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所谓真相（1/1）
工作原因，鉴一开始频繁往来于苏市和北市，缠身于各种各样的应酬当中，有些的确是不可避免的安排，有些则是他主动组局或参与，一则则或真或假的谣言传回苏市，鉴一在别人口中渐渐成了一个玩的花的凯子。
时间一长，李娢姿有了意见，两人开始吵闹，最初吵架后鉴一还会有所收敛，后来整个人都皮了，这头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身就全都忘光，沉浸于声色犬马中，更加挥霍无度，由此以来他很快就陷入了巨大的财务纠纷。闹到最后不得不变卖房产填补窟窿，短暂的婚姻难以为继，最终还是以离婚收场。
离婚后没多久，鉴一就留书失踪了。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梁竹君眼睁睁看着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好侄子变得面目全非。最痛苦的是恰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一切，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他都再自问：“为什么？鉴一是为了什么呀！”
梁竹君不是没有想过那个可能，事实上他无数次用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来安慰自己难以平定的良心。今天他终于得到了确切答案，不由得悲从中来，一个凡人，要有多坚强的内心才能承受得住那一切啊！
简冰有所感知，悄悄伸出手，在桌子的掩藏下握了握丈夫厚实却有些冰冷的手掌。
梁兰意脱下手套，端了酒杯起身，“来，我们一起喝一杯，为了......他”。
大家都默默从座位上起身，庄重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有的杯里是酒，有的是饮料，有的是茶水，但在这一刻，它们都没有什么区别。
毕韵一个激动，眼泪狂飙而出，没有人管她这次为什么哭，她也不介意自己不被人看重，伸出酒杯的时候嘴里喃喃说了两句话，没有人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聚餐后半程，毕韵终于放过了自己，不再机关枪似的突突别人，却又把重点放到小女儿身上，执着地教育起孩子太过依赖手机的问题。
奈何她的话在小女儿那里根本不具威慑力，甚至被毫不留情地反驳：“妈，看手机不影响吃饭，话多才影响吃饭的”。
毕韵数落道：“真是后悔让你姐给你换智能手机，就该给你用老式小灵通，看你还神气的起来。”
八妹摇摇头，一面埋头干饭，一面顺手点了下暗掉的手机屏幕刷新了下网页界面，突然丢了筷子抱着手机怪叫：“哈！这下热闹了！”
毕韵吓了一跳，扭头道：“又怎么了？这么鬼吼鬼叫像什么样子”。
“著名富豪被爆桃色新闻，包养情妇多达百余人，上到一线大明星，下到各路名模，十八线小艺人，白领丽人，国内国外，应有尽有......我的妈呀！这个剪影不是储意映嘛！她第一个代表作获奖时的宣传照片！实锤了，实锤了！我的妈呀！我的妈呀！”
这下不等毕韵发作，坐在八妹旁边的六哥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爆栗，“怎么说话呢？小小年纪不学好，专看这些娱乐八卦，这跟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能让你考上好大学吗？能让你当饭吃吗？”
八妹不服气，迫于哥哥威望没敢发火，揉揉脑袋道：“我这也是提前了解社会百态好不好，这事跟我没关系，跟你可大有关系的。这当事人是不是活在你单位企业宣传网站里那个传说中的大老板？你自己看呗”。手机推过去，六哥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
简冰兴致勃勃，“小妹，你说的人是不是姓林？”
“打了马赛克的，我不确定，不过看我哥的表情就知道是了”。
“这我可得再喝一杯酒了，大哥，我陪您走一个”。简冰拍了一下掌，起身拿分酒器给自己倒酒，跟梁梅臣隔空碰了满杯。
梁菊生见状也来了兴致，不顾毕韵行动阻止语言警告，放下鸭掌端了酒杯小跑到梁梅臣跟前，非要跟大哥喝酒。梁梅臣大约是心底郁气终于疏散，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对弟弟接二连三的干杯要求来者不拒。
简冰也是心情雀跃，拉着梁兰意加入，四五杯下肚，越发心花怒放，还不忘安慰六侄，“小六你别担心，影响不到你们这儿，就算有什么问题还有三婶呢，不怕没有工作”。
“不要异想天开，这点事根本撼动不了林家，要庆祝至少等明天早上再说”。梁竹君心情大好，讽刺妻子的同时语气里多了些逗哄，不过简冰压根不想搭理他，飞了个白眼给他之后继续自斟自饮。
甄一闷头喝汤，没有参与这一环节，直到父亲提醒，她才发现苏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包间。
“他去买单了”。甄一说道，这个事情想都不用想。
梁梅臣一拍大腿，“是我给你们办的宴会，怎么能让小苏买单！”说着就要出去找人。
甄一拉住父亲，“没关系的爸爸，大不了等我们走的时候，你封个大点的红包给他咯，你现在赶出去也来不及了呢！”
梁梅臣一想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再者跟人当众抢着买单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光是想想都觉得脚趾抓地尴尬的慌，只好接受女儿的建议。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着了？”梁梅臣的心细地发现女儿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皮肤透着种奇异的白，神色仓皇不定，明显是有心事却强压着自己。
甄一笑道：“我没事，倒是爸爸您喝了不少，脸都红了”。
梁梅臣眯了眯眼睛，摘掉眼镜搓了搓脸，“有点上头了，我大概是醉了”。
正说着话，苏烈回来了，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吃瓜讨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甄一跟父亲说完话就凑到他身边，“有没有觉得娶我很贵？”
