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失幽州燕皇成囚 拆魏博梁帝失计(1/1)
晋王本来无意赶尽杀绝,因此也未下全力缉拿刘守光。
刘守光打算南下沧州,投奔兄弟刘守奇,为躲避晋军追捕,他们白天在山谷里躲着,黑夜才敢出来赶路。
这时天气严寒,一行人手脚都患上冻疮,红肿胀痛。
又因惊恐万分,中途迷路,走错了方向,向北方荒野走了数日,身旁未带多少干粮,饿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逃到燕乐(密云东北),已经一连几天没有东西下肚。
刘守光命祝贵妃去附近农家乞讨残汤剩饭,走到农民张师造家。
张师造见她衣服华丽、气质优雅,并不像乞丐,十分惊奇,盘问之下,祝氏直言不讳。
张师造假意留她食宿,并令家人往迎刘守光,一同到家,暗中却飞报晋军。
晋军疾趋而至,将刘守光及二妻三子,一并捉住,械送晋王。
原来燕国刘守光,囚父杀兄,又兼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燕国人人愤怒,恨不得他早日灭亡。
时为梁乾化三年,燕应天三年,晋天祐十年,公元913年,十二月初五。
刘仁恭自袭据幽州,仅传两代,前后十九年乃败。其子刘守光建立燕国,仅两年半即亡。
次日,晋王李存勖,正设宴犒赏众将士,见将吏擒到刘守光,便笑着说:“燕皇是本城主人,奈何出城避客?”
刘守光匍匐阶下,叩首求饶。晋王命与其父刘仁恭一同软禁在馆舍,给他酒食。
刘守光正是腹饥,又知道吃一餐,少一餐,乐得一饱。
晋王既已擒获刘仁恭、刘守光父子,越数日,下令班师,令掌书记王缄露布大捷,布告天下。
王缄却问:“何谓露布?”
晋王解释道:露布,顾名思义,就是公文不必封口,天下人人人可看,就是把公文写在步匹或绸缎上,派人在地上拖着走动,或者举起来,像现在打横幅标语一样,一般用来传递战场捷报。
当年将黄巢击败,官军收复长安,杨复光也曾经露布天下。
晋王又令刘仁恭、刘守光父子等,戴上手铐脚镣,在露布边上随行。
刘仁恭对着刘守光,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逆贼破灭我家,致有今日!”
刘守光俯首无言。
晋王李存勖原计划西行,经过蔚州,直奔代州,再南下晋阳。
北平王、义武节度使王处直,还有赵王、成德节度使王镕,却联名写信,说刘氏父子,多次南侵,请求将刘仁恭父子,押经本镇游街示众,以告慰死难军民。晋王同意。
抵达定州,王处直亲自押送刘氏一家游街示众。又亲自陪同晋王,前往恒山北岳庙进香祈福。
晋王一行,当天南下,抵达行唐。王镕亲自到边境迎接。
抵达赵州,已是新年。
赵王王镕举行盛大仪式,迎犒晋军,并且请晋王上坐,奉觞称寿。酒酣时,忽然起身请求道:“愿见大燕皇帝刘守光与太师刘仁恭一面。”
晋王乃命将吏牵入刘仁恭父子,脱去桎梏,赐他共饮。
刘仁恭父子拜谢王镕,王镕亦答拜,双方礼节周到。王镕又赠他衣服鞍马,刘守光饮食自如,毫无惭色。
次日,王镕陪同晋王在行唐狩猎。
及晋王辞别赵王,行近晋阳城外,即命披枷带锁的刘仁恭父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入城,接受百姓检阅。
返至晋阳后,即将刘仁恭父子,用铁链牵入太庙,自己亲往监刑,刘守光呼道:“守光死亦无恨,但教守光不降的,实出李小喜一人!”
晋王召李小喜入证,李小喜瞪圆双眼,叱责刘守光道:“囚父杀兄,奸淫父妾,难道亦我教你么?”
晋王大怒,手指李小喜道:“你究竟做过燕臣,不应如此无礼!”便喝令左右,先将李小喜枭首,然后命斩刘守光。
刘守光又呼道:“守光素善骑射,大王欲成霸业,何不开恩,情愿做大王马前卒,戴罪立功!”
