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含章（1/1）
第二天，秦若虚和周含章相约在一起玩耍。却见周含章拿来一块小棋盘。
“居然还有这么小的围棋盘。”秦若虚仔细一看，却是纵横各九路。不由问道：“你这是想和我下围棋么？”
“我得先教一下你才行，要不没法下。”周含章说道。
“你教我？”秦若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我教你啦。”
“难道你觉得比我强？”
“当然呀，不教你的话，差距太大，下起来就没意思了。”周含章非常自信。
“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比我强？”
“当然啦，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肯定是下不过我的。” 周含章似乎很讲道理。
但秦若虚听着却不大对：“比你大，那应该比你强才对吧。我只是之前没好好学过，但现在已经很会吃子了。”
“反正，我是没见过像你这么大，就能下过我的。”
秦若虚想起昨日周含章七战皆败之事，不信道：“你昨天不是一盘都没赢么，怎么可能下的过我？”
“那当然是我故意输的啦。其实他们都下不过我。”周含章相当自信：“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先下一盘试试。”
“可是我爸不让我下围棋。”秦若虚摇了摇头，但也有点纳闷，问道：“你昨天不是还说，你爸也不让你下围棋么？”
周含章道：“不让下，就不能偷偷下么？我昨天就是偷偷报的名。”
秦若虚即便还没下，但也是心里发虚，说道：“可是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所以昨天我就全部认输啦。这样，我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最后的公示名单里，也就不会被我爸发现了。”周含章又补充道：“即便是被发现了，我也可以不承认，反正最后的定级名单上并没有我。”
秦若虚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赖皮啊。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我说万一被我爸看见了呢？”
“那你就说你下的是五子棋呗。总之，死活不承认下的是围棋便是。” 周含章一看就是那种经常背着老爸偷偷下围棋的“小惯犯”。只听她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我爸是不会揍我的。”
秦若虚看着周含章可爱的样子，嘀咕道：“就你这么可爱的样子，你爸当然舍不得揍你。可是，我爸会揍我啊，十有八九还得往死里揍，揍得我连妈都不认识。”
周含章此时也有些委屈：“其实我也就是想去玩一玩，我好久没和跟我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下围棋了。”
“你总不和小朋友下，难怪水平不高。”秦若虚点了点头，说道：“钱弘元就是经常和赵瀚帆下棋，虽然总是输，但进步却很快。”
“嗯，赵瀚帆还算是会下一点，和李瀚景的水平差不太多。不过，昨天也就有一个叫黄棋天的小朋友，下的还行。”周含章回想了一下，又说道：“好像还有一个叫吴怜雪的小女孩，下的也挺不错的，但不知为啥最后一盘却输了。”
秦若虚当然有点不相信：“你自己一盘都赢不了，还能看出谁强谁弱？我咋就看不出来呢。”
“这有什么难的，下的棋咋样，一看便知。”周含章随口答道，她见秦若虚还是不太敢和自己下棋，又道：“咱俩就偷偷下一盘呗，偷偷下便算不得下。”
秦若虚觉得此话似乎言之没理，但又想起，自己的妈妈貌似也经常说这样富有哲理的话，而爸爸一般都是点头称是。显然，这话从逻辑上来说，是没啥大问题的。
秦若虚内心一直是非常想下围棋的，于是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那就偷偷下一盘，就只下一盘哦。”
因为下的是小棋盘，所以一盘棋很快就结束了。
秦若虚看着棋盘，一脸呆滞。因为自己的黑棋竟然全被吃光光了，棋盘上剩下的都是周含章的白棋。他和钱弘元下，都没输这么惨过。
周含章安慰道：“其实我都没想吃你这么多，走着走着，你便把自己的棋给走死了。”
这话简直就是杀人诛心。秦若虚更是郁闷，难道是自己主动送死不成？
只听周含章又说道：“你怎么总是喜欢自杀呢？”
“自杀？”
“就是自己填自己的眼。”
“填眼？”
周含章忽然想起点什么，恍然大悟道：“哦，莫非你不知道什么叫活棋？”
秦若虚不想说话，还活棋？和你下，这棋盘上能有一个活口么？
周含章对秦若虚似乎还是很满意的，说道：“但你还算是不错的，别的小孩子和我下完棋，一般都是哇哇大哭。”
秦若虚几近崩溃，我这是想哭哭不出来啊。他终于知道，为啥她爸不让她和别的小孩子下围棋了。可以想象，她要是真认真去打定级赛，那一定是尸横遍野，哭声震天。
周含章在棋盘上摆出一块棋，小手指着中间特意空出来的两个格子，说道：“这就是眼，棋盘上的棋子只要能做出两只眼，那就是活棋。只要成了活棋，那对方无论怎么包围，也都是吃不掉的。”
“为啥？”
“因为围棋是一人一手呀。”
“哦。”秦若虚其实并不笨，一点就通。
“当然，也不用刻意去做眼。如果能围出来一块空，棋子自然也就是活的。”周含章耐心解释道：“只有感觉到棋子有被吃掉的危险的时候，再去做眼。在很安全的时候，还去做眼，那就是走废棋了，没有意义。”
秦若虚心道：“和你下，压根就没有安全的时候。”其实，秦若虚并非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胆子肥着呢。
周含章又道：“只有活棋围住的空，才能算作是自己的。”
