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见证（1/1）
”这姑娘家中有许多兄弟，他们皆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却深得父母宠爱。这家中仅有的好东西都是这些男丁的，从来都没有这姑娘的份。“
”这姑娘在及笄之时眼看着就要为自己挣来一片大好前程，可谁知-----她的父母想叫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好为他们的儿子挣一大笔钱财------“
慕姝妍顿了顿，使劲憋住眼中的泪水。
”好在这姑娘很幸运，遇到了一位良师。那教书的师父为这姑娘四处求人，筹到了好大一笔钱财，又想了好些法子说服了这姑娘的父母。从这以后，这姑娘便再未受过家中的委屈。“
慕姝妍止不住的开始抽噎，眼前又浮现出当年老师为她筹集学费的场景——
她前世的父母相当愚昧，对她动辄打骂，只有杨老师会护着她。当初她就要高考时家里不想再供她上学，只打算把她直接卖出去发一笔横财------没想到杨老师直接去了她家里，告诉她父母供她上学之后会得到更多的钱，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人中龙凤，又为她凑足了学费，终于劝服她父母打消了卖了她的念头——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极为艰难。其中的辛酸与沉痛，恐怕只有她和杨老师能懂。
”后来，这姑娘成了人人景仰的风云人物。她不再缺那些金银财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留住那位恩师的命。“
慕姝妍捂住流泪的眼睛，”她那位恩师在她发迹的十年后，忽然得了种怪病，无药可医。她带着师父走遍了这神州大地，却找不到一个能救人的神医------纵使她散尽钱财，这位恩师也还是撒手人寰了------“
王川听的心疼，轻轻抚着慕姝妍的肩头。
”在这位恩师走后的第五年，这姑娘四处散心，偶然发现了一家医馆，见到了一位老先生。他那救人的招牌上挂的-----就是她师父的病。“
慕姝妍闭上眼睛，强忍着心中的阵阵钝痛。
”这姑娘当即便跪在地上痛哭了整整一日，最后晕了过去。在她醒时，那先生的女儿便在她床边坐着。此后-----她便在那里住下，拜了那老先生为师，平日里靠着去学堂教书来维持生计。”
慕姝妍呆愣的看向远方，任由王川为她擦去面上的泪珠。
“其实她亦不知为何当日要去拜那先生为师。此后她如愿以偿的成了一代神医，却永远也无法救回她想救的人。”
“也许-----她只是希望，往后能留住身边重要的人，不再像当年一般，只能无力的面对这痛苦的一切。”
故事讲完了，二人又陷入一阵荒凉的沉默。
其实他们很像，都在争一个看似无意义的结果。可就是这样的结果，足以支撑起他们无法面对的漫长岁月。
——这样的救赎，是留给生者的。
“颜颜，往后都会好的。你我-----总会迎来新生。”
王川温柔的说着，“不论你身上藏了多少秘密，你都是你。我亦会做你的后盾，再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慕姝妍感激的冲他一笑，复又站起身。
“都这样晚了，咱们得快些回去。不然平白叫人担心------”
“哦，是。忘了萧云峥那醋包还在宫里等着呢-----”
“谁-----谁说他了！”
“你急什么呀，本公子只是------哎！你干什么！”
二人的嬉笑声渐远，山中的万物又归于静寂。
文家的一处小院中，一帮女子正围着文瑶指指点点。
”好姐姐，你这勾引男人的功夫可真是了得。一个二殿下还不够，非要去招惹妹夫，父亲母亲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你们这帮人自己将脏水泼到我身上，还敢倒打一耙？这人是怎么进我的闺房的，你们心里清楚的很！“
文瑶双目赤红，抬头指着那领头的女子——
”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狠毒------得不到二皇子便想着毁我清誉，你可知家这家中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是出了事------你往后怎会攀上高枝！“
”别急嘛，姐姐-----“文青黛咯咯的笑起来，”此事不会有外人知晓，自然不会波及到妹妹们。只不过------你的婚约，怕是要作废了。“
文瑶嗤笑一声，”想拿我的东西，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得住。“
到底是她低估了这四姑娘的劣性，竟被钻了空子。
文瑶慢慢冷静下来，扫过院中的众人——
”若我今日真出了事，你们几个都别想好过。“
女人缓缓勾起嘴角，”你大可抢了我这婚约。我猜你并非是倾慕二殿下，只是想要替代我，不论与谁成婚，你只是想占了那最好的位置-----可若你真将此事捅给父亲母亲，我便让这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今日的丑事。大不了鱼死网破，总归是不会叫你安生。“
”你！“文青黛瞪直了眼，”你疯了吗！“
若这事真传扬出去，她这辈子是不会有机会嫁人了。文瑶她怎么敢------
”怎么，你敢今日陷害我至此，就不信我会将一切豁出去要你的命？“文瑶忽地大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知我能不能做得出来吗？“
文青黛涨红了脸，”你这泼妇，实在是没脸没皮-----“
”你说什么？"
刚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声如洪钟，拧紧了眉。
”是不是最近为父太过纵容你，竟叫你对嫡姐如此不敬？“
文山陵走到文青黛身边，狠狠落下一巴掌——
”没规矩的东西。“
文青黛骤然惊呼，哆哆嗦嗦的哭起来。
”父亲，不是女儿的错，是姐姐------姐姐她，“
”四妹妹，我是怎么了？“
文瑶弯了眉梢，声音似从地狱中传来——
