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炒米粉（1/1）

“林生！这可怎么办？”正在做饭的杨晓霞接到一个电话，她惊呆了，醒过神来急忙喊老公韦林生。韦林生正在院子里修播种机，听到杨晓霞喊他，扭过头来，“怎么了？看把你吓得。”

杨晓霞急忙走到韦林生身旁说道：“晓东来电话了。在缅甸哪！”

韦林生一听放下手里工具，杨晓霞的弟弟杨晓东自从去广州打工，已经半年没有和家里联系了。

杨晓霞继续说道：“他可能被诈骗了。刚才电话里说急需二十万元。这可怎么办？”杨晓霞显得六神无主了。她只有这一个弟弟，比她小了好几岁，基本上可以说是她抱着长大的，很是疼爱。这个弟弟平时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寻求帮助的就是杨晓霞，因为父母都六十多了，还有一个九十多岁的奶奶。

韦林生想了想安慰杨晓霞说道：“你先别担心，等再打来电话问问清楚。咱们先到派出所备下案。”

于是两个人来到镇上派出所，把情况向民警一说。值班的民警很无奈的摇摇头说：“最近已经接到多起这种事情，我们已经向上级报告了。但牵扯到跨境犯罪，有点麻烦。你们先备案登记，如果再打来电话，马上把情况告诉我们。我们会妥善处理。但是不能激怒犯罪分子，已经发生过被骗人员被残害的情况。要先稳住，稳住，慢慢和他们周旋。”民警说的很耐心。

杨晓霞韦林生只好备了案，回到家里等消息。到了晚上，手机又响了，杨晓霞一看，还是上午那个号码，她急忙让韦林生接听：“喂！是杨晓东家属吗？”

电话里一个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韦林生没出声，看他怎么说。那人继续说道：“杨晓东现在在我们这里，有吃有喝一切都好，请你们一百个放心，虽然他欠了我们二十万元，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动他一只手，或者一颗肾。我们只要人民币。”

韦林生说：“他怎么欠你们那么多钱？”

阴阳怪气说道：“这个你现就不必了解了，如果你们有机会再见面，他会详细向你解说。我们的食物不多了，如果收不到欠款，他首先会饿肚子的。饿坏了我们无权负责。”

杨晓霞在旁边越听越急，她拿过电话，近乎哀求的说道：“你们不要伤害他，其它事情都好说。”

阴阳怪气“嘿嘿”笑了笑说道：“这还差不多，抓紧时间把钱打过来，趁他全身零部件都完整，你们好相见。”

杨晓霞说：“你们收到钱一定要保证把人放了。”

阴阳怪气认真的说：“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们是讲信誉的。”

杨晓霞说：“钱怎么给你们？”

阴阳怪气说：“去银行转账，就说表哥用钱。”

韦林生拿过手机说：“我们刚才去银行了，银行说现在资金管制，境外汇款一天只准一次，一次最多一万，一个月不能超过三次。”

阴阳怪气迟疑了一下说道：“怎么还有这事，我们调查一下。”

杨晓霞也凑近手机说道：“我们把现金直接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当面把人交给我们，行不行？”

阴阳怪气“嘿嘿”又笑了起来，说道：“这个当然好了，不过你们要带着人民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会热情招待。”

杨晓霞好像看到了希望，她问道：“我能不能和我弟弟说几句话？”

阴阳怪气说：“看你挺有诚意，这个当然可以。”

不一会儿，手机传来杨晓东惊恐悲哀的声音：“姐！快救我，晚了他们会摘了我的肾。”

杨晓霞说：“晓东！是你吗？真是你！你放心，姐这就想办法救你。”

“我……”电话里杨晓东还想说什么，好像被拖走了。

阴阳怪气冷冷的说，“大家都要信守约定，不要耍什么花样，对大家都不好。随后会发给你一个地址，按地址把钱送来。不要太久了，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完挂了电话。

杨晓霞韦林生面面相觑。想了半天，只有破财消灾了。

两个人准备好现金。韦林生来见大哥韦树生，嫂子莫小芸刚好也在，把情况说了。韦树生莫小芸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嘱托前去要小心点，随时联系。

韦林生杨晓霞告别韦树生莫小芸，买了火车票，上了火车，火车一路南下，向广州而去。

杨晓霞心情郁闷，虽然望着窗外，却无心看风景。韦林生看着这两天一下变得有点憔悴的杨晓霞，很是心疼，他搂过杨晓霞，让她把头枕在自己胸前，安慰道：“没事的，那些人主要是为了要钱，他们不会把晓东怎么样的。到时候我去送钱，你在昆明等我们。”