苏烈摩挲着她的手背，视线游移在边吃饭边火热八卦别人家风月轶事的梁家人身上，悄悄回她：“不，我觉得娶你很值”。
甄一想了想，道：“回去之后，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苏烈道：“好，我也有事情想跟告诉你”。
对面六哥扒拉着手机屏幕，爆发出一声感叹，“奇怪，什么都看不到了”。
八妹侧脸瞟了一眼，“傻不傻，微博崩了而已，这不很正常的么”。
梁竹君整了整袖口，斜睨着妻子说道：“我觉得是林家出手了，什么舆论自由不存在的，风往哪里吹一向都是人说了算”。
简冰对此嗤之以鼻，敲着桌子道：“梁总，麻烦你注意下，这是家宴，不要乱发感言好吗！”
梁竹君撑身坐直，身体侧向简冰，这表示新一轮夫妻辩论即将正式开始，有了酒精加持加上现场还有观众……甄一绝望地摇摇头，对苏烈说道：“一会控制场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聚餐结束后，甄一和苏烈到饭店门口送客。
梁兰意被酒精熏的有点昏头，扒着商务车的自动车门迟迟不愿关上，磨蹭许久居然忘记了自己的洁癖，一手握住甄一的手，一手握住苏烈的手，牢牢地合在一起，谆谆叮嘱：“苏烈，甄一，你们以后就有自己的小家了，但是不要忘记，你们身后还在咱们梁家这个大家庭，我们会永远保护你们，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知道吗？”
“知道了姑姑”。两人异口同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梁兰意右手施力把苏烈拽到自己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道：“苏烈，甄一也是我跟她姑夫的宝贝，你必须知道，我们梁家祖上就没有纳过妾出过轨的，但凡对婚姻不忠全都要被逐出家门自生自灭的。今天我们把甄一交给你，你要保证以后全心全意对她好，不要朝三暮四，不要让她吃苦伤心，否则......哼！”松开苏烈，手指比了个剪刀状，朝下狠狠一剪，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不等苏烈反应过来，梁兰意秀手一挥把两人推开，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这才是梁二小姐本尊”，甄一笑道。
“有爱的家庭才会培养出真性情的孩子”。苏烈垂目看她，温柔地感叹！“所以你梁家才会把你培养的这么好。”
简冰喝的有点多，死活不上梁竹君的车，甄一拿手机准备叫代驾，苏烈遮住她的手机屏。
“等会儿三婶该生气了”。甄一明白苏烈的意思，但表示质疑，三婶脾气火爆又傲娇，她要是不愿意肯定会跟三叔大吵一架的。
苏烈耐心解释：“如果换做是我们，我在清醒的状态下让你自己回家了，你会怎么样？”
甄一眨眨眼睛，略微想了想，如实说道：“是我自己要求的，所以我不会生气，但你真的那么做了，我心里会有点失望”。
苏烈笑道：“甄一，我认为在一段关系或者婚姻里，失望远比生气后果更糟糕”。
“......”甄一仰头看他，既开心又惊诧，她在感情上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凭直觉判断，很少想的这么深刻，而苏烈的出现好像刚刚好弥补了她个性里的空白。
简冰嘶哑着声音“吱哩哇啦”一阵乱吼，原来梁竹君跟她争辩不过，索性一把把人扛起来打开车门丢到自己车里并锁死车门。
后面梁菊生正要上车，看到之后极其担忧地扯着嗓子叫：“三哥，三哥，你可小心你的腰啊，你腰上有伤的”。
“快闭上你的臭嘴”。毕韵从后给丈夫嘴上打了一下，车里车外的儿女笑的不能自己，毕韵又气又笑尴尬的无地自容，一巴掌拍在丈夫后背上，把人推到车里关上车门。
一家一家送走后，甄一抻了抻僵硬的脖子，每次家庭聚会她的精神都是高度紧张，不禁感叹道：“这就是家长里短，有时候是幸福，有时候也是负累，是不是很不习惯？”
苏烈牵着她往回走，边走边道：“以前见到别人家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聊天，都觉得好羡慕，现在我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也许这就是父亲态度强硬地非要把一大家子人叫到一起吃饭的原因吧！他们敢在哥哥的事情上借题发挥，敢肆无忌惮吵架讨论别人家的八卦，却唯独不敢为难苏烈，一定也是爸爸提前下达过封口令了。让苏烈融入一个新的家庭，被接纳，被爱护......归根究底是因为苏烈是她的选择的啊！
“苏烈”。
“嗯？”苏烈愉快地笑着，眼睛很明亮。
甄一欲言又止，“没什么，以后再说吧！”
她没有勇气在苏烈这么快乐的时候对他托付后事。再等等，或许这一次她可以改变结局，否则让她一次次循环的意义是什么？
梁梅臣喝的有点多，已经伏在桌子上打瞌睡。两人回到包间唤醒父亲，搀扶着送上车。
回到家安顿好梁梅臣已经是后半夜，苏烈帮梁梅臣换好衣服，又挽起袖子浸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他事事周到，甄一就闲下来了，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没想到你照顾人也很有一套。”
苏烈笑笑，给她解开疑惑：“以前照顾我妈，习惯了。”
“阿姨……是因为什么病离开的？”
“抑郁症。”苏烈语气杂凝，摇摇头，平静道：“抽烟，酗酒，长期失眠，最后……自己撑不下去了。”
甄一心头大震，苏烈没有别的亲人，按他之前偶尔提起的线索对照，母亲生病离世时他才中学毕业，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要兼顾学业，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母亲，抑郁症最可怕的是难以自控的不稳定性，他当时该多无助多崩溃！
“苏烈……”甄一张开手臂朝他走过去，梁梅臣咳嗽了一声。
两人的情绪被打断，注意力全都回到父亲身上。
梁梅臣翻了个身，蜷缩在床边，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睁眼，呼吸绵沉，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苏烈笑笑，对甄一说：“你先去洗澡，我陪爸爸一会儿。”
甄一也一身酒气，自己闻着都难受，没多犹豫，直奔外面的卫生间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