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诱导性发问（1/1）

见对方去意已决，不便强留。

吕布左顾右盼，没发现回程客船，上岸，往回跑三四里，突觉肚里有东西。

坏东西，令人急。

他见四下无人，跳到树丛后面，岔开双脚，闭住眼皮……双手，一阵猛抖。

打个寒颤。

忽听远处渠中传来声熟悉的呼哨，是袭仙乘一艘小船来找主人，禀报丁原涉嫌谋杀灵帝，已被抓捕。

巳时，三公会审于含德殿。

……

含德殿。

陛高二丈，颇为宽敞，可容纳一万一千人，被当作临时法庭。

审判台侧筑一高台，挂帘，供皇帝母子高坐。何太后示意吕布附耳过来：“吕将军，力保丁原，保不住，就力保刘辩，哀家定有重赏……重谢，怎么谢都可以。”

以身相许？

吕布表示尽力而为。他知道，决定丁原命运的审判即将开始，也是对自己创收一万金的考验，即将开始。

远处，传来六声钟鸣。

“巳时到，开审。”宣璠大喊。

宣璠，廷尉，中央最高司法官，因董卓弄权，沦为靠边站的报时官。审判台案几上，立着主审、副一、副二等三块座位牌：

太尉董卓

司空丁宫

司徒黄琬

董卓咳嗽一声，音如巨雷：

“带人犯。”

丁原、袁绍、曹操，被押解到被告席。

三被告一到，忽见皇帝母子在场，跪倒在帘外，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辩说：“平身。”

何太后说：“审讯期间，俗礼免了。”

“谢太后。”丁原、袁绍、曹操站起身。

董卓一拍惊堂木：

“丁原，你二十来岁武勇过人，骑马射箭高明，做南县吏，打击内患外敌身先士卒，很快做了偏将。有资格平步青云，是吗？”

好汉不提当年勇。丁原反问：“扯这闲话干啥？”

董卓问：“去年三月之前，你一直被党锢之祸所害，是吗？”

丁原不答。

董卓问：“党锢之祸，罪魁祸首乃阉党，是吗？”

丁原觉得这问得多余，吃饱了撑的，懒得答复。

董卓问：

“被害得几十年没能升大官发大财，你憎恨阉党是吗？”

“我憎恨阉党，关你何事。”丁原昂首挺胸，“董卓，你不能直接审案？”

董卓问：

“你年届六旬，才被提为并州刺史，为骑都尉。终于掌握大权，指挥千军万马很威风，是吗？”

听到这里，吕布似有所悟。

丁原不耐烦了，出言不逊：

“董卓老儿，不会审案就滚。”

董卓也不恼怒，心平气和，问：

“威风之后，你憎恨阉党，还想弄死阉党。因此，大将军何进召你入京，谋诛阉党，你心里很爽，是吗？”

丁原忍无可忍，提出抗议：

“反对！启奏陛下，这些问题都与‘灵帝谋杀’案无关。”

“启奏陛下，微臣所问，与谋杀灵帝案关系重大。”董卓申辩。

刘辩转头，求助何太后。

“皇帝陛下，你十四岁还没断奶不成？你忘了，太后已被罢黜‘临朝听政’权力。”

闻听此言，吕布冷冷一笑，朗声问：“董将军，是你罢黜的吗？”

“是啊。”

“不好意思，我现在恢复太后临朝听政权力。”

“你！”

“我怎么了？谁说了算，扳手腕决定好不好？”吕布竖食指。

“奉先小儿，你大逆不道，老子随你。”董卓无可奈何。

太后欣慰一笑，向刘辩发出懿旨。

得到暗示，刘辩说：

“反对无效。”

董卓哈哈一笑：

“党锢之祸，是阉党蒙蔽桓帝、灵帝而催生的人祸，导致民不聊生、官不聊生。阉党应付主要责任，桓灵二帝，该负次要责任，是吗？”

听到这里，吕布基本完全捋清了头绪。只见丁原仿佛也似有所悟，正倒抽一口凉气。

何太后皱眉，似乎后悔让董卓东拉西扯。

董卓强化问题：

“丁原，在你眼里，阉党和桓灵二帝制造了党锢之祸，该死是吗？谋杀阉党很爽，谋杀灵帝也很爽，是吗？”

果然，狐狸的尾巴、头颅都露出来了。

吕布不得不佩服董卓邪恶的审讯技巧。

董卓此言一出，立即引发旁听席上官员们窃窃私语。

同时导致何太后花容失色。

丁原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反对。董卓在无端臆测，诱导性发问。”吕布声援丁原，“请陛下明察。”

诱导性发问，核心特征是：

答案，镶嵌于问题之中。

在庭审或生活中，往往被广泛使用。善意的诱导性发问，利害尚且对半开，恶意的诱导性发问，有百害无一利。

刘辩看了眼何太后，道：

“反对有效。”

董卓走到何太后面前，行个君臣之礼，然后横移一步，站在刘辩面前，行个君臣之礼，厉声道：

“陛下，灵帝驾崩，年仅三十三，很惨。你想尽孝，就让我帮你找到凶手，不想尽孝，三公会审就散了吧。”

旁观席众官见董卓对皇帝母子恭敬有加，感动不已，有人还泪流满面。

刘辩不假思索，忘了看何太后，道：

“朕想尽孝，准奏。”

准董卓之奏，等于驳回吕布所奏。

不过，吕布觉得，这面子丢得值。堂堂天子，就该具备这种条件反射似的基本素质。

“那就别让吕布干扰微臣办案，行不行？”董卓口气缓和了些。

这算干扰吗？

刘辩似乎很茫然，侧头向何太后求助。

何太后一声叹息，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丁原若被董卓铲除，刘辩帝位难保。吕布武艺有余，谋略不足，不可能是董卓团伙的对手。

她忧心忡忡，低头不语。

吕布懒得跟董卓啰嗦，沉默不语。

董卓得意洋洋，继续做诱导性发问：

“丁原，你憎恨灵帝，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没人知道，是吗？”

很明显，诱导性发问，已经升级。

董卓把答案“憎恨灵帝”镶嵌于问题之中，丁原答“是”，无异于招认“憎恨灵帝”，暴露谋杀灵帝的动机；丁原答“不是”，则被引诱到他以为“没人知道”的坑里去了。

问题的绞索，设计得很歹毒，唇枪舌剑可杀人于无形。

吕布万万没想到：

董卓耍嘴皮的功夫，不亚于左右互助术。

“丁原，你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说得没错，是吗？”董卓一拍惊堂木，吼道。

丁原嘴唇蠕动一下。

董卓沉声问：

“谋杀灵帝的事，做得再隐秘，你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吗？”

“证据。”丁原大喊，“证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