杨晓霞忧心忡忡的说：“我是担心他们收了钱不放人可怎么办？或者是收了钱不放你走，那我可怎么办？”

韦林生轻轻拍拍杨晓霞的肩膀，轻声安抚说：“没事的，如果他们这样做，以后谁还敢给他们送钱呢。”

这两天一直没有休息好的杨晓霞在韦林生的怀中慢慢睡着了。

韦林生知道自己可不能睡，身上带着救人的现金呢。他看看怀中的熟睡的杨晓霞，再望着车窗外延绵变幻的风景，想起第一次来广州的情景。

那时候韦林生十八岁，做为内地剩余劳动力的一分子。他随几个亲戚邻居坐火车来到广州，下了火车已经是傍晚，车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韦林生随着人流出了站却发现不见了几个同伴，有点慌了，背一个化肥袋子装着的行李，在车站门口到处找，找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人影，那时候没有手机，无法联系。渐渐车站广场上的人少了，韦林生四顾茫然。

这时候一个人手里举着一块牌子，边走边喊：“东莞深圳嘞！豪华大巴马上出发，最后一趟喽！”

韦林生突然想起来亲戚说过他们要到的地方是东莞茶山镇。于是他走过去问：“到茶山镇吗？”

那人说道：“到了东莞就到了茶山。”

韦林生问：“多少钱？”

那人说：“四十，你带那么多大行李，再加十块。”

韦林生知道自己口袋里只有几十块钱了，就问道：“这么贵呀，能不能少一点？”

那人说：“靚仔！不贵的了，广东这里物价很高哇！”

韦林生想想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他。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跟上来。

那个人带着大家过了一个天桥，穿过两个隧洞，在小巷子里转来转去，总算来到一个偏僻的街道上，那里停着一辆大巴，车上已挤满了人。

韦林生交了钱，挤上了车。车子启动，在夜幕下的城市里绕来绕去，出了市区，在黑暗的道路上疾驰，又上了一个高架桥，桥上有不太明亮的路灯。大巴车停下，司机喊道：“东莞的，东莞的到了，东莞的下车，一路不停，直到深圳了。”

韦林生跟着人们下了车，大约有十几个人，男男女女，站在高架桥上都是一脸迷茫。大巴车开走了，过来一群骑摩的人，绕着下车的一群人转来转去，问大家都去哪里？有几个商量好了价钱之后坐上摩托车走了。

一个长得胖胖的摩的问韦林生：“老乡，去哪里？”

韦林生说：“茶山多少钱？”

摩的说：“茶山很远了，又是半夜，二十块啦。”

韦林生正在犹豫，这时候旁边一个女的肩上挎着一个小包，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一个摩的过来问她去哪里。女的说：等一下有人来接我，她一边说一边又往路边挪了挪。那摩托的刚离开，另外一辆摩托车，车上两个人，一个前面开，一个空着手后面坐。那摩托车突然加大油门，轰响驶近那女的，后面那个人一把扯住女子肩上的背包，女子惊呼着伸手来护。摩托车疾驰而过，女子被带倒在地上，那摩托车抢了背后，扬长而去。女子站起来，惊慌失措，又一个摩的过来，很好心的说道：“美女呀！要小心点啊，赶紧坐我的车子走吧，这里很乱的。”那女的吓坏了，不敢停留，只好坐上走了。

胖子摩的说：“快走吧，不然也被人抢了。”韦林生不敢怠慢，坐上摩的。

下了高架桥，摩托车飞快的在夜色里行驶，转来转去，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的说路边是一片小树林。一辆摩托车停在树林边，车旁放着一个行李箱。

胖子摩的说：“茶山到了。”

韦林生下了摩托车，拿着行李左右茫然，不知道去哪里？

胖摩的说：“靚仔，深更半夜的不要乱跑，你去哪个厂，加点钱，我送你。”

韦林生出发前听亲戚说过美达玩具厂。就说道：“我去美达厂。”

胖摩的说：“美达啊，我知道，加十块，我帮你送到厂门口。”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小树林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哀求声。韦林生往那树林里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回事。胖摩的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说：“妈的，又在害人。”

不一会儿，一个长头发瘦瘦的男人从树林里出来，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紧着腰带。他身后一个女的从树丛里出来，披头散发，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哭哭啼啼。

