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嫁妆（1/1）

在甄一去见郑国凯的半个小时里，她的婚讯已经在公司传遍了。等她回到销售部，所有人都对着她笑，有胆大的小姑娘起哄，问什么时候喝喜酒，什么时候能见一见素未谋面的姐夫。甄一不苟言笑，绝口不提，吓的大家以为触碰了她的禁忌，纷纷噤口，面面相觑。

结果甄一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突然停步，回头，粲然笑道：“等我回去问问准新郎，这些事他来决定”。

大家哦声一片，这家庭地位很明显，女主外，男主内，不用担心总监婚后会回归家庭了！

办公桌上有一盒切好的水果，兔子形状的苹果，饱满圆润的蓝莓，颜色浓翠的奇异果，还有剥过外皮的小番茄，摆的整齐又好看，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汤雯雯特意给她准备的。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刚好看到汤雯雯落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长着脖子往办公室里看，视线相触，她慌忙把头埋下去。

甄一打内线，把她叫进办公室直接对话。

“谢谢你的水果，以前没有这些，以后也不用再准备”。

汤雯雯面目浮肿，眼圈乌黑，声音也是嘶哑的，“梁总，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能这么对我”。

甄一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我不能够拒绝你给我准备水果盘？”

汤雯雯偷偷掀起眼皮瞟了眼甄一，不想被当场抓住，心虚地嘟囔道：“如果我有罪，你可以让法律来惩罚我，反正你不能孤立我”。

甄一气笑了，“你曾经说你就是为了整顿职场来的，我现在也是你要整顿的对象了？”

“我们以前无话不谈，可是现在你连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了，我是你的助理，我跟外面的人一起知道消息，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就算不是孤立，你也已经把我排除在你的工作和生活之外了。你表面上说不追究我什么，实际肯定会想别的办法整我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的”。

“我没有孤立你，是你自己心里有鬼，自己孤立了自己。”甄一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汤雯雯，“你可以对我不忠诚，可以天真烂漫，也可以不讲人情世故那一套，但是你不能没有脑子，你知道我不用蠢人”。

汤雯雯是了解自己老板的，正因为了解才觉得不安，按老板从前一贯的行事风格，肯定昨晚抓到现行的当下就让自己滚蛋了。可是她又知道自己老板是说话算话的，更不屑于浪费时间搞什么阴谋诡计，想到这些，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那是我......想多了吗？”

甄一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在工作上给你为难，盛庭科技的规则你了解，如果你的情绪状态影响到你的工作，我会毫不犹豫在辞退文件上签字”。

汤雯雯眼睛一亮，激动道：“梁总，我相信你说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甄一苦笑，汤雯雯的话让她略感郁闷，她没有再跟汤雯雯计较对错，直接指派了工作给她：“帮我约一间会议室，半小时后经理会议，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汤雯雯走之后，甄一拿出手机，用苏烈的手机号码搜到他的微信添加。等了会儿，没见他通过。

电话拨过去，短暂的忙音过后，是他低沉的嗓音：“甄一？”

“你在做什么啊？”甄一的声音不禁软和了几分。

“逛街”。苏烈说道。

“在哪里？”

“城隍庙”。

甄一捂着嘴笑：“是不是出走半生，回来之后还是觉得我们本土的神仙更可靠”。

苏烈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你一个人？”

“嗯”。

想象不出苏烈一个人在人群中游荡是种什么样的画面，不过他外形亮眼，气质独特，现在的女孩子们那么厉害，一定会主动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吧！甄一看了眼时间，才四点半，不上班的人真幸福。

“以后我陪你一起”。想这么说就很自然地说了出来。甄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在苏烈跟前似乎什么话都敢说，并且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无所顾忌。

苏烈很不禁撩，隔了好一会儿才略带嗔责道：“专心上班，梁总！”

“我在上班啊！”甄一肆无忌惮，故意捏着嗓子撒娇，“你都不看微信的吗？我等你好久了。”其实好友申请才发过去不到五分钟。

“微信？等我一下”。

好友通过，甄一迫不及待点开他的主页，头像是张星空极光空镜照片，朋友圈什么都没有，相册封面一片漆黑。甄一有点丧气，又有点开心，苏烈简直跟迷一样，但这也表示他不喜欢别人窥伺自己的生活，陌生人要加他好友没有那么容易！