晋王不答,二妻李氏、祝氏恰在旁叱责道:“事已至此,生亦何为?我等情愿先死!”二女即伸颈就戮。
刘守光临刑,尚苦苦哀求不已,直至刀起头落,方才寂然无声。
时为天祐十一年,公元914年,正月十九日。
独留住刘仁恭,不即处斩,另派节度副使卢汝弼,押刘仁恭至代州,剖心祭先王李克用墓,然后枭首示众。
所有刘氏家口,尽行处死,不消絮述。
有人警告赵王王镕说:“大王现任尚书令,乃梁朝任命,梁朝现为敌国,不应称他的官衔。而且,自从唐太宗登基以来,再没有人敢担任这个官职。现在,晋王身居盟主,功勋虽著,职位却低,不如把这个官衔转让给他。”
王镕说:“好极。”
二月,王镕跟王处直分别派使节到晋阳,共同拥护晋王李存勖为尚书令,李存勖再三辞让,然后才接受,并开府、设置行台,仿照唐太宗故事。
却说荆南节度使高季昌,从前颇受梁太祖朱晃(朱温)赏识。
之前,梁太祖病重,他预感到天下即将大乱,遂有割据之意。乃奏明梁太祖,为江陵城修建外城,将城池面积,大为扩充。
前年,梁太祖遇害,废帝朱友珪即位,他也听到不少传闻,乃率军北上,进攻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孔勍,把他击退。
高季昌遂割据自立,不再向朝廷上缴赋税。
去年,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即位,封高季昌为渤海王,赐给衮冕剑佩,以示笼络。然而,高季昌虽然接受封爵,却仍不通朝贡。
高季昌有志称雄,乃命造战舰五百艘,又修治城池,打造武器,招兵买马,一时声威大震。全国各地的叛军纷纷聚集江陵府,为他效力。
高季昌意气益豪,然而,荆南辖地,只有荆州、归、峡三州,地小民寡。遂日夜谋划开疆拓地。
有部将说,蜀国的夔、忠、万三州,原来都是我荆南辖地。十年前,被蜀军占据。我军强大,可以考虑先夺回夔州。
正好,去年蜀国发生内乱,高季昌即摩拳擦掌,准备亲率战船,攻蜀夔州。
梁乾化四年,天祐十一年,蜀国永平四年,公元914年正月,渤海王高季昌率水师大军,浩浩荡荡,进攻夔州。
夔州,此时属于蜀国。前蜀高祖皇帝王建,在忠州设置镇江节度使,辖地就包括夔州。王建义子、嘉王王宗寿任镇江节度使,兼侍中。
夔州刺史王成先,紧急向王宗寿申请铠甲,王宗寿却只给他发白色布袍。
王先成硬着头皮出兵迎战,高季昌令军士乘风纵火,焚蜀浮桥。
蜀兵颇有惧色,幸蜀将、招讨副使张武,下令拉起横江铁链,封锁巫峡,拒住敌舰。
高季昌舰队不能进军,忽然间风势倒吹,害得高季昌放火自燃,荆南兵不被焚死,也被溺死,被杀被俘五千人。高季昌忙易小舟,狼狈奔还,从此不敢西征蜀国。
后人有诗咏道:
返风扑火自当灾,数载经营一炬灰!天意未容公灭蜀,艨艟多事溯江来。
王成先派人秘密进京,准备向皇帝王建奏报,王宗寿派人中途截杀使者,又将王成先斩首。
前蜀高祖王建下令,镇江节度使移驻夔州。
蜀帝王建,命太子王宗衍判六军,特设天策府,授权太子选择幕僚。
蜀国武泰节度使王宗训,驻守黔州(彭水)。他为人凶恶残暴,贪赃枉法,没有王建的命令,擅自返回成都。
永平四年,公元914年,八月。王宗训觐见王建,提出很多无礼要求,态度狂妄,言语荒谬。
前蜀高祖王建大怒,命卫兵将他当场锤死。
八月二十四日,王建命内枢密使潘峭为武泰节度使,遥兼同平章事;命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锡为礼部尚书、判枢密院事。
三峡建有拦江水坝,有人建议皇帝王建说:趁着夏秋之季,长江水涨,把水坝决开,使大水淹没江陵,高季昌必败。
毛文锡劝阻说:“高季昌不过一个人不肯归附而已,荆南平民,犯了什么罪!陛下正用恩德感动天下,怎么忍心使邻国平民去喂鱼鳖!”
