楚。雒越部族也好，百越的各个方国也好，都是由各个部族聚合起来的，百越人往往是吃软不吃硬，周天子当时也是靠着软和的策略收买了诸多人心。如若大势所趋，就算是有人用心抵抗也成不了气候。

“你这样想倒是通透。”黄石娘娘的话题转得极快，只听她期待地问，“对了，你们两个人，会做鞋吗？”

许莫负和雒姝面面相觑，这是教她们，“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雒姝答：“嗯……我会编草鞋，能行吗？”

黄石娘娘高兴地说：“草鞋好，草鞋不用担心污染环境。”

“污染环境是什么？”雒姝问。

“来自自然，又能回归自然的东西，就是不污染环境的好东西。反之，会破坏自然的，就是污染环境的坏东西。”黄石娘娘笑得愈发兴高采烈了，许莫负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我是黟山女神，肯定要关爱全天下动植物的生存福利。”

“为什么不直接去山下买鞋呢？”

黄石娘娘问许莫负：“你愿意来回走这么一趟，就带双鞋吗？”

“不愿意。但是可以多买一点东西，一起带上来？”许莫负接了雒姝的话茬。

“你愿意扛着这么多东西来回吗？”

“……好像也不愿意。”两个女孩齐齐摇头。

“那就老老实实编草鞋吧，姝姝也教会一下莫负，后面我有用着呢。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第一门课了，早点编完，会给你们加学分哈！”

许莫负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利用了似的，没等她回神琢磨，黄石娘娘就快活地宣布：“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现在，干饭开始！”

先不琢磨了，干饭才是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