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空想家（1/1）

温县。

一转年关已至，许莫负也长到三个月大了。

许莫负记得，自己的女儿四个月就能开口管自己叫妈妈，那时候就有不少人拍马屁说女儿和自己一样聪明。

要是果真说话说得早能代表孩子聪明伶俐就好了，可惜啊，女儿日后还是给固定收入都没有的游侠啃了去。

回到秦朝的这两个月时间里，许莫负大部分时间都被困意裹挟着，意识清醒的时间很少。看起来，就算自己有着前世的记忆，身体的年纪还是不会骗人——小婴儿正是贪吃贪睡的时候。

可见骊山陵真是个好去处，在那里不会困也不会累，真是羡煞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赵高总是隔三差五来信给父亲，比前世关注自己多了很多。难不成，赵高也知道自己重生这件事吗？

许莫负紧接着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就算自己重生，左右不过是一个相士而已，闹破天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何况她到始皇帝死的时候年岁也算不上大，根本就不是赵高争夺权柄的阻碍。

许莫负的思考刚开始就被母亲打断了。

赵姜把始皇帝叮嘱一定要抓紧教育的指示时刻记挂在心上，只要许莫负睡醒后不饿，她就会叫来司马娥给许莫负念那些卜筮书。——因为几个婢子里，只有许莫负这个前·大嫂是识秦国字的。

赵姜只认识原来赵国的字体，皇帝下令要求全国字体统一后，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再去学既累又没有收益，倒不如让司马娥代劳。她对这个知书达礼的赵国贵胄之后，似乎很是亲切。

司马娥念的书里，有许多是许莫负上辈子都未曾学过的，因此尽可能地认真听讲。至于为什么上辈子活那么久都没看过么，自然是因为——

项羽那个挨千刀的把秦国的藏书全部给烧了，一份没留。要不是萧何一进咸阳就冲去丞相府和御史府，恐怕连最重要的律令图书都要被烧掉了。

人人都骂嬴政暴君，可嬴政烧书还知道留个备份，项羽这个楚国蛮夷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爱惜知识。

只可惜司马娥只爱兵书，不通易理，念起卜算来照本宣科，许多字不认识也囫囵着过去了，母亲根本听不出来，许莫负恨不得早些抢过竹简自己看。

但她转念一想，这时候程邈估计才刚考上编制，没到坐大牢无聊着发明隶书的时候，竹简上恐怕都是些许莫负看起来费劲的小篆。

唉，好想刀了骊山灵，说好一整栋楼都给自己的，结果现在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进去，每天拿着玉想破脑袋都联络不上那个工作狂。

念完一卷竹简，就到了赵姜教许莫负说话的时候了。她让司马娥去忙大哥那边的事，自己开始教许莫负叫娘，教累了，就开始絮絮叨叨些有的没的话。

赵姜抱着许莫负，开始给她讲她出生时是怎样握着那块文王八卦玉，好像给女儿强调她的特别就能说服她出口讲话似的。

“小莫负呀，你知不知道？当今的皇帝嬴政也是赵氏，我也是赵氏，秦国赵国大族都是嬴姓，四舍五入，我的小莫负也是个宗室公主，对不对呀？”

许莫负此刻觉得，自家娘亲和老爹真是天作之合，般配无比，主打一个嘴里跑马的夫妻二人组。

“要不是当年嬴非子养马讨到周天子欢心，我们赵国就不会屈居为嬴姓支系。这会儿啊，说不定统一天下的还是赵人，你娘就是正儿八经的嬴姬，凭你爹的条件，只能入赘呢。”

姓氏玄学不可取啊，我的亲娘！许莫负在心里默默吐槽道，秦国人能打，就算是都跟着匈奴人姓了该揍得六国找不着北，六国还得找不着北啊。

“不过幸好，虽然现在是秦国统一了天下，但你娘我也嫁给了你爹。不然，你看司马娥姐姐，她现在过得多难啊。”

许莫负上辈子没怎么听母亲谈过娘家的事，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看着母亲黯然神伤的样子，许莫负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惹得赵姜一阵惊喜。