王建才停止。
荆蜀战罢,吴楚又复交兵。
吴国袁州刺史刘崇景,乃刘威之子,叛降楚国。吴王杨隆演,派都指挥使柴再用(柴存)等率军讨伐。
楚王马殷,派大将许贞率军增援。
楚国岳州刺史许德勋率水师沿江巡逻,正巧,一阵大风刮来,舰船乘风破浪,直抵吴国所属的黄州城下。
许德勋与指挥使王环,立即率士兵攀上城墙,攻击牙城,黄州刺史马邺,正在睡觉,遂被活捉。
楚军大肆掠夺其府库物资。
许德勋提醒王环说:“鄂州相距不远,鄂州敌人一定会在半途拦截我们。”
王环笑道:“我们突然深入敌境,攻克黄州,鄂州敌军,一定魂飞魄散,肯定坚守城池,怎么敢出兵拦截我们?”
于是,命各船大张旗鼓,旌旗招展,锣鼓喧天,通过鄂州城下。鄂州军队,果然不敢出兵。
柴再用率军却在万胜冈,大败楚军。刘崇景、许贞放弃袁州,逃回楚国。
徐温威望日隆,吴王杨隆演任命他为内外水陆马步诸军都指挥使,并两浙都招讨使,兼侍中,晋爵齐国公,仍然兼任镇海节度使,驻扎润州。直接管辖润州、昇州、常州、宣州、池州、歙(音射)州。
其实,润州与扬州,只有一江之隔。
徐温留子徐知训居广陵,担任淮南道行军副使,兼内外马步诸军副使,从此淮南的军政大权,小事悉由徐知训自行裁决,大事始遥与徐温商议,然后报知吴王杨隆演备案。
当时淮南一大镇,渐渐只知有徐氏父子,不知有吴王杨隆演了。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因岐国不断骚扰边境,令大将康怀英为永平节度使,镇守长安。
康怀英原名康怀贞,为避朱锽(朱友贞)讳,故而改名康怀英。本书为了方便,一律称他为康怀英。
梁朝同平章事于兢,被弹劾贪赃枉法,随意升迁将校军官。免职,贬为工部侍郎。不久再贬为莱州司马。
朔方节度使、颍川郡王韩逊逝世。军中推举其子韩沫继任。梁末帝朱锽(朱友贞)批准。
晋王李存勖,因幽州刘仁恭父子已经平定,没有了后顾之忧,决意南下灭梁。
七月,晋王李存勖与赵王王镕、卢龙节度使周德威举行会晤,讨论灭梁方略,决定以邢州为突破口。
命周德威会同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及镇州兵马,攻梁邢州。
梁天雄(魏博)节度使杨师厚,发兵救邢,在漳水南岸扎营。
晋军前锋进抵张公桥,裨将曹进金叛变,逃往梁朝,将晋国军事情报全部泄露。晋军便即引还。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又因武宁节度使王殷,一向与废帝朱友珪友善,乃是废帝所任,当然不放心,命福王朱友璋接替。
王殷大恐,拒绝移交,投降吴国。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大怒。
王殷乃是王重盈的养子,因为王重荣的缘故,而被梁太祖宠信,曾经架空唐昭宗、诛杀何太后,帮助梁太祖篡位,立下不小功劳。
王重盈的亲儿子王瓒,时任开封尹,恐怕受到连累,慌忙上奏梁末帝朱锽(朱友贞),说王殷本是蒋姓子,冒姓王氏。王重盈、王珂一族,得以保全。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下令,将王殷恢复原姓为蒋殷,命大将牛存节、刘鄩等率军讨伐。
十月,牛存节在宿州集结大军,击败吴国大将朱瑾。
牛存节大军攻克徐州,武宁节度使蒋殷(王殷)效仿时溥,举火,全家投火而死。
徐州节度使的位子,简直就是一座火山口。
岐王李茂贞,见蜀国去年内乱,乃派使者联络南诏国,南诏国又名大礼国、大封人国,在唐朝中晚期,屡次兴兵,进犯西川。因此李茂贞想与南诏一起夹攻蜀国。
使者历经千辛万苦,到了大理城,才知道,原来这里也改朝换代了,现在的国号,改为大长和国,皇帝姓郑。