”妹妹，姐姐是做错了什么？你快些说说，叫姐姐给你赔罪。“
文青黛的耳边回荡着文瑶刚刚的话，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以这疯女人的性子，是真的干得出来这些事-----她赌不起。
文青黛就这样捂着红肿的脸蛋，久久不发一语。
文老爷子看到此景更为恼怒，只觉得这女儿实在是不成气候——”你平日里不知道多读些书，净知道到你大姐这生事。教训你几次都不听，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文青黛吓得直摇头，赶忙跪下求饶——”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文山陵狠狠甩开文青黛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大姑娘受了委屈，往后四姑娘房中的月例分出半年的送到大姑娘这。“文山陵看向文瑶平静的眼眸，”若有什么旁的冤屈，尽可来找爹爹说。“
文瑶福了福身，”多谢父亲体恤。“
文山陵扫了一眼荒芜的宅院，心中也有些愧疚。
他这大女儿本是他的掌上明珠，近些年他过分宠着这四丫头，乱了嫡庶尊卑，搅的家宅不宁。今日他本想来看看这女儿过的如何，谁知竟撞上了这场面——
”这院子里的东西都如此旧了，怎的不知道翻新？“文山陵责问着身边的管家，”叫人即刻来翻修！“
”是，老爷。“管家冒了一头冷汗，转头便将老爷的话吩咐下去。真不是他刻意为难，只是老爷偏宠四小姐，如今四小姐的心意在这府中如同圣旨一般------四小姐不愿大姑娘好，他们便不敢去照顾文瑶，生怕哪一日掉了脑袋。
这府中的门道文山陵也清楚，当即便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下人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如今他这大女儿过得不好，有一半是他的责任。
“往后大小姐院子里的事，每个月都要事无巨细的向我汇报。听清楚了吗？”
“是，老爷。”一众下人皆俯身，再无先前的怠慢之色。
文山陵背起手，一个一个的扫过众人战战兢兢的面孔。
“为父先前一直不愿苛责你们，总以为你们长些年岁就懂事了。没想到啊-----这一时心软，差点害了这府中唯一的嫡女。”
老爷子一步步走出院门，“再不长些记性，便莫要再当文家的人了。”
被留下的众人静默许久，仍然心有余悸——
家主的雷霆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老爷子这一番话虽听着平和，心中却是真动了怒------若非过几日便是四小姐的生辰，此次怕是要动家法了。
文青黛缓缓瘫坐在地上，终于是服气了。
“我们走。”
昔日里在整个文家耀武扬威的四小姐如今也成了落水狗，那几个平日里围着她转的姐妹心中也犯起了嘀咕——如今这四姑娘惹得老爷动了怒，往后若是大姑娘得势，她们该如何自处-----
脑子转的最快的五姑娘先回过味来，亲热的走到文瑶身边。“姐姐，如今父亲站在你这一边，往后便不必再受这些窝囊气了。今日我得了些龙井酥，特来送给姐姐尝尝。”
五姑娘招了招手，丫鬟将一精致的食盒递到文瑶身边的奴才手中。
“五妹妹客气了。这几日妹妹若得空，可常来这里坐坐。我整日里闲坐在这房中，只觉得无趣的很。”文瑶笑得毫无芥蒂，将心下的鄙夷尽数敛住。
这五姑娘可是这府中最精的主。今日她跟着四姑娘前来捉奸，却从头至尾不发一语，想是先观察清楚局势再站队——看起来毫无损失，却最讨人嫌。小聪明从来都不成气候，连基本的诚心都没有，又怎会叫人心甘情愿的作她的垫脚石呢？
文霜棠看文瑶面上并无抗拒，心下松了口气。”若姐姐不嫌，妹妹自是愿意日日来的。今日姐姐也累了，我们这些人便先回去，不在此叨扰了。“
文霜棠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一帮人如蒙大赦，赶忙跟着走了。
小院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文瑶身边的丫鬟不由得开始打抱不平——
”小姐，您就这样放这帮人走了吗？旁的人也就罢了，那四小姐实在是欺人太甚-----“
”穷寇莫追。“文瑶勾起唇，”总归是能消停一阵了。“
今日之事并非偶然。家主突然造访，无非是因着她将与大皇子通书信的消息放了出去。如今她的分量重了，这老爷子行事之前自然得掂量。
”文小姐手段高明，叫本王大开眼界。“
萧云峥带着寒夜从房中走出来，”未想到小姐还有此等本事。“
文瑶躬身行礼，”见过誉王殿下。“
萧云峥摆摆手，”往日里宫中的争斗本王也见得多了，本以为这些臣子家中会安宁些。如今看来，这后院的刀光剑影亦是丝毫不少。“
”王爷言重了。后宫之中，朝堂之上，棋差一步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臣女如今面对的雕虫小技，在王爷的大业面前不值一提。“
文瑶抬起头，开始切入正题。
”臣女心知王爷是来探臣女的虚实，因而为您备了份礼。“
女人从荷包中掏出一颗铁丸，将里面裹着的纸展开。
”王爷请过目。“
萧云峥接过纸扫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一干人等，应是萧云澈的手下。
”这是二皇子在西陵的一部分眼线，臣女偶然得此物证，不敢私藏，只能交与王爷。“
文瑶面色沉静，等待着萧云峥的答复。
男人的面色未变，“今日并无闲杂人等在场，文小姐不妨直言相告——你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萧云峥只觉得这女子城府极深。这东西给了他不一定能增加多少助力，却能叫他看到她的价值。若他赢，他必须得顾忌着她的襄助。若老二赢，今日的小事也无人能查清楚-----
”王爷慧眼如炬，臣女是无从隐瞒。“文瑶缓缓跪下，”今日王爷也看到了。臣女身如浮萍，一无家族可依仗，二无夫婿可仰赖。臣女只求王爷能保住臣女的一条命，不叫臣女有朝一日暴尸荒野——“
“臣女拜见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