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李志明走投无路（1/1）
破石公社主管知青工作的副书记章陆明，是五十年代初期参加工作的老同志，快五十岁的人了，始终还是一个副书记，心里始终有点怀才不遇的味道。上级几次想给他调换一下位置，但他觉得自己不是一把手就没有同意。章陆明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一把手，但现在这个位置还是有不少的好处的。章陆明在公社领导班子中分管文教卫生和知青工作。全公社教师的调动，卫生院医生的安置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才行，后来又有了知青安置这件事，虽然没有多少油水，但每年可以借到知青老家走访的机会到大城市去转一转，这也是一次免费的旅游。有时候在知青安置分配的时候，懂事的知青会给他送几包好烟甚至一些大城市的土特产。这对章陆明来说，也是一件意外之喜。
王明月这批知青来的时候，王明月在知青中比较抢眼，她不但是几个女孩子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而且也是最活跃的一个。章陆明在接待这批知青的时候就一眼看出王明月与众不同。
开始，章陆明把王明月分在离公社最近的生产队，王明月可以端着饭碗赶场。章陆明也把分配方案给王明月看了。其他知青都给章陆明买了烟，或者请他到食店去吃过面条。王明月却没有这样做。章陆明一气之下就把王明月调整到李家坪大队。
王明月清楚这是章陆明在整自己，她并没有去找章陆明，而是默默的来到李家坪三队。
章陆明以为李家坪三队会对王明月严格要求的，那时候，王明月觉得受不了劳动的苦会来求自己的，到那时候自己不仅仅是吃到王明月的烟和面条了，而且还会有意外的惊喜。章陆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德光这个生产队长，竟然想出办幼儿班这个办法使王明月不到地里去参加劳动，这是章陆明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章陆明本来对李德光就没有以前的好印象了，现在又让王明月不到地里去劳动，这是李德光明目张胆的与自己作对。章陆明觉得既然你李德光要和我作对，我就不让你的幼儿班办下去，不但使你李德光难堪，而且也让你王明月这个女娃娃知道我章陆明的厉害。
李德光了解到章陆明是为了报复收拾王明月后，心里就更加同情王明月，而且也就更加关爱她了。
这天晚上，王明月在李德光家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李德光对王明月说：“小王啊！我们这个幼儿班可能遇到麻烦了。”
王明月一愣：“叔叔，可能是我的原因吧！”
“哦！”李德光惊诧的看着王明月：“小王，你这话怎么说起呢？”
“李叔叔，我到破石公社才一天的时间就看出来了。”王明月说后竟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李德光跟着笑了笑：“小王，你是什么事情才一天就看出来了。”
“李叔叔，你是清楚的，我开始不是分到李家坪来的。”
李德光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公社章陆明副书记给我说的是一个男知青，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变了。”
王明月笑了笑：“李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处事？”
李德光惊愕的看着王明月：“小王，你怎么这样说呢？”
“李叔叔，我如果像我的那些同学那样做的话，我就不会来到李家坪了。可我这是因祸得福，我来到李家坪后得到你们的关心照顾，这是我的那些同学们没有办法相比的。”王明月说后感激的看了李德光和喻永芬一眼：“李叔叔，喻大妈，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真的是因祸得福，这是我的那些同学非常羡慕的。”
王明月说着放下碗筷揩起眼泪来。喻永芬见状一把搂着王明月：“孩子，别这样！我们家庭条件有限，对你照顾不周你不要生我们的气啊！”
“大妈！谢谢您！”王明月抱着喻永芬轻轻的抽泣起来。
过了一阵，王明月使劲抹了一下眼泪，望着李德光说：“李叔叔，我知道我们这个幼儿班的事情，公社肯定有人是不满意的，他们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李叔叔，为了使这个幼儿班继续办下去，我就不当这个幼儿班的老师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强迫幼儿班停下来的。”
李德光摇了摇头说：“小王，这个幼儿班就是我专门为你办的，你不当这个幼儿班的老师了我还办这个幼儿班干什么呢？”
“李叔叔，只要我是这个幼儿班的老师，公社的人肯定会找你的麻烦的。”
“小王，这你就不要担心了。他们找我的麻烦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我现在是这样在设想，我们幼儿班继续办下去，只不过我们不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的办了，而是悄悄咪咪的办。”
王明月不解的看着李德光：“悄悄咪咪的办？李叔叔，怎么悄悄咪咪的办？”
“小王，我们已经开会研究了，我们生产队准备开办一个面房生产面条......”
