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沃野（1/1）

王聿祯声音特别小，像是无神无魂地说了一声：“对呀，为什么四十多变成了二十？那……以后还会变成多少？”

房间里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布帛上有一副只写了零星几个字的图，图中没有山川河流，没有地形地貌，只有若干大红点，几乎每个红点旁都写着一个字。

王聿祯指着其中一个红点旁的字：“这个字是钱。”

她换着指了几个字：“这是王，这是谢，这是吴，”她的手指突然向上移过去指在图中最靠上的几个字中的一个，“这是李，这是庞，这是姜，这是薛。”

谢斩关和八千顿时喊出来：“北川四大家！”

谢斩关惊疑不定道：“这事和北川也有关系……”

王聿祯说：“北川和其他几国都不同，我们这些国家都经历过沧海桑田，政权更迭，世家沉浮过几轮，王家历史悠久，也不过三百余年。北川世家却绵延不绝，从现有史集中都找寻不到北川四大世家起源的记录，从未有过新人换旧人。而且，这布帛是那位哥哥留下的，哥哥本就在北边讨生活，现如今钱家留存下来的人都是哥哥的后代。所以，我认为当初弟弟发达是真的发达了，可哥哥未必是真的落魄，更有可能是在北川就和外来的修士有了勾结，他来时就对弟弟没安好心，他的弟弟还有弟弟的朋友、兄弟们，就是被他献祭了，为了帮助修士能更加频繁地来往。”

王聿祯看向谢斩关：“你那晚上看到有东西从天而降，确实是在北边的天空吧？”

谢斩关僵硬地点了点头：“可是……这布上可没写北川，只写是要往北边送遗物的呀。”

王聿祯冷笑一声：“这还不好猜？我们从小就要学那么多艰涩难懂的文字，大多是不知来处，不知用处，可就有北川古语是明确来处的，好像随时准备让我们去北川某处古迹去拜师。”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谢者华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到：“娘，那就是说，最初的世家本就是和修士们有勾结，才能成为世家。分散到其他地方的世家渐渐失去了修士们的庇护，然后就会没落，也会有新的家族通过各种方式获得修士们支持成为新的世家。只有北川的四大世家一直没有被修士们抛弃。父亲看到的从天而降的修士们也是在北川降临。所以，根源在北川……”

王聿祯接着说：“要送去北边的遗物就是那口木头棺材里的东西。我问过钱老爷子，棺材上有雕刻，可因为年久，木材有腐坏，刻纹已经看不清了。钱家人曾试着开棺。棺材钉都起来了，可棺材盖推不开，老爷子说，似乎是需要咒语。我也不知道他这个推论从哪里来的，有可能是钱家的什么传承，我不知道而已。”

八千问：“已经百年，当初这位兄长已经死了好些年，真的能掌控后辈的行动？”

王聿祯道：“说是百年，可那位老祖宗病故至今，满打满算不过五十年，我很小的时候听我外祖父说起过，他很小的时候城外有一处谁都不能去的别院，里面住了一个满口疯话的疤脸老头子。那位老头子死了之后家里没大办丧事，而是一把火烧毁了那处别院，连尸身一起烧了。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还有一个名为‘长生’的诱饵，我可不相信钱家人会为了所谓的人性而放弃这么大的利益。”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聿祯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花花草草：“发现棺材的那处石室，我们不能挖下去，如果挖，我想是能够再挖出一颗已经枯瘪了的‘凤凰蛋’的。”

众人再次吃惊。

王聿祯叹了一口气：“这世间除了世家，更多的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对修士们来说，可能还不如一株灵草更有价值。如果用普通人的命能炼出对他们有重大价值的凤凰蛋，那再合适不过了。”

谢斩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就不怕像是那个邪门和尚那样被反噬？”

王聿祯停顿了一下，说：“也许是那和尚没得要领，把灵丹妙药炼成了穿肠毒药。”

在石室棺床上看到的那幅画，她这辈子都不会亲口告诉任何人。

之后，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在藏书楼里看到这段话反复出现，一定有用处。”

纸上所写：沃之野，凤鸟之卵是食，甘露是饮。凡其所欲，其味尽存。爰有甘华、甘柤、白柳、视肉、三骓、璇瑰、瑶碧、白木、琅玕、白丹、青丹，多银、铁。鸾凤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是处，是谓沃之野。

银红偷偷摸摸地从人群之后探头过来看了看纸上的字，她在石室里看到的就是中间这段。

王聿祯：“所以，我们的上古之国不是焕野，而是沃野，原本有鸾凤的桃源乡。”

三千疑惑：“那我们的凤凰哪儿去了？”

王聿祯道：“那就要问问那些修士们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入夜，谢斩关在烛光下描画北川的地图。

想当初他受命统率黑山驻军之前，曾经去往北川内地旅行。

北川的风土人情和中启相差甚大。

中启虽也有敬鬼神的传统，不过更多的态度是“远之”，不论是朝政还是人的生活，鬼神不过是用来遥遥祭拜的泥像。

可在北川，鬼神是一切。

孩子出生，要问卜，看看神让这个孩子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谁；男婚女嫁，要问卜，看看神让她们选个什么八字的对象；生病了，要问卜，看看神说这次找哪个郎中看病……

在这样的环境中，四大世家和一个皇家一起稳定统治全国还挺简单的，不会有人想要取而代之，更不会有人揭竿而起，因为人家这五个家族是天选之子，他们的特权是神赋予的。

在北川，郎中不仅仅是郎中，而是巫医，不仅负责治病还负责卜卦。

谢斩关看到过某家的老人生病去求医，巫医说这个老人继续活下去会损伤孙辈，然后孩子们就把老人扔进了雪山的事。

在北川，里长、村长等最微末的官吏都是巫师。

谢斩关亲眼看到过一对父母找不到孩子，急急忙忙去找里长，里长就是个巫，他用树枝在地上一通划拉之后，算出了孩子的位置，并算出了孩子将要死亡的时间，后来一帮人急急忙忙赶上山，在狼群赶到前救下了孩子。

谢斩关突然意识到，北川军中那些打扮“花俏”的祭祀才是他打败北川军最大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