韦林生正要上前问是怎么回事。

胖摩的说道：“猴子，你他妈的又伤天害理，早晚有报应！”

那瘦猴一边骑上路旁的摩托车，一边干笑着说：“没办法了，我不像你，只要钱，我是见了漂亮的就管不住自己，宁肯不要钱，也把她送到。”说着话那女的拿了行李坐上摩托车消失在黑暗里。

胖摩的说：“走吧，小弟。这种事情太多了，想管管也不及啦。”

韦林生在美达玩具厂门口蹲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美达厂的门卫室里出了一个和韦林生年纪稍大一点的小伙子，看着英俊潇洒，留着中分发型，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格子短袖。他的脸上虽然有一颗黑痣，却也显得与众不同的精练帅气。

他拿着钥匙开了锁，打开厂门，走出来看了看从门外的韦林生，又走进厂里。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到马路对面的炒米粉摊子上买早点。

韦林生注意着进进出出的人，希望能看到亲戚或者熟人。等到太阳老高了，始终没看见一个认识的。

最后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眉清目秀，扎着马尾辫子，穿一件宽松红色短袖，蓝色摩纱紧身牛仔裤，身材匀称，青青靓丽。她出了厂门，到河粉摊上买了两份米河粉，袋子装好了，拎在手里走回来，走到厂门口，她扭头看了一眼韦林生，走进大门，到了门卫室门口，那穿着黑白格子短袖的小伙子走出来，伸手接过一份米粉。那女孩又递给他一双筷子，然后拿着另一份米粉朝车间里走去。

随着一阵上班的铃声响过，那小伙子一边吃着米粉，一边走过来把大门拉上，只留一个小门。然后走到门卫室旁边的一个垃圾桶旁，把吃完的饭盒扔进垃圾桶，进了门卫室。

韦林生也感觉到饿坏了，掏了探口袋，看看只剩下两块钱了。他走到米粉摊前，问卖米粉的：“这个一份多少钱？”

米粉老板说：“两块钱一份，加鸡蛋两块五。”

韦林生肚子咕咕乱叫，他说道：“给我来一份。”

韦林生拿着炒米粉还没走回厂门口，三下两下就把那一份河粉吃了个精光。肚子暂时不叫了，可那一点河粉，哪里吃得饱。

韦林生站在厂门外发起愁来。同路来的亲戚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又不敢走开，生怕一走开，亲戚们一开始错过了。

到了中午，铃声一响，韦林生隔着铁大门，只见一群群青春年华的女孩男孩们出了车间，到一个食堂里吃饭。

韦林生目不转睛，希望能看到熟人的身影。人们吃完饭，又回到车间。厂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那个穿黑白格子短袖的门卫从餐厅吃完饭走回来，韦林生问道：“老乡！厂里现在招人吗？”

黑白格子短袖门卫看了看韦林生说道：“你来晚了，前几天招满了。”说完进了门卫室。

韦林生无奈，看着陌生的马路，能到哪里去呢？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韦林生又把身上的口袋翻遍，却找不到一分钱。他想到别的地方看看，却怕自己一离开，亲戚们找来会错过了。

他忍住饿，背靠着墙坐在行李袋子上，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那个穿红色短袖的女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衫，浅蓝色牛仔裤，英姿素雅。她出了厂门就看见依在墙角的韦林生，她迟疑了一下，走过来问道：“你是刚从家里来吧？”

韦林生饿得没力气说话，点了点头。

“你跟谁来的？到这里找谁？”她又问。

韦林生有气没力的说：“我跟亲戚来的，走散了。”

“你是不是没钱吃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韦林生没钱了，也许是这种情况她以前遇见过。

韦林生点点头。

她走到马路对面，买了三份炒米粉，都加了鸡蛋。她拿着走过来，把一份递给韦林生，说道“你先吃吧！等一会儿我问一下人事，我们线上有一个人前天下午走了，看能不能把你招进来。你有身份证吗？”

韦林生一阵欣喜，望着眼前这个女孩，连忙说道：“有！有身份证！”他就要去找身份证。

女孩说：“不急！你先吃了饭，等到八点半人事上班以后我去问问，如果要人我来带你进去。”

韦林生连连感谢。女孩拿着米粉进了厂门，把一份递给脸上有痣的小伙子，向车间里走去。

饿坏了的韦林生觉得那是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份炒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