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救火（1/1）

“苏元，他们无害人之心，莫为难他们，由他们离去。”青龙说完，望了眼那一虫一鹰，示意他们可离开。两物接收到示意，低了头以表感激。只见这位神君衣袖轻轻一拂，飞鹰的伤竟然痊愈，萤虫随即附在飞鹰的背上，飞远了。

“桓英，刚才那是哪位神仙啊？”附在飞鹰的背上，萤虫好奇地问。

这只飞鹰即是桓英的原形，桓英边想边说：“以前听我母亲提过，我们东方一直是青龙神君镇守。刚才那位看架势，想必正是了。”

小萤虫略显激动：“就是仅次于帝君的，对吧？”

“嗯，这四神君好比帝君的四肢，辅助帝君掌管着天地人三界，今日我俩有幸见着其中一位神君，也算是上辈子积的福啦，哈哈哈！”

小萤虫不免有些憧憬起来：“诶？只要咱们勤加修炼，终有一天也能到达他们的造诣吧。”

“哈哈哈哈......算了吧，人家可是有着近万年的修为，而你活了却还不到百年光景，先等你幻化成人形再说吧。”脑中一个激灵，桓英话锋一转，正色道：“对了，以后别再去有人的地方，今日若非我去得及时，你怕是也等不到幻化成人形的那天了！想当初我刚到杏亭山时，也不知道是谁拍着胸脯自称姐姐，还说往后会护着我......”

被桓英的揶揄逗得噗嗤大笑起来，小萤应道：“知道啦！”

四个月后，杏亭山，因满山的杏树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得名。山中有一处温泉，此刻水雾弥漫，飞鹰在上方盘旋了几个来回后落到泉边，落地的那刻即成了七尺男儿身模样，就是那位在广陵城中开着月星阁的桓英。

“小萤，小萤......”桓英担忧地朝四周唤了几声，忽然“哗哗”声起，温泉中间漾起水浪，一抹身影轻捷地从水花中间窜出，跃至桓英跟前，莞尔道：“怎么样？”

桓英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张精致的鹅蛋小脸，那双眼睛犹如这杏亭山上满山的杏仁一样，乌黑的长发被打湿了紧贴着后背，发尾及腰，身上只套了件蓝色长袍。瞧着这件熟悉的长袍，桓英惊喜地问道：“你是小萤？”小萤便是那只萤火虫，今日是它百岁生辰，也是它幻成人形的日子。蓝色长袍是桓英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今早下山前他特意放在了泉边给小萤幻形成功后用的。

“是啊，我成功了，你看看行不行。”小萤抑制不住地欢腾，一会后退，一会右转，一会背过身，让桓英看看自己这个人形可有什么缺陷。

“行！”桓英这会真真比小萤还喜悦，“你这要去人间走一趟，什么千金小姐、王孙贵女的都比不上你。”

“哈哈哈，我又不是为了跟她们比，只是这样今后便可正大光明地游走人间，没人知晓我是异类了。”

“对对！”桓英随后递出一个包袱，道：“给，我刚买的，赶紧换上，我这就带你去最热闹的镇上逛逛。”

小萤接过包袱，打开一看，是崭新的衣衫，当即欣喜地抱着包袱进了林子。再出来的时候，只见一身绯色显得整个人犹芙蓉，胜桃红，明艳端丽，使得这漫山金黄的蒲扇皆属陪衬。

自上回差点被捉后，小萤已经好久没有离开过杏亭山了。习惯了幽静安谧的环境，此刻走在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只觉耳边喧腾不已。早就听桓英说过人间很好玩，热闹得不得了，今日总算领教了。走了二三里路的样子，便也适应了这种喧嚣。逛了左边的店铺，又进了右边的楼阁，琢磨了这家小摊贩的物件，又好奇那家小摊贩的买卖......

就这么一路游走至傍晚，桓英带小萤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馆子，茶足饭饱之后，二人回了杏亭山。就着一处空旷草地，躺在地上直视着夜空。记忆中时常在野外见到那些男男女女的便是这般躺着，这会儿自己总算理解了，真的很舒适惬意。

月华漫山，星海当空，这样的夜色不禁让小萤想起了四月前的那次晚上，舒了一口气道：“你看这月亮和满天的星星，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即是万众瞩目，现在应是有很多人也同我们一样痴愣愣地遥望它们吧。”

桓英明白小萤的意思，因他们属妖族，天界对他们有警惕，人界对他们有恐惧，更有厌弃。纵使他们秉着纯善之心，只隐居在远离人世的一座小山上，除了静心修炼便是游乐嬉闹，也难逃被人类打上“祸害”的印记。不过他们也习惯了，人言无所谓，待到功德圆满的那天且看谁还会瞧不上他们。想到这里，桓英心境开阔起来，道：“还记得我在人间听来的一句诗吗？若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待日后你飞升成仙的那天，你肯定是月亮旁边最亮的一颗星星！”

“承你吉言！”小萤嫣然一笑，比清秋的夜风更怡情。

拥有人形后，小萤的修行进度比以往快了很多，几个翻身已从山顶到了山脚。面前十多丈的地方是一片湖泊，湖的另一边是三三两两的小摊贩在摆弄货物，蓦地反应过来，今日是人间的团圆节。每年的团圆节人们都喜欢到湖边来放灯，求得举家平安，以往她也来看过好几回。桓英曾对她说过，团圆节时城中好玩的甚多，各种稀奇古怪的节目，精彩绝伦的表演。未及犹豫，小萤便向城中踱步而去。

进城后恰逢饭食点，又是过节，许多百姓都不愿闭门在家，皆拖儿带女地走大街串小巷，大大小小的客栈饭馆门前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小萤买了两个三丁包和一个油糕，边吃边逛了起来。在一处杂耍摊前停住了脚步，同人群一起观赏着盲眼飞刀、大变活人、刀枪不入......

