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缘（1/1）

“你听谁说的？”洛楹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丫鬟回来报的，好像挺严重的，走不了路了，大姐现在还在东关街那儿呢，刚刚刘管家已经派人驾车去接了！”

父亲去了金陵谈买卖，近日府中基本由刘管家帮衬着姐姐打理，未料眼下姐姐又出了事。洛楹一番暗忖，道：“阿珉，你在家里待着，我去找大姐，一会就回来。”说完便匆忙出府去了。

待洛楹到了东关街，在一家医馆门前见着了自家的马车，大步迈了进去便寻人。见到洛翎时她的脸色着实不太好，额头上还沁着汗珠，右腿绑了夹板，缠了绷带。在医馆里洛楹还见到了一个人，桓英。

原是洛翎被撞时恰巧被桓英碰上，桓英知晓不远处有家医馆，且是城中的老字号，随即抱起洛翎来了医馆。因被撞倒之后小腿狠狠地磕在了路边的石阶边缘，使得右边小腿骨裂，对于洛翎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而言，可谓是要了命的疼。

“姐姐，可还忍得住？我扶你上车？”洛楹小心翼翼地触了触姐姐被包裹的右腿，又为她轻轻拭去额上的细汗，问道。

洛翎虚弱地点了点头：“亏得桓公子及时将我送到大夫这来，否则真不知我这条腿日后会如何。”

洛楹眼神一个闪烁，而后对桓英道：“这次真的谢谢你！改日我再登门以表谢意。”说完抱起了洛翎便往医馆外的马车上去。

这一抱倒是让众人惊掉了下巴，洛家二小姐竟有这么大的气力！就连洛翎都不曾想到当年那个整日由自己牵着在东街逛去西街玩的妹妹今天却能一把抱起自己。“阿楹修道后真是越发的不一般了，呵呵......”

看着气色已差到极致的姐姐这时候还不忘调侃自己一番，心里还是泛起了暖意。轻手轻脚地将姐姐放在马车内，随后洛楹也坐好正欲拉下布帘时，听得身后桓英道：“倘若你真想谢我，可否借一步说话？”

洛楹手臂一顿，转身带着敷衍的笑意淡淡道：“我急着送姐姐回去，今日真的不便，改日再说吧。”

桓英虽也笑着，脱口而出却是一句自嘲：“改日我还能见到你吗？”紧接着依旧不放弃道，“找了你那么多次都避而不见，我的信你应该也看了，难道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小楹。”

洛楹不可思议地盯着桓英，瞳孔微缩，只因他最后那声“小楹”。犹记得那日看了他的信后，下午小睡中一直听着有人在叫自己，总觉得声音熟悉却想不起是谁，今日知道了，那是桓英的声音，叫的便是——小楹。

此时，洛楹有了些犹疑，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些奇怪的梦，梦里的事与她有何关联，而桓英似乎知道来龙去脉。可眼下姐姐还有伤在身，急于回府休养。更何况，叶青再三嘱咐过勿要靠近桓英。然则那些梦仿如一只只大手不时地在她眼前狂舞着，妄图搅得她不得安生，她恨不能立即揪出大手的主人看个明白。

洛翎兴许看出了这两人的一些端倪，缓缓启唇：“阿楹，我无大碍，有刘管家送我回去，你放心即可。今日幸有桓公子帮了我们，我们洛家一向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既有事寻你，你且去便是。”听了姐姐的话，洛楹也不再说什么，跳下马车嘱咐了刘管家几句，目送着马车走远。

桓英稍作思量，考虑到事情不便被外人所知，邀洛楹去自己的别院细说。洛楹同意了，然一路上却未放松警惕。

洛楹有过数次曾路经桓英的府邸大门，并未觉得有异，可今日进了大门，竟明显感到妖气涌动，他应该是在府邸周围设了结界。叶青曾同她说过，道行高深的妖类能设结界，纵使神仙，在结界之外都难以察觉出妖气的存在，这应该就是叶青不让自己同桓英来往的缘由。桓英，并非常人。

慢慢地跟在桓英身后，洛楹留心着周遭的一切，听着他介绍自己的府苑，右掌却暗暗运气蓄势，待灵力十足之际骤然朝前方就是一掌。桓英岂会没有察觉，侧身一挥衣袖破了洛楹的偷袭，洛楹未有半刻停下，一把利剑凌空而现落于手中，剑刃青光浮现，持剑朝桓英面门猛地出击。桓英认得这把剑，“呵，他确实对你不错，竟把月出又给了你，不怪你如此信他。”说罢右手于胸前止住了激猛的剑势。

二人对峙，洛楹感觉到桓英没有对她出手的意思，收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会识得月出？”月出正是洛楹方才手持的那把剑，乃叶青离开前所赠，今日也是她第一次使剑，身边尚无人见过这把剑，桓英亦不可能认识。“‘又给了我’是何意？这把剑曾经为何人所属？”

桓英见洛楹心切询问的模样，不答反问道：“你既已寻仙修道，定也信因果轮回之说。难道你就从未好奇过，世上妄图飞仙之人何其多，为何偏偏你这般机缘巧合能轻易得贵人所助？”

对于桓英所问，洛楹确实从未多作思虑，权当是自己的运气好，多年虔诚的向道之心终于被上苍看见了，因而得遇贵人，不过现下桓英的话让她恍悟事情竟是另有缘由。只觉得桓英的话不无道理，洛楹将信将疑地问：“那究竟是为何？”

