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课（1/1）

三位小皇子年纪都不大。

五皇子今年十岁。

六皇子今年八岁。

七皇子刚开蒙没多久，上月刚满五岁。

尚未成亲，还要在上书房混半年日子的四皇子楚凌霄端坐第一排，笑眯眯地准备看容秦的乐子。

容秦：……

他轻咳一声，勉强让自己忽略七皇子稚嫩的声音：“冯大伴，本殿饿了。”

冯太监头都大了，他连连劝七皇子：“殿下，先生还在上头，您要听课，容先生可是今科探花，陛下都赞的学识呢。”

“不过是酸儒穷说，咱们日后又不用去考科举，听这些劳什子玩意儿做甚？”

六皇子听七皇子起头，也跟着不屑道：“七弟都说饿了，你们没听见吗？还不快给本殿和七皇子拿吃的来！”

周围的宫侍依旧不敢动，六皇子气急，猛得一踹桌子：“还有什么事比七弟用膳更重要？万一饿出个好歹，你们这群奴才担当得起吗！”

五皇子低着头，偷偷抬眼看容秦的脸色，没跟着做声。

楚凌霄仿佛不认识容秦似的，一言不发。

容秦顶着那些伴读与太监们既歉疚又试探的眼神，不由想起昨日谢昭婉告诉自己的消息。

谢昭婉常出入宫中，又曾是三公主伴读，对皇子们的性子不说了如指掌，也算几乎摸透了三位小皇子。

既辞不去这难活，那便只能做足准备。

她回忆着三位皇子及他们伴读、宫侍的性格和身份：“七殿下年纪最小，母妃又是陛下宠爱的严昭仪，他性子从小就跋扈，严昭仪更因他体弱而溺爱他，但他极听五殿下、六殿下的话，但凡两位哥哥赞同的，他从不反对。”

“六殿下母妃早逝，他幼时无人照顾，因一场风寒而摔跛了腿，性极敏感，浑身是刺，最恨有人笑话他，便是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腿看也不成，前年被王贤妃抱养了去，才渐渐平和了些，他不喜文字，向往军中，虽还是自卑，却开始对比自己强的人服气。”

“五殿下的母妃施嫔原先只是个藏书阁的宫女，施嫔生性怯弱，他们母子也少不得被宫人磋磨，有次被人诬陷，还是我和楚凌月出的头，他最会看人脸色，年纪最小，却机敏得很，少珩若是待他以诚，他也不会帮着旁人害你。”

谢昭婉在宫中多年的谨慎小心也不是全无收获，这些外臣皆一头雾水的内宫秘事，她却耳濡目染，知之甚多。

谈起这些鲜活的生命，她最后叹道：“说句大不敬的，这些小皇子多少都有些偏激，陛下是个好皇帝，却能没做成一个好父亲。”

有了谢昭婉开小灶的紧急补课，容秦对面前的情况已早有准备。

六皇子得意洋洋地以为这位容先生会像之前的几位先生一般被气得辞去职务，谁知容秦合上今日用于讲课的《盐铁论》，反倒笑道：“六殿下说得对极，想必汉代的桓宽也是和殿下一个看法。”

六皇子嚣张的笑容僵在肥嘟嘟的脸上，他愣了愣：“这个什么宽是谁？”

“是咱们今日所学，西汉史书《盐铁论》的作者。”

容秦笑容渐深：“盐铁盐铁，这盐还在铁头，可不是民以食为天么？”

“六殿下真知灼见，微臣佩服至极。”

“只是六殿下有无想过，铁甲军车钢刀铜剑，沙场征战处处靠铁，盐却寻常可见，为什么这盐就能在铁前面？”

提到六皇子最喜欢的兵戎之事，六皇子不禁少见地低头沉思起来。

是啊。

他让大伴给他买的小铁剑尚且如此坚硬，这盐却是厨房里最普通的东西。

为什么那些史官会将盐排在铁前面？

这不是瞎写吗！

六皇子正要反驳，忽然想起这用膳最重要的观点是自己提出来的。

是哦，如果不吃饭吃盐的话，又哪来的力气提剑杀敌呢？

六皇子徒然大悟，最早对容秦的敌意早就被思考出一个大问题欣喜若狂取代，他激动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眼前的容先生没有像之前那些老古板一样驳斥他，反倒笑着夸赞他极有大将风范。

“那么六殿下，既然吃饱了才能提剑杀敌，咱们又该如何让大家都能吃饱饭呢？”

容秦此言一出，不仅六皇子又疑惑了，就连乐得看戏的楚凌霄也开始若有所思。

“呸，什么为什么吃饱饭的，我看你就是在阿谀奉承六哥！”

七皇子见六哥已被容秦捧得有些飘飘然了，连忙稚气十足地拍案道：“什么盐什么铁的本殿不懂，本殿只知道现在不该上学，该用早膳！”

七皇子满心觉得自己在唤醒他的六哥，谁知却平白被六皇子拍了下脑门。

“六哥！”七皇子眼泪汪汪，转头朝五皇子嚎：“五哥！”

五皇子无视了他求助的目光，迎上容秦鼓励的眼神，攥着衣角道：“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让百姓吃饱饭，但我知道书里有写，这就是父皇让您来教我们的原因。”

“不错。”

容秦点点头，再次拿起那本《盐铁论》：“六殿下，不知您可是向往做天策上将那般的大将军皇子？”

六皇子眼神一亮：“想！我想学功夫，看兵书，不想在这里读甚么《礼记》《宋史》！”

“您喜欢看兵书，自然知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句话罢？”

“咱们读史，是为了吸取成功将领胜利的经验，是为了避免出现与前人一样的失误，读史可明得失，如果殿下您想成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想来我这门课是得认真上的了。”

六皇子似懂非懂，他对容秦这个新来的年轻先生十分感兴趣，觉得容秦不死板，且半点都没将眼神放在他跛了的腿上。

这直接导致六皇子严令禁止七皇子在课上闹别扭找麻烦。

七皇子不想来上学，可两位兄长都站在臭先生那头，他只能委委屈屈地从命。

两个时辰过去，七皇子也慢慢从反抗到沉浸在容秦幽默诙谐的语言中，上书房的氛围轻松愉快，再不复往日的沉闷。

“容少珩啊容少珩，本殿往日只以为你博览群书，学识了得，不想你连带孩子也有一套。”

宫门将将下匙，楚凌霄与容秦一齐出宫，他指着远处扎起灯火的欢意阁挑了挑眉：“本殿请你吃酒？”

“不成不成。”容秦打算直奔福香楼：“我家娘子等着我带点心回去一块用晚膳呢。”

“嘶，我这谢表妹看着温温柔柔，不想竟是个能将你容少珩训得服服帖帖的河东狮。”

楚凌霄啧啧称奇：“总不会是欢意阁重金请的厨子还没你府上的厨娘技艺好罢。”

他闪身蹭上马车：“嘿，我今日非得去你家试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