众人正尽兴时，不远处忽然火光冲天，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咦？那不是青龙观的方向嘛。”一位阿婆首先反应过来。

听到阿婆这么一说，一个大汉随即喝道：“青龙观出事了，大家快去看看！”

青龙观在当地极受百姓们的敬重，加之居住在这一带的人本也敦厚纯善，一家有难往往百家支援，眼下大伙拥戴的青龙观遇此麻烦，未有半分迟疑，个个都赶着去，希望多少能帮上些忙。

甫一听到青龙观时，小萤随即想到了那位天神，竟不知他的宫观就在此附近，未有细思，随着人群向青龙观疾速奔往。

着火点在后院，可火势很猛，有朝大殿蔓延的趋势。观内道士很少，水桶也不够，周边的百姓都把自家的木桶拿出来挨个放在井口边，附近的几口水井处都有两三个大汉在不停地将空桶放入井内，蓄满水后再快速拖出，满满的一桶水刚打出就被人拿走冲进观内。小萤跑到井边，也拿起一桶水跑进了道观。实则像她这类的小妖，未修炼成仙之前很忌讳去宫观庙宇的，因为会大大降低她们的法力。

“哇——”几个进出后，忽而听得一个女孩大哭起来。

“别怕别怕，别哭了别哭了。”孩子的母亲在一旁安慰，想着兴许是看见父亲和众人忙着救火，被吓着了。

却听女孩带着哭腔道：“娘，刚才我和弟弟在青龙观里面捉迷藏，弟弟还没出来，哇......”

“什么！”这母亲差点吓晕过去，好在被旁边的乡邻扶住，周围人听到了女孩的话，有人大喊着：“赵铁匠家的小娃还在里面，快救人快救人！”

可是方才大伙进进出出了几次并未听见孩子的叫喊声，众人在后院大喊着也不见孩子有应，只能一边祈求孩子没事，一边挨个房间找人。不过有几个房间火势太猛，人根本进不去，如果孩子不在里面，冒然闯进去恐怕会让其他人也陷入危险。见状，小萤站到后院中间，闭上眼，口中轻念着几句咒语，再睁眼时已然变成一双金色瞳眸，能透过所有遮挡物看清每间屋子里的一切，果然在其中一间发现了已经昏厥的小男娃。几个大步冲过去，踹开门的瞬间小萤被里面的烟雾熏得忍不住咳了几声。焦黑的梁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小萤一个纵身越过，掀开帘子，打开后面的衣柜，伸手探了鼻吸，真是神仙保佑，小家伙还有气，于是一把抱起冲出了屋子。

“铁匠，那是你娃。”见小萤出来，有人叫道。发现孩子没事，不免一阵欣慰。

猛一阵疾风刮过。“不好了！火势往执事房去了，圣上御赐的神君画像收藏在里面。”一个小道士慌了神。

“前几日不就让你把画收到藏书阁去吗？”另一旁的小道士一听，拽着他就要往里冲，“别愣着了，快进去找啊，要是找不到御赐品，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砍头的！”

小萤拉住了两个道士，问：“画像在执事房什么地方？”

“进门往右，博古架顶层靠左侧的一个木盒里......”小道士答道。

小萤把两个小道士往后一拽，落下一句“在外面等着”，便独自冲了进去，随着她蔓入屋内的还有熊熊火焰。

“姑娘！”众人实是替这个小姑娘捏着汗。

“别傻站着了，赶紧取水去......”

小萤进了执事房便向右，不禁皱眉。这博古架怎么这么长，顶上连着摆放的全是小木盒，靠左？一眼望去有十多个都算是靠左的。她敛敛心神，想起在街上曾见过卖画的，那些画都是卷起来收在长盒内，遂先打开两个最长的盒子，拿出卷轴展开一瞧，皆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哄”的一声，一根房梁塌落。“姑娘，你怎么样了？”外面的人在唤着，不驻地泼着水。

“我没事——”小萤应了外面，继续打开其它的长盒，连开了三个都不是。小道士想进来帮忙，谁知还没进得门去，又掉下来两根梁柱将屋内外生生隔开，窗户也被堵上了。小萤只觉得自己要加快速度，扫了眼几个小盒子，肯定不是她要找的，朝右瞥见一个特别大的朱红色方盒，没人会把卷轴放在这么大的盒子里吧，然意识驱动下小萤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

出乎意料，里面真收着神君的画像，至于为何要用这么大的盒子，因为画是平铺着放在里面的。靠左侧？确实，紧挨着中间盒子的左边。小萤没时间唏嘘，捧起方盒，连同一个最长的盒子一起拿来放在地上。小心地卷起心中那位神明的画影，却未留意到正上方的一根房梁正摇摇欲坠。将卷好的画收进长盒里，便于带出。

起身正欲找个缝隙冲出去时，那根房梁最终支撑不住，直直坠下。闻得动静，小萤抬头，瞬息间已不及反应，浑身发凉，然房梁在距离额头不到一尺的地方骤然而止，被一道青光缠绕，缓缓落到了地面上。屋外人群的欢呼声让小萤回过神来：“下雨啦，太好了，定是神君保佑！”

小萤顷刻间明了事态，面上转怵为喜，双膝跪地，手握身前，朗声敬道：“杏亭山小妖跪谢青龙神君二次救命之恩！”说罢额头触地，一连三叩首，尽表诚意。叩完，只见又一抹青光游弋，而后汇聚于小萤面前，现出了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