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涵德园（1/1）

“寿爷，您说昨儿这事儿发生的够邪性的，那个高丽人的眼睛突然变了色......”

寿明笑了笑。

“常老爷，您大清早儿把我叫起来不是陪您喝茶的吧。我寿明的广储司负责宫里采办，公务繁忙，我可没功夫跟您在这儿打哈哈，您身为内务府皇商，财大气粗，有的是功夫，我们可不行。”

常安一听赶忙说道：“不是寿爷，我这不是害怕了才把您请出来吗？您说穆大人都免了职了，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万一.........这可怎么得了。”

寿明听后立刻变了脸。

“万一什么，瞧你那点儿出息，听拉拉蛄叫就不种庄稼了。高丽人死了得找那帮内务府当通事（翻译）的高丽佐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常安一脸委屈。

“可是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是咱们替他们出手的，万一查出来.......”

常安话都没有说完，寿明就怒道：“哎呀我说常安呀常安，你可真是的，你以为你瞒得住吗？自古以来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街面上出现那么多宫里的东西，你以为圣上不知道吗？死个高丽人给你吓得，我告诉你，绵恺那个纨绔子弟能查出来什么？”

“他是个糊涂王爷，但他府上的管领穆松筠可是号称咱们旗民中的巴克什（学者）。咱们旗籍子弟挑缺儿考清文（满文），有一多半都投在他的门下。”

寿明微微一笑，露出了阴郁的表情。

“穆松筠，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喽。”

京城西郊，涵德园。

西直门外，有一处园林为惇亲王绵恺的外宅，名为涵德园。

该园内设有内庭，庭院门前有一座小石桥，正面左右各有两只大石狮子，进门后，便是园内前后两个大殿。

因这两座大殿前后以短廊相接，俯视之下犹如一个“工”字，在此当差的官吏便称之为“工字殿”。

整座园林内的走廊曲廊回合，雕栏玉砌，红绿相间，廊壁内还雕琢着各种图案，十分典雅。

自绵恺分府后，惇亲王府的部分属员就要轮流到涵德园值班。

此时，涵德园当班太监刘爱和刘蓝发现涵德园内来了三个不速之客。为首的三十来岁，身材魁梧，剑眉朗目，气度不凡，身着一等侍卫的端罩。该礼服用猞猁逊与豹皮制成，以月白色绸缎做里，非寻常官服可比。

此人正是惇王府的头等侍卫图善图懋斋，而跟随他的是二等随侍德福、善富。

图善为惇王的心腹，在惇王府地位极为尊崇，平日里只在王府当差，刘爱和刘蓝只在绵恺入园时见过他几次。

见到图善亲临涵德园，两个太监远远地就跑了过去，来到三人近前打了个千。

“图爷、善爷、德爷，您三位怎么来了，是不是爷又有什么指示了？”

图善三人看到这两个太监，也回了礼。

“爱刘爷、蓝刘爷，您二位也吉祥。奉王爷之命，我们特来看看穆松筠。他在哪儿关着呢，麻烦您二位带我们去。”

话音刚落，两个太监互相对望了一眼，面露难色，不敢吱声。

图善笑道：“怎么都不吱声了？我知道您二位平时和穆松筠交情匪浅，放心吧，我们三个不是送他上路的，爷还是知道轻重的。现在爷有要事要对他委以重任，赶紧的，头前带路。”

两个太监一听，不敢怠慢，赶忙将三人带向了禁园深处一个闸板房。

图善曾记得这间书房本为绵恺的书房，后绵恺将书房的西屋用做圈禁之地，将门窗用木板钉固，窗间仅留一窦，令关禁人员先行剥去衣服鞋袜，仅留衫裤，每日给饭两次，便溲都在屋内，夜间也不给灯火。

尽管值班的太监在此季节也会偷偷给他们提供棉衣与被褥，但想到穆松筠连日来受的罪，二人不禁唏嘘。

图善让人开了门，一股恶臭扑面袭来，差点将五人熏了出去。他令其余四个人在屋外守着，独自进了书房。

进了门后，图善看到穆松筠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神情漠然，嘴里叼了根草，头也不抬，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图善假装咳嗽了一声，穆松筠仍不为所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图善走到穆松筠的身边，蹲下了身，笑着说道：“三爷，您近来可好。”

穆松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图爷，怕不是今儿个爷派你来送我上路的吧。好，我穆松筠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临死之前，我要你转告绵恺，他私囚属人，还要动用私刑，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他。”

图善赶忙赔笑道：“哪儿的话呀，三爷。您跟爷过去可能是有过误会，但是王爷今儿个就是让我来探望探望你，您可不要多想。”

穆松筠猛然站了起来。

“误会，图爷，您是个明白人，明人不说暗话，打死王喜算误会？圈禁我和四喜算误会？”

图善慢慢收起了笑容。

“行了，三爷，您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现在王爷有要事要您去办，不但能免了您的罪，还能给您官复原职，送您回家和令堂团聚。”

想到母亲，穆松筠沉默了，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图善一看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又说道：“一会儿我带您到卧房梳洗打扮一下，先送您回家，午时咱们到园中的工字殿议事厅再议，怎么样？”

见穆松筠仍是不说话，图善把他搀扶到了门外，又吩咐太监给他烧水洗澡。太监刘爱和刘蓝帮穆松筠褪去了衫裤，仔细端详着穆松筠，发现他是如此的消瘦，身材又极为高挑，脸色在水汽中也变得越发红润。

一番梳洗后，穆松筠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在众人面前站着的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

图善又从涵德园附近叫了马车，陪同穆松筠一起回家。上车后，图善将高丽官员暴毙，绵恺代理内务府总管限期破案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穆松筠，穆松筠始终一言不发。

见穆松筠不说话，图善劝道：“三爷，您是咱们旗界有名的巴克什（博学之士），这些年轻的八旗子弟可都跟您学过清文，京城旗民的事儿没有您不知道的，要破案非得您不可，王爷已经下令让内务府七司三院听候您的差遣，这可是您在王爷面前立功的好机会。”

穆松筠听罢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