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回乡（1/1）

素光行李置办得简单，所有东西加起来还不到一马车，大多是衣裳和银票。东西带得少，路上便可快些。还是裴温护送着素光回乡，青杏也陪同着一起，青杏也许久没见过爹娘姐姐弟弟了，经历过战乱之后，尤其思念得紧。至于小君归，素光担心一路颠簸累坏了他，便没有带在身边，而是留在侯府由伏历照看着。

走的时候是盛夏，车轮轱辘轱辘压过青油油的官道，快初秋时候才抵达益州府清渠县。

隔着老远，素光就瞧见时锦阁那熟悉的大门。只是到底有些年月了，门板瞧着破旧了许多，不过两边挂着的红灯笼崭新崭新的，瞧着就让人舒服。

张荷娘等人事先没有准备，还是青杏下车敲门，一个小丫鬟听到声音过来开门，瞧见一群人脸生得很，呆愣片刻之后直奔后院把张荷娘叫出来，大伙儿才相见起来。张荷娘胖了一圈儿，手拿团扇，走路带风，格外多了一种自信的风韵之美，花小宝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围在她旁边蹦蹦跳跳。

“哎呀，是哪股风把东家您吹回来了！”张荷娘一开口便是一股喜庆的生意腔，素光笑着迈步入内，跟她开玩笑，“自是让张娘子发财的好风啊。”

两个人没有生份，说说笑笑就入内了。素光穿得简单素净，乘坐的马车也普通的很，张荷娘一看就懂她的意思，这八成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宣平侯夫人的身份，进而也就知道素光这一趟回来待的时间不长，八成是为了许氏和芸香才回来的。

张荷娘也没有占用素光的时间，寒暄一阵之后，把她领入内堂，就让人把许氏和芸香请出来，娘儿三个相见，一时都湿了眼眶。张荷娘悄悄冲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招手，带着她们走了，留素光母女三个好好说会儿话。

许氏一看到素光过来，喜不自胜。一别两年，她日夜悬心素光的安慰，生怕此生再也见不着了，直到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说宣平侯帮助大皇子登了基，她心里才有了点底，有女婿在，女儿想必安然无恙。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放心，去庙里求了好几次的签，一抽到中下签便惴惴不安，张荷娘和芸香如何劝慰都没用，一定要求得上上签，才能安心吃饭睡觉。久而久之，庙里的和尚们都了解许氏的心态了，每次都让她抽中上上签。

素光抱着许氏哭了一会儿，跟许氏简略交代了当初政变离京之后，她是怎么过来的，这两年都在伏历身边做些什么，临了就问起许氏当初出城的情况和这些年的生活。

许氏还沉浸在和女儿重逢的巨大喜悦中，芸香就接过话去跟素光说起当时的情况。当时许氏，芸香还有赵佑三个上的同一辆马车，一路往西走，因为她们三个平时抛头露脸的时候少，官府一时没能拿到她们的画像，因此往西的一路上还算顺利。在抵达凉州境内后往西南方向改道进入益州，通过关隘时，遇到点小挫折，不过赵佑机灵，跟马车夫和合议了下，就蒙混过关了。

只是，计策后来还是被看守关隘的士卒发现，追赶上来，赵佑为了保护许氏和芸香母女，主动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将追兵引开，后来便不知所踪了。芸香一路上为他担惊受怕，哭了好几回。

素光听到这里，眼泪又落下来，前几年赵佑和她们家缘分不浅，素光对他也如弟弟一般看待，谁能想这缘分说没就没了。可那兵荒马乱的世道，这都是难以避免的事情。立即又想到赵佑的父亲赵安顺就埋在城外，得空了得好好去祭拜一番。

许氏和芸香通过关隘之后，辗转到益州还算顺遂，到了清渠县就有张荷娘接待她们，倒是再也不同提心吊胆了。她们后来也曾花重金派人寻访过赵佑的下落，始终一无所获，最后只好在城外赵安顺的坟墓旁边另起一座新坟，充做赵佑的衣冠冢，四时祭拜。

第二日素光就命人准备了香烛纸钱等物，和许氏芸香一起到赵氏父子坟前祭拜了一番，对他们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无论是从前素光家里一贫如洗的时候，还是她后来当上侯门夫人发达了，赵家都没有亏欠她们一家的地方。倒是对于赵佑的英年早逝，素光难过不已，也只能祝愿赵佑和赵安顺父子能在九泉之下早日团聚。

既然来了清渠县，就不得不提到傅元芬。

素光在张荷娘这里看到了傅元芬，她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傅媛，倒也不必和傅家断绝关系，只是新的名字，对她而言就意味着新的开始，新的希望。素光看到她坐在轩窗下，手里摇着纺车，一旁搁着各色丝线，秋日淡阳从窗口宣泄进来，在唇角边化开，又顺着她的素衣裙摆流到地面上，融成暖暖的一幅画。