苏烈在电话那边解释，“这个账号完全是为工作开通的，我平时不怎么用”。

“那你用什么社交软件？”甄一不死心，她自己还是很想了解苏烈过去的生活，最好能看到他不同于现在的另一面。

“我没有过其他社交软件。”

“哦！”甄一有点失望。

苏烈察觉到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随时随地直接问我，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甄一忍不住嘴角上扬，清了清嗓音，说道：“我要忙了，你逛完街早点回家”。

“好”。

“对了，你在那边吃吃喝喝逛一逛看一看就好了，千万不要乱买东西，知道吗？有喜欢的以后我陪你去再买。”城隍庙附近就是古玩一条街，虽然苏烈看起来不像是对古董感兴趣的人，甄一还是觉得应该友情提示一下，毕竟他看起来不穷，还有点好骗。

苏烈良久没有出声。甄一只好挂掉电话，想了想，转了一笔钱给他。

这笔钱里面有一部分是昨晚星海岸部门聚会的账单，另一部分是给婚后必不可少的一些花费预备的，怕他不收，特意加了备注：嫁妆。

会议结束后，甄一知道张峰有话想说，就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杨辉等人见状，默契地离开会议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张峰的头颅始终抬不起来，他的自尊和职场素养都告诉他他应该主动离开盛庭，可悲的是他没有那个资格，更没有那个勇气。

“既然如愿以偿留下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第一季度是开局之战，必须打得漂亮，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自己觉得有胜算吗？”甄一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人，之所以对张峰包容，除了他本身具有一定实力之外，不排除有同情。这种同情不是强者对弱者的俯视，而是真正的感同身受。张峰年轻的时候也是潇洒桀骜的人，有属于自己的无数次的高光时刻，如果有选择有办法，谁会愿意让自己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张峰头顶愁云笼罩，本以为如愿留下之后他至少会感到轻松一点，可是看到团队的三个年轻人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相继收拾东西离开座位，他心里仅存的那点卑微的喜悦感荡然无存，他那张已被皱纹侵略的脸孔上满是愧色。他看着甄一，张开口，吱唔不语。

甄一于心不忍，但神色仍旧保持平和，公事公办的口吻，听起来甚至有点冰冷，“张经理，你能留下来是因为相对于离开的人你更有留下的价值，跟你的职位、年龄和你的困境没有关系，你应该相信自己”。

张峰终于动了一下，双手在大腿面上摩挲着，重重一叹，呼出一口在心头缠绕许久的浊气。

“昨晚的事......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觉得为自己争取是可耻，相反，我非常钦佩拥有这种勇气的人。大多数人明明自己在困苦中苦苦挣扎，却还要被超强的道德感制约，步步退让，束手束脚，但其实面子和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张峰苦笑了一下，感叹道：“这个世界永远是属于年轻一辈的，论精力、学习力、执行力还有这份通透，我已经差的太远了”。

“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甄一不愿一再陪着他哀悼人生，她决定再加注一层砝码：“我们都要认清现实，客户的办公室不会只对我们敞开。如果你还是拿不出应有的成绩，最迟第二季度末尾，你我都要收拾东西走人”。

张峰一下瞪大了眼睛，立刻猜到背后发生了什么，他没料到公司会让甄一来承担连带责任，负罪感击溃了他的理智，“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卸磨杀驴！公司不能够这么对你！”

甄一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我是这个团队的第一负责人，这件事怎么可能跟我没有关系？张经理，你要搞清楚一点，规则不是由我们来制定，我们只是规则的受约方，所以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但结果如何，我们可以决定，确切来说，是由你决定。你要想清楚，你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张峰一拳砸在会议桌上，收起笔记本站起来，信誓旦旦道：“第一季度稳了，你看着吧，我们会赢的”。

杨辉好不容易捱到下班，特意等甄一走出办公室才赶紧收拾东西假装巧合跟着她一起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