原来,唐玄宗时候,相州有一位寒门学子,叫郑回。他考上了明经科,这明经科,是唐朝科举的一种,比起进士科,难度要小一些,地位也低。当时有“焚香礼进士,设幕试明经”的说法。明经科出身,很难做到大官。郑回最后出任偏僻的西昌县令。不料,南诏国进攻唐朝,郑回成了俘虏,被带到大理城。
当时,南诏王阁罗凤见郑回学识渊博,非常赏识,让他担任子孙的老师,直接教出了凤迦异、异牟寻、寻阁劝三代南诏王。异牟寻为南诏王时,又任命他为清平官,相当于宰相。郑回积极劝说异牟寻与唐朝交好。
郑回世居大理,其子孙也世袭清平官一职。
后来,唐懿宗时,南诏国王世隆即位,与唐朝交恶。世隆与唐懿宗年龄差不多大,一样好大喜功,参见第二回。从此两国连年交战,南诏国力衰微,民不聊生。
世隆死,其子隆舜即位,有意与唐朝交好,高骈、辛谠都主张和亲。但是朝廷宰相郑畋反对,参见第十五回。后来一直拖了好几年,才随便封了一位皇族女子为公主,和亲了事。见第三十三回。
隆舜与唐僖宗年龄差不多,一样荒淫无道。后来又曾兴兵入侵西川。
这时,郑回的后裔郑买嗣已经大权独揽。他派杨登将隆舜杀死,立其子舜化贞即位。
十二年前,即唐天复二年,公元902年,郑买嗣将舜化贞杀死,尽灭其宗室成员八百人。杨登作为替罪羊,也被杀死。郑买嗣遂建立大长和国。
可以说,舜化贞就是南诏版的唐哀帝。郑买嗣,就是南诏版的朱全忠(朱温)。杨登,就是南诏版的柳璨、蒋玄晖。
郑买嗣只做了七年皇帝,五年前就死了。其子郑仁旻继位为君。郑买嗣在位期间,因政局动荡,并且国力不足,并不曾侵犯大国边境。因此唐朝史书很少提及。
现在,接到岐王李茂贞的邀请,大长和国皇帝郑仁旻遂派军进攻蜀国黎州。
王建派夔王王宗范、兼中书令王宗播(许存)、嘉王王宗寿为招讨使,率军迎战。
十天后,蜀军在潘仓嶂击败长和军,斩其将赵嵯政等。蜀军又进攻山口城,再次击败敌军。
再过十三天,蜀军在武侯岭攻陷长和军十三个营寨。
大长和军退兵。蜀军追击到大渡河边,趁敌军正在渡河,挥军掩杀,敌军争先恐后夺桥逃命,桥梁不堪重负垮塌,蛮兵落水淹死数万人。被俘、被杀也有数万。
王宗范等打算赶造浮桥,过河追击,王建却下令班师。
永平五年,公元915年,新年。
王宗范等将俘虏押回京城成都,王建登上得贤门,接受献俘,大赦天下。
起初,黎州、雅州境内有蛮夷部落,其中三位酋长刘氏、郝氏、杨氏,号称碉金堡三王,虽然表面上臣服唐朝,接受唐朝官爵,却也暗中接受南诏官职,为他们刺探唐朝军情,勾结南诏军队入寇。西川节度使虽然知道实情,却也不敢追究。
十七年前,王建杀了三王以及勾结三王的山行章,见第四十九回。
现在,南诏国已经灭亡,而大长和国兴起。三王后裔又勾结大长和国,死灰复燃。王建将现任的三位酋长刘昌嗣、郝玄鉴、杨师泰逮捕,押到成都闹市,斩首示众。并且,彻底摧毁碉金堡,一劳永逸。
王建再次大开杀戒,发出强烈信号。从此,大长和国不敢来犯。
消除了后顾之忧,王建再次兴兵北伐岐国。
命义子、兴州刺史王宗铎,为北路制置指挥使,进攻岐国阶州、固镇,接连攻克细砂等十几个营寨,斩杀岐兵四千人。
指挥使王宗俨攻克岐国长城关等四个营寨,斩杀岐兵两千人。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先前任命杨师厚为天雄节度使,兼封邺王,驻扎魏州。
魏博军一向剽悍难制,所有才发生罗绍威勾结梁太祖一夜灭杀牙军八千家事件。虽然解除了眼前的威胁,然而魏博军从此衰落,不得不卖身投靠梁朝,失去了藩镇的独立性。
杨师厚一向觊觎魏博军。梁太祖时,他尚不敢有所动作。梁太祖一死,他立即率军占据了魏州。伪帝朱友珪和末帝朱锽(朱友贞)都只能承认既成事实,对他倍加笼络。
杨师厚占据魏博,拥兵自重,几非梁帝所能制,梁末帝朱锽(朱友贞),日思笼络。
