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借条（1/1）

然而，躺在烂泥地里的是一头山羊，鲜血将雨水染红一片。羊应该是被山坡上突然滑下来的大石头砸断了腿走不动路，随后被滚落的大小石头和泥土砸死了。

几个发现山羊尸体的村民奇怪望着许氏：“难道这羊是你家的？”

许氏既尴尬又庆幸，连连摆手：“不好意思，我看错了，谁家的羊就这样死了真是太可惜了。”她从人堆里挤出来，呼出一口气，脑子还有些恍惚，若是素光突然遭遇了不测她该怎么办呢？以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呸呸呸，女儿会一生平安，平安到老，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娘？您怎么来了？”远处有人唤了一声，声音很耳熟，许氏循声回头。

待人走得近了，许氏睁大眼睛仔细瞧，果真是素光，她手里撑着一把伞，长长的发丝随风飘起又落下，垂在脑后。

许氏的心情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忍不住开口就斥责：“你这孩子，夏日里天气变得快，早上也不晓得带把伞再走。”

“走太急没想起来这茬儿。不过幸好在镇子上遇到了赵叔在卖伞，赵叔借了我一把伞，不然我今日可就回不来了。”

许氏感慨：“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一家子得了你赵叔许多帮助，以后赵家有需要，我们也要多看顾着才是。”

素光应是，母女二人聊着天回家了。晚上，许氏炒了一盘子辣椒炒肉，又做了家常的土豆熬白菜，另外搭配几个小菜，三口人都吃得很满意。饭毕，许氏把赵佑白天送来的钱袋子交到素光手上：“这是你赵叔主动借给我们的，我们以后要还。”

在素光讶然的目光中，她又掏出一张压得皱巴巴的红底黑字的纸递过来：“这是十亩水田的地契，我一并交给你了。”

素光笑：“我早上才跟赵叔说过开店的事儿，本来是想让赵叔劝娘想开一点，没想到赵叔竟然这样实在，不声不响就把钱借给我们了。这么说，娘同意我把这些水田典当了？”

许氏点了点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赵安顺并没有劝过她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开了而已。许氏强笑道：“今天白天，赵佑说要教芸香认字儿，认了字儿将来和你一样能干，可这谈何容易？我忽然就明白了，我苦了大半辈子，没什么本事，难道将来也要女儿们跟我过一样的日子？改变境遇的机会就在眼前，不紧紧抓住放手一搏，如何甘心？苦日子我们不是没有过过，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便是。”

素光却轻轻推回许氏紧紧握着地契的手：“娘，不用了。你看这是什么？”她从怀里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整整一百两银子！

许氏眼都直了：“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素光低头浅浅一笑：“今儿快要下工的时候，找顾老板借的。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娘，从明日起我就不去顾记米铺做活儿了，我要安心开店。”

许氏更疑惑了：“好端端的，顾老板为何要借你银子？”这时她才发现，一向男子装扮的素光，今日到家虽然还穿着男子的衣服，头发却是做女子打扮，一头青丝仅用木簪子挽住了，松松垂在脑后。她旋即想到另一件事：“你的身份被顾老板发现了，顾老板辞退了你？”

可这说不通啊，顾老板辞退了人，怎么还会借钱给素光呢？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素光拉着许氏到桌边坐下，一五一十跟她讲起白日里的事情。桌子上一盏小油灯时不时爆出一粒灯花。

一大早素光就出门了，先去了赵安顺家里跟他讲了开店的事情，盼着赵安顺能劝许氏想开些，倒不是一定要用地契典当银子，而是希望许氏不要生出别的念头，至少不要来阻碍她。许氏这些年一个人带着俩孩子，里里外外没个帮衬，遇到大事儿也没人帮她拿个主意，只有赵安顺时不时说一两句话，因此赵安顺的话许氏还是愿意听的。

但素光没把希望全部压在赵安顺这里，她知道，解决当下问题的唯一方法，是找到足够多的银钱。她早就想试着找顾老板借一借，然而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当初因为玉的事情，顾老板可是给她赠送了十两银子的，现在若是贸贸然开口，让顾老板误以为她恃恩图报可就不好了。

巧的是，今儿个下午，顾太太来了店里。

素光决定冒险一试。

她找了个顾夫人和顾老板都在的时间，把其他人支走，跪下后大大方方跟两人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顾老板，顾太太，素光并非有意欺骗二位，实在是家中窘迫，我才不得不出来挣钱，帮我娘减轻一点负担，让妹妹过得好一点。我爹几年前去世，我娘一个寡妇带着我们姐妹两个，日子甚是艰难，一连到头连件新衣服也裁不起，还要忍受我祖母和婶子的刁难……”

“幸好遇到顾老板和顾太太这样的善人，让我在店里当账房，我家里这才有了收入，窘迫的处境得到一点改善……”

“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素光一番情真意切的剖诉，当场把顾太太感动得泪水涟涟。她想起素光只身跟踪赵骈的事情，胆大又细心，聪慧又正义，加上素光在店里做得也很好，从未出过差错，当下也不计较素光女扮男装欺骗人的事情了，把她扶起来左看右看，多好的孩子啊，既能干又孝顺，模样还水灵。可惜她家里没有适龄的哥儿，两个孩子都还小，否则说什么都要把素光说回去当儿媳妇。

倒是顾老板问起正事：“你大可不自曝身份，一直扮成男子模样，在店里干下去便是，为何又说真话了呢？有何目的？”

素光忙又跪下去：“实不相瞒，是因为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生意人最是讲究诚信二字，不跟顾老板您坦白身份，我实在没有办法开这个口。”

“你说。”

“前段时间小女子在镇上看中了一家门面，想租下来开个面馆卖点吃食，奈何本金不够，家里也无甚富贵的亲朋，故而大着胆子向顾老板您开口，我想借一笔银子。不过这个钱不是白借的。顾老板您知道的，我家里一穷二白，没甚值钱之物可以押在这里让您放心地借钱给我，但是小女子可以给您写一份保证书，一旦面馆盈利之后，一定按期按量归还您银子，还给您分一成的红利，直到欠款还完为止。若是还不上，您大可把门面收走，另做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