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牛二（1/1）

许氏三两下擦干净桌子：“不错，水田前两天你赵叔已经帮我们翻好了，水也灌满了，我准备明天就去插秧。”

“娘，既然已经请了赵叔帮忙翻田，不如再多请两个人，帮着把秧一块儿插了，十亩水田，顶多两个庄稼汉，一天就能插完。一个人一天不过二十文钱，拢共才四十文钱。省得我们自己去插，累死累活的。再说，今日也买了肉回来，明儿中午刚好做来待客。”

许氏干活的动作慢下来，略略一想便同意了素光的提议。若是以前，要她花上四十文钱请人干活儿，她一定二话不说立马拒绝，然后自己冲上去就干了。可现在，一想到素光能挣钱，卖鸡崽也能挣到钱，许氏心里就有了底气，不再害怕花钱了。

其实许氏对素光很是愧疚。想当初，钱氏要把女儿说给黄家老鳏夫做续弦，她一开始本也是不同意的，后来却不言不语，只当默默点了头，还不是因为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而黄家的聘银给得多啊，足足十两银子，这够一个庄户人家两年的吃喝嚼用了。一想到这事儿后面闹得，女儿有心上人，女儿被诬陷和村里的混混牛二有染，女儿被王家退了亲，女儿跳河自尽……许氏就羞愧不已。

说干就干，许氏当天下午就去了赵家，请赵安顺再帮忙干一天的活儿，另外又请了本村一个族兄，两个人一起，把插秧的事儿了结了。

第二天素光上工回来，特意到水田边上看了一圈儿，十亩水田，秧苗均已插得整整齐齐。

许氏脸上笑容就没断过，说起白天的事儿：“我还觉得他们两个庄稼汉不一定能插完十亩秧苗，还打算下田跟他们一块儿干呢，可是还没等到太阳偏西，他们就把活儿干完了，人多就是好啊，活儿都干得特别快！午饭也吃得好，我炒了青椒炒肉，做了肉丸子汤，蒸了梅干菜扣肉，又炒了土豆片和芹菜，蒸了鸡蛋……”一桌子饭菜有荤有素，在庄户人家里很是拿得出手了。

许氏高兴，素光也高兴。

本来嘛，钱就是挣来花的。能用钱解决，有些苦就没必要吃。钱没了可以再挣，人累垮了可没法子找回来。

母女两个说得高兴，芸香蹦蹦跳跳也来凑热闹，素光今日没带烧饼回来，抱起妹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逗得芸香咯咯直笑。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摆了晚饭。中午的剩菜还有不少，母女三个简单吃了点。

吃完饭天还没全黑，许氏在屋里收拾鸡蛋，准备再孵一窝小鸡，素光带着芸香在院子里消食散步，霞光在地上融成暖乎乎的一片，及半人高的篱笆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男声：“妹妹吃饭了没有啊？”

素光抬头一瞧，一个黑黝黝的高壮汉子蹲在土坡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看到素光朝自己看过来，眼中精光一闪，便咧嘴嘿嘿笑起来，笑出一口大黄牙。

素光脸色一僵。

当这人是谁？正是当初传与上官白蕊有染的牛二！

这牛二小时候就是个小瘪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父母离世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其混账无赖的大名在甜水村如雷贯耳，大有要直奔大岭镇，冲破清渠县的意思。二老临死前留下些许钱财，牛二大手大脚，三两天败光，连父母留下的屋子田地都典当吃喝干净后，衣食无着，便拾起老本行，偷窃他人财货，有时候能得手，有时候被逮住就是一顿好打，因此身上脸上留下了不少癞疤，跟个丑陋的蛤蟆似的。这人如今快三十来岁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老婆孩子更是一样没有，一天到晚走哪睡哪，浑浑度日，在甜水村是个人人厌恶的货色。

素光心里警铃大作，这人突然来她家里，准没好事儿。

果然，牛二问：“妹妹今天晚上吃的什么？不知可有剩余的晚饭，也给我吃一些？哥哥我走了老远的山路，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呢。”

素光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赶人：“讨饭到别地儿讨去，我们家不待见游手好闲之徒。”

牛二一口吐掉狗尾巴草，站直身子，脸上笑嘻嘻的：“妹妹怎的这样绝情？那日你与我在草垛子后面，你一声一声哥哥叫得那样娇媚，身上的皮肤滑嫩得像花儿一样，令我爱不释手，这才几日不见，就忘了哥哥的好了么？”

素光听着他一口一个妹妹，恶心得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什么草垛子，什么哥哥妹妹，都是无中生有！

上官白蕊虽然胆小懦弱了些，但还是知晓男女大妨的，平日里下河洗衣服遇见村里相识的年轻男子都不敢打招呼，怎会半夜与人私通？这牛二真是丧心病狂，满口胡言，故意损毁上官白蕊的名声，这与把她往死路上逼有什么区别？

丧良心的混蛋，天打雷劈的玩意儿！素光恨得牙痒痒。

“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你就能想起哥哥的好了。”牛二痞笑着走过来，隔着篱笆向素光的脸伸出手。

“放肆！”

素光刚一闪身躲开，旁边就传来一声厉呵，原来是许氏听见动静出门看来了。许氏一瞧见牛二，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你个泼皮无赖，无缘无故败坏我女儿的名声，害得她跳河差点自尽，我们还没先找你报仇，你倒先找上门来了！你还想坑害我女儿？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离我们一家子都远远的！”许氏操起搁在墙根底下，用来打扫院子的大扫帚，往牛二身上招呼去。素光立即把篱笆的门栓拴上了，免得牛二趁机闯进来。

牛二左闪右躲，还油嘴滑舌：“婶子这是做甚？我和白蕊妹妹已经成就好事，以后少不得要尊称您一声丈母娘，您不说置办酒肉招待我，还拿扫帚伺候我，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待跳到许氏够不着的地方，他还作了个揖，“小婿这厢有礼了。”

素光护着妹妹靠后站着，许氏举着扫帚冲在前面，她虽不及男子有力量，但几扫帚挥舞下来，也让牛二脸上挂了彩。牛二大字不识一个，还学文人作揖，作得不伦不类，这场景当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许氏大怒：“少放你娘的屁！我女儿和你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嘴里喷粪，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牛二仍然笑：“婶子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嘛，我和白蕊妹妹两情相悦，只是提前把事儿办了而已，一应流程日后自会补上，定不会叫白蕊妹妹吃亏的。婶子放心，我定会一心一起意地对妹妹好。”他嘴里瞎吹，竟然还不死心地往篱笆边上靠，想趁机推开并不算结实的篱笆门，只要进到院子里，一屋子妇孺能耐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