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八千（1/1）

得且帝叹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个了，跟你就说不明白。抽空去看看冯珂吧，不日就要下旨了，他的那个侍卫长斩立决，株连三族。冯珂也不能留在京城，我怕他再被牵扯到别的事情里，那就真的保不住了，贬为正五品武节将军发配黑山城从军，无召不得回京，褫夺食邑和府宅，只保留值田。他自己上书求情，想保留他的一双儿女，他宁愿冯家后代永不入仕，我想了，不能准。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出了宫你就去冯家看看，宽慰宽慰。出不了五天，你找两个人，路上搭照着。”

说起这个，谢斩关也是很低沉，以前出生入死的兄弟，意气风发曾经说要当中启的一品昭武将军，现如今却妻离子散，好在人去了黑山城，他是能照应的。

谁知道话头一转，得且帝又嘱咐起他来：“对冯珂，你是可以放心的，可如果我同意留下他的那对儿女，你就要当心。那两个孩子现在已经记事，不知道他们的娘怎么教的，如果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他们怎么教弟弟妹妹也未可知，加上我要砍了他们的娘，他们心里不定怎么看待我，说不定会长出反心。你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能代表我的人，他们万一想反，首先要害的人就是你，既然要把人放在你那里，我就得给你把隐患排除掉，这两个孩子就不能留。”

谢斩关非常震惊：“您真是……一天天的累不累？十好几年以后的事，现在就开始操心了？再者说，您还真打算让我一辈子守黑山城呀？我现在三品，我也不到三十岁，我四十岁的时候还当不到四品？”

得且帝冷笑：“四品？你想得美！刚说了，你那一句‘东家’把大好的前程全搞没了！你以为是在我的宫里，没有别人听，想说什么说什么？外面那耳朵多的是，这回好了，自己把自己坑了吧？滚，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烦！”

谢斩关跪了半天，只能扶着地慢悠悠站起来了。

临走，得且帝补了一句：“我还得扣你半年俸禄，至少做做样子给谏臣们看。”

谢斩关皱着眉头委屈：“不给田，不升官，还要扣我的钱。”

“活该！滚滚滚！”得且帝把谢斩关轰走了。

虽然被扣了俸禄，又少了可能会得到的值田，谢斩关的心情并没有受多大影响，那些欺负他老婆的人渣不是已经被京兆尹抓了嘛，他打听了一下，最轻也是谤毁贵女，重一级是以下犯上。

又因为谢斩关是守边关的将领，这些人诽谤王聿祯会动摇谢斩关的心性，可以直接定他们妖言惑众、动摇军心。

说白了就是直接杀了都合情合理。

处理掉人渣，澄清了媳妇的名誉，谢斩关自认为是个视金钱为粪土的高洁之士，自然不会为了区区半年的俸禄伤心，刚才在御书房，不过是装给皇帝看的。

人家皇帝生那么大的气，吼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如果他还不装个相，蹲下头自己偷乐，一点都不在乎，那他就真的等着被皇帝扔到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去吧。

好歹他是在老东家身边长大成人的，老东家什么脾气、该怎么对付，他门儿清。

被训了半晌，膝盖怪疼的，谢斩关决定先回家去换身行头，准备些礼品再去见冯珂。

他在家门口下马，门房过来迎，他随口问了一句：“二夫人呢？”

门房答道：“去庄子上了，听秦夫人说冯小姐病了，请了郎中，咱们二夫人听说以后带着沈郎中去了，看天色应该快回来了。”

谢斩关当即犹豫，要不要去一趟他的食邑，冯珂的闺女病了，他应该去看看的。

门房又说了：“方才您身边的小厮八千回来了，现在在二进院老夫人房里。”

得，这事才紧急。

这个八千向来是干脆利落的一个孩子，这次给了他信，让他送钱回来，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谢斩关一路进了二进院，就听正方里欢声笑语的，他进了老夫人的房间，差点被晃瞎了眼，桌子上摆着碗大的金元宝，还一气摆了三个！

这是把他的钱全融成了元宝？那他兜里还能剩几个子？

老夫人开心得很，围着桌子一遍转一边乐，谢斩关的嫂子坐在墙边的圈椅里冷着一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八千微微低着头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手里拎着一个空的麻布口袋。

一看到谢斩关进来，这位嫂子立刻站起来冲着谢斩关嚷：“你怎么意思？”她指向八千，“他说，你吩咐了，只给老夫人带见面礼，我们其他的夫人都没份。”

谢斩关看了一眼八千，八千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地板，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上去像是天公雕琢的绵延山脉，凌旬却又顺畅。

八千从小话少，从谢斩关把他捡回来养着那天起就发现这孩子很像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浑身没一点人味，可他一点都不怨八千，谁亲眼看到过全家老小都被北川人虐杀后还能活泼如家雀一样蹦蹦又跳跳？

谢斩关又想了想，三千除外。

大夫人春娘继续指着八千，对谢斩关说：“你大哥当年是为了你才伤了腿的，要不是他腿不行，我们过的日子可比现在强，用不着指望你施舍一口饭吃。你看你大哥已经废了，就觉得他没用了，扔过来一块骨头，我们大房的人就得冲你摇尾巴？端着这么多金子给了娘，我们只能干瞪眼看着？你啥意思？给你尾巴摇的好才能得你的赏？这么些年，你都不回来，你媳妇又刁钻，你是不知道我维护你娘费了多大的力气。这倒好，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了你娘三个金元宝，我们连个金芝麻都没有！长嫂如母，你难道不懂得？”

谢斩关扭头去看八千：“还有吗？”

八千：“没了。刚才口袋都被翻破了。”

谢斩关：“我是说账上。”

八千：“还剩饭钱。”

春娘：“听听，还有！就是不给我！”

谢斩关：“要不……”

八千：“她谁呀？为了她，你要吃媳妇的软饭了？”

谢斩关：“……”

春娘立刻就炸了，张牙舞爪冲着八千扑了过去，谢斩关赶紧去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