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楼主(1/1)
季怀衿迟迟未归,一问才知,许多重臣都被留在了宫中。
东窗事发,昭英也被急召回了翎雀楼。
由于还未确认下一步行动,所有人都暂时留在翎雀楼内。
经过绿萝身边时,昭英无意间嗅到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这个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
她想起来了,崔皖的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味道。
崔皖当时说兴许只是喝药留下的药香,但如果只是单纯的药香会偏淡雅,而这种香味显然要更加浓郁,像是奇楠沉香。
“绿萝姐,您平时用香吗?”昭英问。
“我从来不用香,为什么这么问?”绿萝止住脚步。
如果绿萝不用香,那她身上的香难道是在见了别人之后沾上的?
“您刚刚见了什么人吗?”
“我先前见了楼主,怎么了?”绿萝不以为意道。
这香居然是楼主身上的!
倘若上次闻到的香并不属于崔皖,那又会是谁身上的呢?
细细回忆起救下崔皖后的场景,她清晰记得当时同处马车里的还有第三人,也就是昏迷不醒的淑慎夫人。
金銮殿上,一名士兵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来。
“禀皇上,前线告急。”
皇帝神色凝重地打开羽檄,每读一字眉头便紧皱一分。
底下的大臣个个都是人精,见皇帝一言不发,自然也知晓里头不是什么好消息,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现在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皇帝拍案怒起,厉声道:“叛军从阳翟起兵短短一月便连占四城,沂州太守甚至主动开城投降。正在受敌的邺城物资军备远不足以抵挡十万叛军,如果没有支援不过十日便会被攻破,故而请求朝廷派兵增员。”
此次叛变并非没有预兆,自二皇子入狱以来,民间先是传出皇位不实的流言蜚语,更有甚者质疑皇帝为奸臣所惑,紧接着多个地方的节度使便打了“清君侧,正臣纲”的旗号发动起义,包括云州、临川在内的五个地方云集响应,叛军队伍日益壮大。
而邺城位置特殊,它毗邻叛军扎根的临川,又距离京城百里之远。即便朝廷立即派兵,赶到邺城时他们就算撑住了,也已是强弩之末。如果没撑住,那派去的援兵便等于自投罗网。
尚书令齐峘站出一步道:“臣认为,权衡利弊而言,邺城救与不救,于今而无大用也。不如转而加防下一站,为敌豫备。”
梁柏茂道:“臣以为,即使是偏僻一隅也是先帝一点点打下的疆土,怎能随意割让?更何况,邺城百姓也是阗国子民,如果连他们的国君都放弃了他们,那以后又有谁来臣服国君?”
齐峘又反驳道:“臣知梁大人是爱民心切,但现在大敌当前,应该以全局利益为重,不可因小失大啊皇上。”
季怀衿道:“微臣认为,邺城虽然落后,但当地民风朴实人心团结。而且邺城地势较高,又有护城河围绕,易受难攻。如是以利字议之,守下邺城便能以此为据点向驻扎附近的敌军反击,但如果放弃邺城回守下一站处于平原地带的沧州,那么胜算不见得比守住邺城大。”
兵部尚书冷哼一声道:“话说的好听,想守住邺城谈何容易?叛军十万,还只是肉眼能看到的数字。如今据守邺城的士兵不足两万,想彻底保住邺城至少需要五万。骠骑大将军驻扎西北,赶到邺城至少也需半月。地方掌握兵权的诸侯王大部分已被策反,只有燕王和宁王愿意出兵,可那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京城离邺城足足有半个阗国之远,等我们再派兵过去,邺城早就被铲除平夷。那剩下这两万精兵从何而来?”
季怀衿道:“三万足矣,加上邺城两万士兵能够撑到骠骑大将军赶到。”
皇帝问:“谁来领兵?”
大殿上走出一名武官,道:“微臣骑都尉愿意领兵前往。”
“爱卿曾经跟随薛将军征战四方,作战经验丰富,实可胜任此职。”
兵部尚书劝阻道:“万万不可啊,堂堂骑都尉掌监羽林军怎可擅自离职?羽林君一日无首,皇上的安危便无法保证。要是叛军趁虚而入,又该如何是好?”