桓英随即接话：“其实这一切都归因于你的前世，你梦里见到的便是你前世所经历。你问我是谁，那你想不想知道你自己是谁，又想不想知道叶青究竟是谁？”

听到叶青的名字，洛楹心里一个咯噔，求得真相的念头更甚，她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的不简单，不过面上仍保持镇定，问：“我怎知你说的就一定是事实？”

“你跟我来。”桓英亦不过多解释，引着洛楹穿过左侧的月拱门，沿着回廊走到第三间屋前，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极为简单空阔，正中间一幅及地的飞天壁画，壁画前面是一座高台，六根黑金色圆柱分别排列在左右两侧，至此屋内再无其它物件。桓英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圈，眼前的高台上泛起一团团银白色光影，待消失后，一个半丈高的石窟现于台上。

桓英缓缓道来：“这个紫晶石窟是数千年前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成于东海，它可通灵，晓千年事，身处其中便能看遍自己的前世今生。”

有关紫晶石窟的传说，洛楹曾在一些书籍上了解过，只知原属龙族之物，后来却莫名丢失，龙王找了百年未果，不想竟在桓英的手上。“我怎知这石窟是真是假？”

她真是一丝未变。念及此，桓英不禁玩笑道：“你若不信可以去外面抓一只狗或者一头猪放进去试试，然后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前世。”

虽然可笑，但桓英说的倒是没错，如今的自己确实已经能和飞禽走兽对话了，而且牲畜向来不会说假话，除却那些已经成精的。因为轮回道定了规矩，但凡说过假话的牲畜皆无法投生人道，所以它们都不希望下辈子还做不了人。

洛楹：“可我又如何能确定你未在石窟上动过手脚？我看到的前世会否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桓英：“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东海紫晶天地所生，万物逆之神形俱毁。”

洛楹既了解过，自是知道这句话的，大概意思即东海紫晶应天地而生，积聚了天地间最上乘的灵气，世间万物无一能左右之，亦不可左右之，否则视为逆道之行，自寻死路。当下洛楹不再犹豫，大步上前，盘腿坐于窟内，“我该如何做？”

桓英继续悉心作答：“紫晶石窟遇灵即通。运转你的灵力，石窟一旦感受到便会与你通灵。”

洛楹眼眸一转，追问：“那猪狗并无灵力，如何通灵？”

“哈哈哈......”桓英被洛楹的话逗得大笑，随后解释道：“其实万物皆有灵，灵力有否被唤起而已。你以为你的灵力是修行而来？那就错了，修行只是让成眠在你体内的灵力活起来。你丢一只猪进去，只要施法激出它的灵力便可。”

听罢，洛楹双掌上下相对置于胸前，绿色的荧光若隐若现，悬浮于两掌之间，石窟亦于片刻后开始明暗交替。洛楹觉得仿佛有一股力牵引着自己向混沌中坠去，然则仅仅瞬间的混沌之后，天地开阔起来......

是一个仲夏之夜，月朗星稀，芳草遍野，山涧的水流声在林中来回荡漾，树枝偶尔会随风摇曳两下，几只萤火虫忽闪忽闪着上窜下落，似在嬉闹。不一会儿，传来人的声音。

“快看，那是萤火虫，好漂亮啊！”说话的小姑娘十五六岁，长得水灵。

一旁的小伙见心上人瞧着点点萤火的痴迷状，信誓旦旦地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抓几只来。”

“嗯嗯！”姑娘一脸期待。

男子蹑手蹑脚地上前，几只萤火虫丝毫未察觉到危险正逼近。见时机正好，男子猛一出手，只想将最亮的那只捉住，未料到陡然间伴随着长啸一道黑影闪电般扑向男子面门，是一只飞鹰。男子本能地护住脸，闪躲中踉跄倒地。

此时那几只萤火虫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刚逃过一劫，当即不愿再于此地逗留，直往湖边飞去了。然而有一只却犹疑着调转头，见飞鹰还在纠缠那名男子。男子身形虽高，人却很瘦弱，看起来有些招架不住，而姑娘只会在一旁束手无策地叫喊着“救命”，可这大晚上的，又在人烟稀少的郊外，根本没人能来帮到他们。

飞鹰没有停下的意思，那只萤火虫像是简单思量了一瞬，也朝着男子的方向直飞过去。飞到距离男子一尺远的地方时，“啪”一下不知是撞到了什么，被弹到地上。飞鹰见状方停止袭击男子，立即调转方向，朝小小的萤火虫飞去。

“你二人还不快走。”声音从上方传来，随声而降的是一位身着茶青色长袍的清隽少年。男子见状，忙爬着起身拉上姑娘就跑开了。

飞鹰不甘心就这般放走那二人，确定了萤火虫无事后，妄图再去追赶，却被少年一道灵光击中右边翅膀。“妖孽，竟还想害人，我怎能留你！”说罢挥掌，又一道灵光直逼向飞鹰的要害，此刻那只萤虫未有丝毫犹豫竟挡在飞鹰身前。要知道凭这点小身躯非但救不了飞鹰，只会让它俩同时命归于此。电光火石间，另一道青光乍现挡去了对萤火虫那即将致命的一击。“苏元，不可冲动。”来者亦是一身青衫，看上去比少年长不了几岁，却比少年沉稳内敛许多。只见少年见到来人，双手握于胸前行礼，恭敬道：“神君！”

桃花目清澈生辉，夜色下风华盖月，可不是那上古四大神君之一，东方青龙。那少年是他座下弟子，心宿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