就像她当初说的那样，不做富家千金，宁愿粗茶淡饭，去过自己选择的一生。

看到素光和青杏来了，傅媛笑着站起来过来打了招呼，仍然称呼素光二嫂嫂，给她倒茶。

素光想到傅家满门都没了，只剩了傅媛一个，就算这家子人以前再怎么刻薄可恶，那都是傅媛血脉相连的亲人，想起来终究会难过，便只提了伏历：“你二哥在洛京一切都好，刚升了车骑大将军。”

停顿了一会子她又说：“若是……你想回去看看他，或者有求于他，相信他不会有意见，也都能为你办到。”

傅媛的视线扫过素光的纤纤玉手，笑着摇摇头：“二哥哥二嫂嫂过得好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我远远地瞧上一眼，看到你们开心，我也开心。倒不是不愿意回洛京叨扰二哥哥，只是我确实喜欢现在的生活，以后若是遇到一个心善可靠人品好的男子，不拘家境如何，若他也喜欢我，真心待我，我就嫁与他为妻，到时候一定请二哥哥二嫂嫂来喝喜酒。”

素光见她说得坚决，也就不劝了。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她相信傅媛会自己找上门来的。伏历在这世上也就这一个妹妹，且她心地不坏，只是前半生命运苦些活得没什么存在感，往后多疼爱她一些也无妨。

既然都回到县城了，免不了要去吴舅妈那里看看。

这也是青杏最期盼的事情，回家，三年五载难得回一趟家，必须回爹娘身边尽尽孝心。

这些年，吴舅妈一家子日子过得真不错。和村里大部分人比起来，她们一家子实在很殷实了。有铺子有田产，樱桃还善于经营，时不时还有张荷娘按照素光的吩咐接济一下，青杏也曾托人送过几回钱，前两年的战火也没有波及到益州来，吴舅妈家里很快就攒起一笔小家资。家里生活好了，八十多岁的许老太太能吃能睡，没事儿就端着碗点心坐在树荫下，和同来此地玩耍歇凉的高龄弟弟妹妹们或者孙子重孙子辈的孩子们唠嗑，分吃食。去年樱桃嫁了人，十几抬上等的嫁妆，看得一镇子上的人都红了眼。

嫁了人的樱桃也没离家里人太远，就在镇子上置办了房产和铺面，依旧做着生意。

青杏这次回娘家意义还有些不一样，她是带着裴温回来的，女婿头一次见老丈人丈母娘，裴温不免紧张得厉害。樱桃大咧咧摆手，叫他不要紧张，她奶奶爹娘姐姐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他的，只要他嘴甜一些，多说些好听的话，万事好办。

裴温更苦恼了，他就是嘴笨不会说话。

素光听着马车外面两个人打打闹闹，裴温怎么也弄不明白该说什么好听的话才好，在什么时机说出来才对，素光心里好笑得厉害。

听到最后裴温连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素光撩起车帘一角，看到傻小子果然面红耳赤，素光便招招手，把他叫到身边。

裴温一本正经：“夫人有何吩咐？”

素光一笑，指指前面马匹上青杏的背影：“你最该说好听的话哄着的人，不就在那里么。”

裴温终于懂了，拍马去追青杏。青杏的马术还是他教的，追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车内许氏就笑了：“你还是疼他们两个的，一点不摆侯夫人的款。”

素光：“又甚可摆的，青杏是我妹妹，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许氏知道素光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感念青杏陪在洛京的那段时光。若是只有素光一个人，她定会多受许多波折。她是真心的疼爱这个表妹。

马车晃晃悠悠就到了大岭镇。这些年大岭镇外出经商的人多了，道路修得更好了，以前需要两三日才能抵达，如今一日便到了。

吴舅妈一家子见着有贵客前来，等人下车一看，竟然是许氏素光青杏三个，顿时乐开了花，就差没放鞭炮迎接姑奶奶们了。就连许老太太也拄着拐棍颠颠跑过来瞧热闹，本该在书塾里念书的小李子等不及下学，就拎着书袋跑回来迎接二姐了。

吴舅妈的嗓门最大：“哎呀真是稀客呀，许久不见大姑奶奶回门子啊！”

其实许氏这两年待在清渠县，和吴舅妈他们还是常相见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子，逢年过节京经常走动着。真正见得少的是素光和青杏，这两个山高水远，难得见上一次。素光跟许老太太吴舅妈许平舅子行了礼，就被众人恭敬地请进了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