“我的小莫负真是贴心啊呜呜呜，不像前面那三个没良心的小子……”

“夫人，你快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听到许望的声音，赵氏赶忙擦去了眼角的眼泪，将襁褓里的女儿安顿好，起身迎接。

许望这会儿子估计是刚忙完县衙里的事，他似乎得了什么新的消息，看起来十分高兴，一进门给了赵姜一个热情的拥抱。

“不用猜都知道，定然是和我们小莫负有关的。”赵姜笑着答道。

“正是如此！”许望放开夫人，又抱起许莫负举高高，“中车府令对小女嘘寒问暖，连怎么喂养都要细细了解过，更是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教导莫负的礼仪。”

“他怎生关注得这么细？”

“何止啊！夫人忘了，上回他来咱们家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胡亥公子才九岁。”许望的长着胡子的脸边说边凑近了要扎女儿的脸，被许莫负无情地推开也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九岁……那不比莫负大多少。”赵姜自己就比许望小了七岁。

“可不是嘛！”

“夫君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赵高想撮合我们家莫负和胡亥的婚事。”

“那怎么使得！要是以后长大了，莫负不愿意怎么办？你想啊，那胡亥虽说是个公子，往后荣华富贵少不了。可是听说历代秦王都是薄情寡恩、苛待妻妾的主，万一胡亥也是如此这般的，别磋磨了我的小女儿。”赵姜发起了愁，“再说了，这门亲事怎么样也得皇帝说了算，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如何高攀得起？即便皇帝点头，要是小莫负真嫁过去了，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呢。”

许莫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原来母亲还是知道自家是小门小户啊，刚才听她私下说话的语气，还以为她真的把自己当成宗室公主了。

“诶，话不能这样说。中车府令说，胡亥公子是诸公子里最喜典律的，想来性格公正廉明、张弛有度。至于皇帝点不点头，夫人你就想啊，小孩喜欢什么，做父母总归会同意的，何况胡亥是最疼爱的小公子，说不定以后还能做皇帝呢！”

许望脸上的笑容愈加夸张：“李斯的女儿都嫁给了公子，听说他马上要被提拔成丞相了。夫人，这我就要考考你了，你可知道，李斯原本是何许人也？”

“不知。”

“他最开始就只是楚国一个守仓库的小吏！如若莫负嫁给了胡亥，我起步也得是个御史大夫吧！”

许莫负忍无可忍。她并不想和一个大脑发育不健全小脑发育不完全的人结婚，并且从内心抗拒拒绝父亲强行拉郎。

不要提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当过父母，女儿想嫁游侠也随她嫁了。做父母，要佛系，懂？不要孩子还不会说话就瞎拉郎，话里话外都在拉郎说到底还都是为了许望自己的利益。并且……要不是许望一开始下什么奇怪的毒咒，许莫负这会儿已经在地府躺平了！哪里还需要这样反复折腾。

为了避免许望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及早控制这种奇怪的婚姻走向，许莫负总算开了她金贵的口：

“娘！”

“啊呀，老天爷开了眼了！我家莫负这就会说话了！”赵姜又惊又喜，急急从许望手里抱回女儿，“宝宝，再叫一声，再叫一声给娘听听？”

“娘——”

许望高兴地拍了拍大腿：“果然，小莫负喜欢胡亥这个名字，我得抓紧和赵高说和说和，等女儿大些就去认认公子，培养感情。”

许莫负内心很想反驳，我喜欢骊山灵那个结巴都不可能喜欢胡亥，但是，毕竟接近宗室是她先前和骊山灵商定的计划中的一部分……算了，自己亲爹虽然爱做白日梦，但上辈子所有有关自己的重大决定都到底算听话的，于是话梗在了喉咙里。

许莫负是个喜欢顺应时势的人，假如命运如此，认认公子，也能顺便给许莫负创造改变秦国命运的机会。

许莫负甚至还有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

赵高控得了胡亥，她又如何控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