王明月不等李德光把话说完竟然拍起手来：“李叔叔，你开办面房太好了，这样我们要吃面条就用不着到破石街上去买了。”
“就是！我想开办面坊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年前我就有这种想法了。说老实话如果是给我们分一个男知青的话，我就没有办幼儿班我就把面房办起来了。这次有人不同意我们办幼儿班，我就干脆办一个面房......”
“李叔叔，你是不是以办面房为名办幼儿班？”
李德光笑了笑：“小王，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们把你安排在面房上班，但你的主要工作却在幼儿班，当那些检查的人来了后，你就在面房里面，他们就没有办法找你的麻烦了。”
李德光以为自己这个办法天衣无缝，哪想到还是被公社副书记章陆明知道了。章陆明虽然暗示过李德光仍然在办幼儿班，但都被他巧妙的应对过去了。
李德光的儿子李志明高中毕业回来后，李德光为了减轻王明月的负担就将李志明安排到面房干活，这样一来，李志明不但和王明月接触的机会多，而且也的确减轻了王明月管理面房的工作，王明月就可以专心致志的料理幼儿班的事情。
这天，李志明赶场的时候，吴英杰老师通知李志明学校要他去当民办教师，可当李志明到八庙区医院去体检回来后，主管公社文教卫生和知青工作的副书记章陆明认为这是整治李德光最好的机会。
章陆明在李家坪大队书记李德义的配合下将民办教师的岗位给的王明月，不但堵住了李志明当民办教师的路，而且也使李德光的幼儿班彻底停办。
李德光本想去找章陆明说个清楚的，但觉得民办教师由王明月去当，也算是解了王明月劳动的苦楚。
王明月得知自己这个民办教师的岗位本来是李志明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对李志明说：“志明哥，我不去当这个民办教师了，还是你去吧！”
李志明连忙制止道：“明月，你千万不能这样想，这个民办教师对你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劳动比你强，你在队里劳动的确不如我。......”
“可是，......”王明月想了想说：“志明哥，我就给你说实话吧！我早晚是要回重庆的，这个民办教师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但对你来说那就不同了。”
李志明笑了笑：“明月，你不是说的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吗？怎么才这点时间就有了回去的想法呢？”
王明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志明哥，说老实话，我也想在农村呆一辈子，但是......”
王明月说到这里一下停住了，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李志明。
李志明不明白王明月的意思，问道：“你，但是什么？”
王明月脸一红，轻轻的说：“我不告诉你！”
王明月停顿了一下，说：“志明哥，我去找公社章书记，我不当这个民办教师，这个民办教师还是你当最合适！”
“明月，你千万不能去找章陆明副书记，你去找了他不但我去不成，搞不好你这个民办教师的位置也会被别人夺去，而且你还会......”
王明月一惊：“还会什么？”
“唉！”李志明叹息一声：“明月，你来的时间也快一年了，你就没有听到一些有关章陆明的一些传说吗？”
王明月笑了笑：“我没有听到什么传说啊！你给我说说看都有些什么传说？”
李志明想了想：“算了！你不知道就不要打听了。”
“不行！你必须给我说！”王明月一下拦住李志明。
“明月，章陆明虽然是公社党委的副书记，说老实话，他这个人离党的要求差得远，他做的一些事情与党的要求背道而驰。所以，你最好不要去找他。”
“志明哥，我明白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
王明月并没有听从李志明的劝告，而是去找了章陆明副书记。
这天是星期天，破石街上正好逢场。王明月邀约李志明一块去赶场。
王明月和李志明一路说笑着来到破石街上，两人逛了一阵后，王明月对李志明说：“志明，你先自己逛一逛，我到学校去一下。”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肯定没有人的。”
“没关系！我去看看就来。”王明月说后就转身进入到学校的巷道里。
王明月见李志明走远了后立即转身来到公社大院里。她来到章陆明的办公室外面，站在楼道口屏了屏呼吸：“我要不要去找章陆明副书记呢？既然已经来了，我还是进去找找他。”
王明月轻轻的敲了敲门，可是里面却没有动静。王明月正准备敲第二遍时，背后传来章陆明的声音：“王明月，你不要敲了！”
王明月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尴尬的笑了笑：“章书记，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还没有起床是不是？”
“哪是没有起床,是......”