梁乾化五年,公元915年,三月。邺王、魏博(天雄)节度使杨师厚因病医治无效,不幸去世。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君臣大喜,私下互相庆贺。
租庸使赵岩,及其判官邵赞,秘密建议梁末帝朱锽(朱友贞)道:“魏博自从唐朝中期起,就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至今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年,朝廷根本拿他没办法。这是因为它太大了,拥有六州肥沃之地,地广兵多。幸亏先帝(指梁太祖)英明,一夜除掉牙兵八千家,魏博才接受我朝命令。先帝驾崩,杨师厚再次割据,违抗朝廷,又组建银枪效节军,意图恢复牙兵盛况,今天上天夺他阳寿,正好趁这个机会,分天雄军为两镇,将魏博军拆分,减削兵权,方可一劳永逸。”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依计而行。天雄军旧辖疆土,便是魏、博、贝、相、澶、卫六州。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派平卢节度使贺德伦,调任为魏博(天雄)节度使,但只领魏、博、贝三州;
另在相州置昭德军,只辖相、澶、卫三州,以宣徽使张筠为昭德节度使;二人受命赴镇。
梁末帝又恐魏人不服,更派大将刘鄩,率兵六万,自白马渡河,佯言北伐镇、定,实防魏人变乱,暗作后援。
贺德伦至魏州,依着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命令,将魏州原有将士,分派一半,迁往相州。魏州仓库,也分一半给相州。
魏兵皆父子相承,相互通婚,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是亲戚,盘根错节,不愿分徙,甚至连营聚哭,怨苦连天。
贺德伦恐他谋变,即报知刘鄩,刘鄩屯兵南乐,先派澶州刺史王彦章,率龙骧军五百骑入魏州,驻扎金波亭。
魏兵益惧,相率聚谋道:“朝廷忌我军府强盛,所以使我分离,我六州历代世居,未尝远出河门,一旦骨肉分抛,背井离乡,真是生不如死!”
当即乘夜作乱,纵火大掠,围住王彦章军营。王彦章斩关出走,乱兵攻入牙城,将新任节度使贺德伦的随从亲卒五百人全部杀死,劫持光杆司令贺德伦,软禁于楼上。
贺德伦焦急万分,适有银枪效节军军校张彦,禁止魏兵剽掠,但逼贺德伦上表梁廷,请仍恢复旧制,贺德伦只好依他奉表。
梁末帝朱锽(朱友贞)得表大惊,立派供奉官扈异,前去抚慰魏军,许张彦为刺史,不过不准恢复旧制。
供奉官扈异奏报,张彦不过一介武夫,容易对付,只要下令刘鄩攻击,马上就会有人把他的人头送来。
因此张彦一再固请,梁使一再往返,只是赍诏宣慰,始终不许复旧。
张彦大怒,撕碎诏书,散掷地上,戟手南指,诟詈梁廷,且愤然对贺德伦道:“天子愚暗,如同一只牛,被奸臣牵着鼻子走,走一步算一步。今我兵甲虽强,究难自立,请大帅投书晋阳,乞一外援,方无他患。”
贺德伦顾命要紧,又只得依他言语,向晋输诚,并求援兵。
晋王得书,即命驻扎赵州的李存审率军兼程南下,进驻临清。
时梁将刘鄩,进驻洹水,距离魏州,仅一步之遥。
贺德伦再次向晋王求援。晋王李存勖乃自率大军东下,与李存审会合。
贺德伦连续致信晋王,说是梁军距城不远,随时可能攻城,魏州城内军心不安,恳速进军。
晋王尚虑魏人多诈,未肯轻进。
贺德伦派判官司空颋前往犒劳晋军。
司空颋乃是贺德伦心腹,一到临清,即刻向晋王密陈魏州起乱情由,且向晋王献言道:“除乱当除根,张彦凶狡,不可不除,大王为民定乱,幸勿纵容乱首!”