秦若虚心道：“这不废话么？棋子要是死的，怎么围。”
“比如，刚才你这块棋就是死棋，你就没必要再走了。”
秦若虚忍不住反问道：“所以我才要想办法，把它们给救出来啊，这难道也有问题么？”
“问题是，这已经死了，你再下一个，还是死的，葫芦娃救爷爷，越救死的越多，哎，死的那叫一个惨哦。”周含章摇了摇头，继续指出：“还有，刚才你这棋本来是活的，走着走着，便把自己给走死了。”
秦若虚郁闷之极：“这明明是被你给围死的嘛。”
“当然，围棋最终比的是谁占领的地盘多。比如，这就是我占据的地盘。”周含章指着九路棋盘数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我围住的地盘是九九八十一。你的地盘呢？是零，没我的多。那这盘棋就是我赢啦哈。”
秦若虚满脸黑线，心道：“这还用数么？我早被你给吃光了，这整块棋盘不都是你的地盘吗？”
“明白了么？”
“明白了。”
“那咱们再偷偷下一盘？”周含章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
“那就再下一盘，说好就这一盘。”
秦若虚满以为学会了围棋的死活，就不至于像刚才那么惨。然而，知之归知之，行之归行之。知道和做到，并不是一回事。
“这叫关门吃，关门打狗的意思。”
“这叫抱吃，抱着啃的意思。”
“这叫双打吃。我要么吃你左边，要么吃你右边。”
“这叫枷吃，虽然没有紧挨着，但你的这两棋子已经被包围了。”
“这叫征吃，这三子即便是逃，最终也是难逃一死。”
“还不相信？都说了别逃了，别逃了。你看，全死了吧。”
周含章一边耐心教导，一边变着各种花样吃子，秦若虚被吃的比第一盘还惨。落下的棋子，要么一上来就被团团包围，要么一上来就阵亡，压根就没有做活的机会。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吃子技巧，明白了么？”
“明白了。”
“那咱们再偷偷下一盘？”周含章又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
“那就最后再下一盘，说好就这最后一盘。”
然而，即便秦若虚学会了刚才的那几种吃子方法，还是很快就又被杀花了。
秦若虚被吃的甚至都有些反应迟钝了。
“打吃！”周含章大声喊道：“小心，你这块棋子就要我吃了。”
秦若虚一听，赶紧接上逃跑。
“但你不能接。你看，你一接，就连这块棋都一起死了，这叫接不归。”周含章笑道。
秦若虚悲痛万分，心道：“那你干嘛还提醒我逃跑。”
“这样的形状叫虎口，就像老虎的嘴巴，只要棋子下在这上面，就只剩下一口气，马上就会被吃掉。” 周含章一边解释，还一边亲身示范，往秦若虚的虎口里面落下一子，说道：“比如，像我这样往你虎口里面下，就叫做扑，眼看就会被你吃掉。”
秦若虚满心欢喜，心道：“虽然这是人家故意送我吃的，但我终究还是吃掉了她一子。”然而，他心里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刚吃掉那颗棋子的一瞬间，紧接着便听到周含章得意的声音：“虽然你可以吃掉我一颗棋子，但我可以马上把你这几颗棋子都吃回来，这叫倒扑。”
秦若虚算是彻底傻眼了，也彻底服气了。
“哎，又被吃了。”
“真惨，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娃好没出息，连这么小的小女孩都下不过。”
“孩子，你以后可要好好练棋，不要像这个大哥哥一样，被人吃的那叫一个惨哦。”
“爸，我很会吃子的，我才6岁半，都已经10级啦。”
路上偶有行人经过，不时有人摇头叹息。秦若虚听在耳里，痛在心里。
一会，又路过两人。
“师兄，这边好像有人在下围棋。”小一点的嫌弃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女孩，真不要脸。”
“走吧，还有事呢。也没啥好看的，下的是小棋盘，水平应该不咋滴。”大一点的道：“难怪听师父说，最近几年姑射县的围棋水平越来越差了。”
秦若虚实在忍无可忍，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腾腾而起，本想吼道：“眼瞎啊，这摆明是她欺负我好不好。”话尚未出口，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被小女孩欺负，说起来似乎更丢人。
却见这一大一小，一边感慨，一边走远，逐渐消失在绵延的姑射山下。
“他们不懂，你可别听他们胡说。刚学围棋的时候，是可以用九路棋盘来练习的。九路棋盘虽小，但基本规则和十九路标准棋盘是一样的。”周含章耐心解释道：“而且，下九路小棋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很快就能学会怎么完整的下完一盘棋。”
“哦，我明白了。围棋最重要的是围空，并不是吃子，吃子其实也是为了围空。”秦若虚果然能很快就明白了围棋的本质，其实是围空，占地盘，也学会了怎么最终划定双方的边界线。但秦若虚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围空，就知道吃我的棋？”
“因为我喜欢吃啊。这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问题。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这些天，秦若虚和周含章没事就偷偷在一起下围棋。一个不耻下问，一个好为人师，经常一玩就是一整天。在周含章耐心教导下，秦若虚的棋力进步飞速。秦若虚觉得，现在若是和再和钱弘元下棋，不见得就会输。甚至感觉，如果仅从吃子的角度来看，自己似乎和刚打上5级的赵瀚帆有的一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