“是什么呢？”章陆明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疑惑的看着王明月。
那时候，公社干部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办公室就是寝室，寝室就是办公室。
章陆明的办公室里只有八九平方，里面一张大床，床前是一张黑黢黢的条桌，条桌上堆满文件，杂乱无章，占据了整个桌面，靠墙的地方有一盏煤油灯，煤油灯旁边是用报纸糊着的窗户。条桌外面有一把木椅，木椅也是黑黢黢的，和条桌的年龄应该是一样的。这木椅是供来人坐的，章陆明要办公的话就只能是坐在床沿上。大床的这一头放着一个水桶，水桶里有半桶清水，旁边地上有一个搪瓷脸盆，墙角有一根斜拉着的麻线，麻线上挂着两张毛巾和两件衣服。
章陆明跨进屋里后回头对王明月说：“明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呢？”
王明月站在门口轻轻的笑了笑：“章书记，我到破石来快有一年了，我还没有给您汇报过我的思想和工作情况呢？”
章陆明一惊，心想，这个女娃娃终于明白了。章陆明连忙笑着说：“明月，快进屋坐！”
章陆明说着把自己放在木椅上的衣服拿起来挂在蚊帐钩上。
“谢谢章书记！”王明月说后跨进屋坐在木椅上。
章陆明往自己的茶杯里倒了点水，将杯子往王明月身边的条桌角一放：“明月，喝水！”
“谢谢章书记！我不渴！”
章陆明坐在自己的床沿望着王明月说：“明月，你今天找我要汇报什么思想呢？”
王明月笑了笑：“章书记，这一年多来感谢您和公社领导对我的关怀和照顾！......”
章陆明笑了笑：“这是应该的！不足挂齿！”
“章书记，我今天来是想给您汇报一下我当民办教师这件事情的。......”
“怎么，你王明月不喜欢这个民办教师岗位吗？”章陆明说后愣愣的看着王明月。
“不是！章书记，我是觉得还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民办教师岗位的。同时，我是从城里下来锻炼的，我怎么还没有开始劳动锻炼就......”
章陆明笑着一下打断王明月：“明月，看来你的思想觉悟蛮高嘛！这很好！我们农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过，你这个民办教师岗位是我为了照顾你这个小女娃娃专门争取的，你可要好好的争取啊！你只要听话，我今后还要好好的重用你，你懂吗？”
章陆明说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王明月，并且站起来准备去关门。
王明月见章陆明那种眼神一下想起李志明给他说的那些话，连忙站起来，歉意的笑了笑：“章书记，我今天还有点事，我下次来好好的感谢您！”
王明月说着就走出了章陆明的办公室。章陆明一种失望的表情看着王明月。王明月在下楼的时候站在楼梯口回头望了望章陆明的办公室，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看来李志明说的是对的了，这个人以后不能和他接触了。”
王明月来到街上在人群中寻找起李志明来，可她找了几大圈都没有找到李志明：“难道他一个人回去了？不可能！他一定到学校去找我去了。”
王明月连忙望破石公社中心校走去，刚走到校门口，李志明就从里面出来了:“志明！你到学校来了？”
“明月！你在哪里去了？我在学校来找你......”