晋王乃进屯永济,召张彦至营议事,张彦率银枪效节军五百人,各持兵仗,往谒晋王。
梁乾化五年,唐天祐十二年,公元915年,五月。
晋王令军士分站驿门,自登驿楼待着,等张彦等下拜的时候,即喝令军士,将他拿下,并由司空颋指认,拿下他党羽七人。
张彦等大呼无罪。
晋王叱责道:“你胁迫主帅,残虐百姓,尚得说是无罪么?我今举兵来此,但为安民起见,并非贪人土地,你向我有功,对魏人有罪,功小罪大,不得不杀你以谢魏人。”
张彦无词可答。即由晋王喝令,将他与党羽七人一起处斩。
其他同来的魏州将士都吓得要死,晋王李存勖又传谕道:“罪止他八人,其余不复问。众皆拜伏,争呼万岁。
越日,皆命为帐前亲卒,晋王自己不穿盔甲,却令他们全副武装,近身护卫,众心皆服。
贺德伦听说晋王到来,率将吏出城迎谒。
晋王从容入城,贺德伦奉上符节印信,请晋王兼领天雄军。
晋王李存勖谦让道:“我闻你城中涂炭,来此救民,公不垂察,即以符节印信见让,诚非本意。”
贺德伦再拜道:“德伦不才,心腹亲从,多遭张彦毒手,形孤势弱,怎能再统州军?况寇敌逼近,一旦有失,转负大恩,请大王勿辞!”
晋王李存勖乃受了天雄节度使的符节印信,调贺德伦为大同节度使。
贺德伦别了晋王,行抵晋阳,张承业把他扣留,不让他去大同赴任,此乃后话,不提。
又一心腹大镇归晋。
且说魏州牙兵,包括银枪效节军官兵,一向蛮横凶残,危害市井。
晋王李存勖,既得魏州,下令说:“自今以后,有人胆敢结党结社、造谣生事,或杀人放火、奸淫抢劫的,一律诛杀,决不赦免。”
命沁州刺史、五太保李存进(孙重进)为天雄都巡按使,凡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或抢夺百姓一文钱以上的,李存进都把他们斩首示众,再在街头闹市把尸体剁碎喂狗。不过十天,城里一派升平,社会秩序完全恢复,没有人敢再喧哗闹事。
李存勖长年在外征讨,任命司空颋为天雄判官,军政大事都交给他全权处理。
司空颋仗恃他的才干能力,跟李存勖对他的宠信,对人傲慢粗暴,睚眦必报。又贪赃枉法,生活奢侈。
司空颋有一位侄儿留在河南(梁朝境内),他暗中派密使召唤侄儿前来河北,都虞候张裕捕获这位密使,报告李存勖。
李存勖斥责司空颋说:“我自从兼管天雄,大小事情全都交给你来决定,你怎么用这种手段欺骗我?难道你不能先向我讲一声?”向他作揖行礼,送他回家。就在当天,把司空颋全族押到军营大门之前,全体斩首。
命郓州人王正言接替司空颋的职务。
魏州孔目官孔谦,为人既勤快又敏捷,擅长处理财政税务,擅长筹措钱粮,李存勖命他为支度务使。
李存勖集结三镇(河东、成德、天雄)军队,此后在黄河两岸前后作战将近十年,钱粮从来没有短缺过,都是孔谦的功劳。
然而天雄(魏博)新近经过大乱,府库空虚,财力枯竭,民间更是穷困窘迫。
孔谦对百姓强行征收,凶暴掠夺,使六州百姓陷于水深火热,让百姓对李存勖痛恨入骨,也是他所造成。
孔谦擅长谄媚拍马,卑躬屈膝地侍奉权贵,因此,晋王对他非常宠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