季怀衿道:“兵部尚书言之有理,骑都尉并非最佳人选。既然士兵由地方派遣,为何不让宁王与燕王遣大将领兵,再由朝中派人督军辅佐。相信除了将军没人更了解自己手下的士兵。”
齐峘道:“季大人可别忘了,诸侯王大多已经反叛。宁王与燕王表面上虽然同意借兵,但他们实际可不一定想牺牲自己手下的大将来踏这趟浑水。”
乱世之下,明哲保身,这句话本无错处,而现在错就错在齐峘算漏了一点。
季怀衿不紧不慢道:“宁王与燕王原本都是跟随薛将军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只要薛将军修书一封,他们定然会出手相助。”
兵部尚书说:“薛将军远在边疆已经十几年未回京城,你又怎能保证他心在京城?而且从京城传信到西北再传到两王手里,邺城早就破了。”
梁柏茂意有所指道:“老臣记得,薛将军膝下不是还有一位儿子留在京城吗?”
兵部尚书不屑道:“梁大人说的难道是那个从未露过面的二公子薛长逸?我先前可是听闻他体弱多病险些丧命,况且他这么多年没有消息,还在不在这世上都不好说。”
闻言,季怀衿皮笑肉不笑道:“兵部尚书这话怕是不妥吧。”
对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问道:“难不成季大人见过?”
事到如今,他的身份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皇帝等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他看着底下有所迟疑的季怀衿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的季怀衿拂袖道:“不仅我见过,尚书大人也见过。”
“你···这是何意?”
“此人,不就站在你的面前吗?”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百官皆瞠目结舌。
兵部尚书更是惊掉了下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再次开口时便叫嚣道:“你,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从未说过自己不是薛长逸,何来欺君之罪?”
贺尧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齐峘制止了。
齐峘小声道:“动动你的脑子想想,皇上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能出现在这吗?”
沉默许久的皇帝终于出声:“既然薛将军之子在此,那就由你代你父亲修书一封快马加鞭传给燕王宁王吧。”
皇帝的话中没有半分怪罪之意,甚至平淡如常,话里话外变相肯定了季怀衿的身份,只要稍微动点脑子也该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兵部尚书也没了刚才的气焰,讪讪道:“那这同去的人选···”
“臣倒是有一个人选。”
来者正是淑慎夫人。
先帝曾规定淑慎夫人可以随意进出金銮殿,只是自太傅驾鹤西去后,淑慎夫人便再也没上过早朝。
今日前来,定是有要事相商。
她身着蟒袍华服,头戴金冠,目光径直看向高台之上的皇帝,道:“鹰扬校尉陆文鹤,志虑忠纯,勇猛果敢,曾跟随过薛将军一段时间,作战经验丰富,由他前往督军,定能阻挡十万大军。”
梁柏茂道:“陆校尉固然合适,但到了那边怕是交涉不易,不如让季大人一同前往吧,宁王燕王的手下见到薛将军之子应会好说话许多。”
皇帝捋捋胡须道:“梁爱卿所言极是,那便由季大人和陆校尉一同赶往邺城吧。”
下朝后,淑慎夫人叫住了季怀衿,两人落座于一间茶馆。
淑慎夫人先为他斟了一杯茶,“想必你已知晓我的身份。”
“您就是翎雀楼楼主,对吗?”季怀衿道。
他早年听父亲说翎雀楼是先帝所设的暗影机构,但先帝归西后便落入他人之手。它中途沉寂了几年的时间,直到蓮鹤云鼎失踪才重现世间。
而偏偏沉寂的这段时间正是太傅,也就是淑慎夫人的夫君病逝后的五年。
再加上太傅辅佐先帝二十余年,翎雀楼交到他手上不无道理。
而更令他确信的是游湖一行,明明鲜少露面的淑慎夫人却偏偏选择高氏出逃的时机大张旗鼓地开展湫湖游船。与其说是碰巧,不如说是以己作饵引蛇出洞。
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淑慎夫人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正是翎雀楼楼主。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淑慎夫人笑了笑。
季怀衿谦虚道:“夫人抬举了,不知唤晚辈前来所谓何事?”
淑慎夫人道:“你此番前往邺城必是凶险万分,我先前答应过你父亲会护你周全,所以之后我会派翎雀楼的人随你同去,三大影卫的实力你也见识过,有他们在必能保你平安。”
又是父亲···他永远放心不下他,季怀衿握紧拳头。
“长逸,不要推辞,他也是为了你好。”
“谢夫人。”他只好应下。
“你是喜欢婴勺那丫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