“我到学校来没有见到校长和主任，我就到街上来找你，找了你几大圈没有找到你，我就估计你可能到学校来了，没想到你还真的到学校来了。”王明月说后笑了笑，她不想跟李志明说真话。
“明月，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王明月一愣:“哦！我的事情办完了，你还有没有什么事？”
李志明笑了笑:“我没有什么事。”
“那好！你没有事了我们就回去吧！”王明月说着上前一把拉着李志明:“志明，走！我们到食店去吃点东西再回去。”
“啊！”李志明停不下来愣愣的看着王明月:“还到食店去呀？”
“啊！对呀！到食店去吃点东西再回去，你难道不饿吗？”
李志明看了王明月一眼:“我不饿！你去吃吧！我在这里等你！”
“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走！我们一块去！”王明月说后拉着李志明就往食店走。
李志明本不想去的，但他担心别人看到说这说那的，只好跟着王明月往食店走。
王明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和李志明正在食店里吃面条的时候，公社副书记章陆明竟然也进来吃面条。
王明月连忙轻轻的对李志明说:“快吃！不要让章书记看到了。”
李志明轻轻的点了点头，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王明月和李志明三下五除二吃了面条后，赶忙走出食店。
在回家的路上，王明月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李志明轻轻的问道:“明月，你好像有心事？”
“嗨！”王明月叹息道:“志明，我真的想帮你一下，可我却无能为力帮不了你什么忙啊！”
李志明一惊:“明月，你是不是去找章陆明了？”
王明月不置可否的看了李志明一眼说：“我没有想到这公社一级的有些领导干部竟然是这样的，怪不得领导人要发动这场运动。唉！领导人本想铲除这些不好的东西，结果这些不好的东西却越来越多。下面这些人严重背离了领导人的一片好心。”
李志明轻轻的笑了笑：“明月，你的岁数不大，可却这样忧国忧民，将来一定是国家的栋梁。”
“拉倒吧！我还是国家栋梁？我连这个民办教师都是你让给我的，我还国家栋梁呢？”
“唉唉唉！我给你说，这个民办教师并不是我让给你的，是上级安排你的。”
“志明，你不怪我夺了你这个民办教师的位置？”
“明月，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个民办教师不是你夺去的，是上级不要我去的。你如果再这样说的话，我以后就不和你......”李志明本想说：“我以后就不和你好的”，可话到嘴边了，他立即打住。
王明月停下脚步回头愣愣的看着李志明：“你以后就不和我怎么啦？”
李志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以后就不帮助你了！”
“志明，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呢？”
“唉！”李志明叹息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志明，我听人说你要去学什么兽医？这是不是真的？”
“明月，我的确是想去学兽医。”
“志明，你要考虑好啊！”
“没事！我学兽医是为了我们李家坪人服务的，这应该是可以的。”李志明满怀信心的等着张仁强大队长带来好消息，哪想到也是一场黄粱美梦。
李志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想学兽医的想法也无法实现。李志明痛定思痛，我不做和别人有交往的事情，不沾公家的光，我只干一些我一个人做的事情，这样你章陆明和李德义就把我没有办法了。
李志明经过思考，觉得李家坪缺乏篾匠师傅，自己不是喜欢编织竹扇吗？我不正好利用我们李家坪竹子多的特点，自学篾匠，这既不需要有人教我，也不需要大队和公社批准，我谁也不求谁也无法阻止我。
一天晚上，李志明在饭桌上对李德光和喻永芬说：“爸妈，我准备自学篾匠，这也是一条出路。”
李德光还没有说话，爷爷李正杰老汉就说道：“孙儿，你这个想法好！爷爷支持你！”
李德光想了想，说：“行！篾匠的活也不是很重属于技术活。你娃娃也有篾匠的天赋，我看你是能够成功的，我们支持你！”
李志明说干就干，当天中午从生产队面房回来后，李志明就到屋后竹林里去砍了几根竹子，做好编制背篓的准备工作。当天傍晚回家后，李志明就开始编制背篓，到晚上睡觉前，李志明的第一个背篓就编制成功了。李德光看着李志明的第一个背篓，心里既高兴又有些难过。自己的儿子李家坪大队的第一个高中毕业生竟然落到编织背篓为生。
李志明真的是无路可走，他是多么盼望自己的命运能够得到改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