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中来客（1/1）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虽然是暑天，但从门口不时吹进来几股雨气，倒也还算清凉。

最后一波喝酒的客人刚刚离开，住店的客人们都已早早回房休息，伙计们正收拾着桌椅，一个个看起来干劲十足。

我坐在柜台里摇着蒲葵扇，瞧着门外偶然路过的几个人影。难得清闲，真是再惬意不过。

店伙计小六子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说道：“掌柜的，胖头鱼让问问您，这几天店里的生意不错，大家伙忙前忙后累得不轻，用不用喝点酒解解乏？”

我瞪了他一眼，骂道：“难怪你们这帮兔崽子今晚腿脚这么勤快，原来是惦记着喝酒啊。”

小六子“嘿嘿”一声，说道：“厉害了掌柜的，什么事也瞒不过您。”

我挥挥手：“去吧！这几日天气炎热，身体虚火旺盛，我看就不必多吃肉了，让胖头鱼多炒几盘青菜下酒。”小六子撇撇嘴，一溜烟跑向了后厨。

这是祖上开店传下的规矩，店里生意好时大家鼓足干劲多忙活，碰上顾客少的时候，就提前打烊，大家伙儿喝顿小酒乐呵乐呵。以前都是个把月开次荤，最近当家的不在，店里面我说了算，因为自己好口小酒，也爱热闹，被店里这些家伙们摸透了脾性，隔三差五就会喝一顿。

不一会儿，小六子屁颠屁颠地又跑过来，小声跟我说道：“掌柜的，胖头鱼说今天炖了只肥鸡没卖出去，再不吃明天可就坏掉了。”

我知道这小子又耍心眼，佯怒道：“坏了就从你工钱里扣。”

小六子惊呼道：“使不得使不得，掌柜的，这都是胖头鱼说的，跟我可没关系啊。”

正想继续逗他，只见大厨胖头鱼拿着把菜刀从后厨杀出来，骂道：“天杀的小六子，就知道你这小子没个正经心眼儿，我特地趴门边听了听，果不其然你这混球要给我栽赃。我现在就卸你一条腿下来，明天做一道烤狗腿给大伙吃。”

小六子一听，“妈呀”一声，大喊“救命”，直蹿向了门口，见此情景，大家伙儿一下子哄笑起来。

这时正巧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差点跟小六子撞了个满怀。这人头戴斗笠，沿儿压得很低，看不清面貌，左手握剑，走起来有点踉跄，一身褐衣已经湿得七七八八。

小六子见有客人到来，立即收起了嘻嘻哈哈之态，对此人问道：“客官，您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谁知这人直似没听见一样，大喇喇地走到店中央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把剑往桌边一放，向小六子招了招手。

我见来人有些古怪，就向小六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应对。只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看起来足有五两重，往桌上一顿，说道：“小二，上壶好酒，配两碟小菜。”

小六子捧着银子，看了我一眼，向他问道：“客官，您有碎银子么，这银子太大我们小店可找不开。”

那人挥挥手：“不用找了，过会儿打架砸坏了桌椅，都算在这里面吧。”

小六子一愣，那人往墙上一指，笑道：“早就听闻翠仙楼吴掌柜是铁公鸡一个，想不到抠门至此。”

褐衣人手指方向的墙上挂了一个大牌子，上有八个大字：损坏私物，照价赔偿。

因平日经常有武林人士在小店里打斗，桌椅时常被打烂，开始还少一些，后来损坏的多了，我一看这样不行，小本生意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这些武林人士可都不是什么自觉的人物，有些人打斗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完全没有赔偿的意思，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要钱，又怕惹恼了他们。

所以还是开诚布公点好，就安排店里的五秀才去做个提示性的物件，挂在墙上，正所谓先小人后君子，以后再有打架损坏桌椅的，索赔起来也理直气壮。

这小子在城里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私塾那学到了一句话，回来就做了个“损坏公物，照价赔偿”的木牌。我看着牌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瓜子上，骂道：“公什么公，这都是老子的私有财产，你一下子全给我充公了。”

这小子挨了臭骂，后来不知得了哪位高人指点，把“公”改成了“私”，变成了“损坏私物，照价赔偿”，在我这马马虎虎算是通过了。

听褐衣人这么说，小六子赶紧搭话道：“客官您多担待，我们是小本生意，就得精打细算。您稍等，酒菜马上齐备。”收了银子交给我，便到后厨准备酒菜去了。

我掂量了一下银子，仔细瞧着这位客人，从他进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摘下斗笠，看来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刚才他开口就喊我“吴掌柜”，似乎对我和翠仙楼又有些了解，不过我倒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小店日常人来人往，各色人士见得多了，这种故作神秘的也大有人在。

小六子很快端上了酒菜，我打眼一瞧，胖头鱼配的是酱香凤爪、清爆双脆、蜜汁香瓜、锅底熏鱼四个小菜，想是那褐衣人饿得急了，立即举筷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大口酒。

小六子问道：“客官，小店的酒菜可合您的口味？”

褐衣人点点头：“久闻翠仙楼大名，早听说这里有三好：酒好，菜好，人好，今日初访，果然是名不虚传。”

小六子奇道：“客官，酒好菜好这个我们小店能担得起，可这……人好，您是从何得来？”

褐衣人略抬头朝向我，朗声道：“翠仙楼这么多年一直在刀尖上过日子，要是不会做好人，怎么能经历风风雨雨却毫发无伤？这还不是你们掌柜的和伙计们的本事？”

小六子张大嘴巴看向我，不敢接话。

我打个哈哈，说道：“这位客官说笑了，我们翠仙楼就是卖酒卖饭的，江湖上再血雨腥风，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开饭馆的吧，毕竟钢筋铁骨也是要吃饭的嘛！”

褐衣人听后哈哈大笑，说道：“阁下就是吴掌柜吧，久闻不如一见。”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褐衣人又道：“你们翠仙楼要是只管卖酒卖饭，能打出这么响的名声？我听说你们不仅管卖酒卖饭，闲事也管了不少。”

我微笑道：“在我看来，只要是在我们店里的事，就不是闲事。我们小店虽然人单力薄，但向来有求必应，对于顾客的需要，小店一定会全力以赴。”

褐衣人笑道：“哈哈！看来今天我来对了地方。过一会儿，还望吴掌柜替我管一管闲事。”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褐衣人也不再说话，自斟自饮起来。

看来，今晚是不能提前打烊了，不过这同样意味着，新的“买卖”又会来了。

我回到柜台里，眼睛看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