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萤火（1/1）
刚刚还歪歪扭扭没个正形的沈意此刻正乖乖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腰背挺直，双手搭在膝盖处，弯起好看的眉眼，扬起殷红的唇角。
她的骨相本就极佳极美，五官又都精细完美得恰到好处，明明是浓艳型的长相却不给人丝毫的疏离感。
她就坐在那，给人一种天气正好景色宜人的错觉，可她的周围却是一团乱麻。
梁浩睁开眼就发酒疯，硬要说衣挂是欺负过他的黑熊，说什么也要跟衣挂打一架。
王芳柔唱完歌虚了倒是安分地瘫在沙发上睡着了，可偏偏周幸说什么也要睡沙发，争着抢着要把王芳柔从沙发上薅下来。
还好，胳膊能有梁浩腿那么粗的周幸硬是没有把王芳柔从沙发上搬下来，静了两秒后，她扭头朝着厨房的方向进军。
陆文见状赶忙拦住她，“阿姨，你要去哪？”
周幸停下脚步，直直地注视着陆文，虽然她不够陆文高，但凭借着她其他的优势，两个陆文也不一定打得过她。
她平静回答道：“厨房。”
陆文咽了口唾沫，问：“去干吗？”
周幸：“拿刀。”
陆文：“……”
如果可以测心率的话，听到这句话时陆文的心率一下飚到了120迈的车速，达芬奇来了也救不了血压爆炸的他。
就在这时，黄锦绣奶奶出声了，“阿幸，天晚了，该回房间睡觉了。”
周幸扭头看黄锦绣，黄锦绣正拿着杯水，一步一缓地来到自己身边。她满头银发，笑起来时脸上会露出一道又一道的条纹显得格外亲切。
周幸顿了顿说：“我不困。”
黄锦绣将水放在她的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周幸浑身起鸡皮疙瘩，黄锦绣慢慢悠悠道：“喝完就该睡了，听话。”
“……”
陆文站着正发懵，周幸阿姨能这么听话？然后，他看到，周幸阿姨喝完杯子里的水后，大步朝前头也不回地迈向自己的房间，期间还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锦绣奶奶，快看。
你的头顶有黄色发亮的光圈诶。
另一边，宋斯极度平静地拿起沙发的抱枕，不容置疑地塞到梁浩的怀里，此刻他正拿着高跟鞋预备跟衣挂大战一场。
梁浩疑惑，作势要把抱枕给扔了，宋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晴天娃娃。”
梁浩手中的动作倏地停下，眯起眼重新审视了一遍抱枕。
三秒过后，他笑了起来，撇下了另一只手的高跟鞋，说：“好。浩爷永远帅气。”
宋斯嗯了一声，拉过梁浩的手臂往房间的方向带，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地说：“帅气的浩爷快去和晴天娃娃睡美容觉吧。”
梁浩点头，满面春风。
“好。”
只差沈意和宋晴两个小姑娘了。还好沈意目前还在装乖乖，但宋晴…呢？
在陈晓燕走时她还勉强算是比较清醒，可没一会儿后劲儿就上了脑，摇摇摆摆地坐在餐桌前敲碗自娱自乐。
可现在，她，不见了！
正当剩下清醒的三人准备报警的时，宋晴踏着轻快的步伐上了楼，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午夜的门铃又仿佛清晨的鸟鸣。
陆文连忙走到宋晴面前，语气与平时大相径庭，吊起来的音调和京腔有几分相似，语气的凶戾却直接明了。
“你刚刚搁哪去了？出门不知道和人打个招呼吗？”
话落，宋晴眨着灰溜溜的眼睛还没做出反应，倒是沈意先反应起来了。
她几乎是从沙发蹦了起来，一把推开陆文挡在宋晴面前，没有半点醉醺的状态。要不是她开口的话实在离谱，宋斯都快怀疑沈意喝酒是真的千杯不倒的了。
她道：“你是哪家的小孩，不许欺负人的道理不懂吗？”
陆文：“……”
陆文被气乐了，插着腰竟真的开始跟酒鬼讲道理了，“无论是哪家的小朋友，出门都应该跟家里人说一声。不能让关心你的人担心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言罢，沈意和宋晴的双手同时放在了背后，那一脸乖乖怯怯认错的模样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宋斯弯腰，让垂下头的沈意也能看到自己的眼睛，然后用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低软磁性的嗓音，问：“沈夭夭知道错了？”
沈意抬起头盯着宋斯的眼睛看，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
定定地回看两秒后，沈意道：“不知道。”
宋斯：“……”
黄锦绣在旁边看着轻轻笑，开口替沈意和宋晴解释了一下。
“夭夭和青青聪明坏了，可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姑娘，可惜小时候也调皮坏了。你们也别跟她们掰扯了，要不要奶奶送你们一道回去。”
“不用，”宋斯拒绝的速度让陆文都惊了一下，他继续说：“我们可以的奶奶。这边还得您照看着，我们也大了，就不用奶奶操心了。”
黄锦绣：“那好，你们路上要小心，有事给奶奶打电话。”
“好，”宋斯跟着沈意一歪一扭的虚步往楼下走，边走边道，“奶奶你也要早点休息，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黄锦绣：“好。”
路上，宋晴格外不老实，沈意格外老实，明明是同一地点同一时间出发的两组，却在十分钟后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因为宋晴走一步就要玩两步，所以陆文和宋晴被远远的落在了后方。
看着小姑娘背着双手指挥路边的小野狗不要到处撒尿时，陆文忍不住笑了，一瞬间脾气全部都散了。
他用着打商量的口吻，道：“青青，天暗了，你该回家了，听话，好不好？”
宋晴闻言视线从电线杆下面的野狗挪到陆文轮廓分明清爽俊朗的脸上，她吞了口干唾沫，颤颤地抬起手，扶上了陆文的鼻梁。
陆文的呼吸瞬间停滞，胸腔里的声音蓦然唱起了高调。
当事人宋晴却迷迷糊糊浑然不知，含含糊糊地说：“你可以不可以……”
“可不可以什么？”
九月夜晚的风有夏天残余的燥热，吹得人心尖儿狂跳，看不见的街道拐角偶尔传来一些不知名的声音却让心跳的舞动更加剧烈。
飞蛾围着路灯的灯亮翩翩起舞，姿势转换时，一只不知名的夏夜萤火也加入了其中。
好像无论何时何地，夏天都无处不在。
宋晴继续说：“不要骗我。”
嗓音浅浅落下，飞蛾与萤火在夜晚里交织共舞。
“我没，”陆文的眼皮微微垂下，仅那片刻，浑身上下的气场仿佛都变了，“一言为定了，我就不会再骗你了。”
平时陆文的眼睛总睁得很大，看不出是刻意为之，因此显得他格外的俊郎阳光，笑意盎然时，书卷气的脸上一派青春活力。
但现在，他半垂着眼皮，慵风懒散怎得也挡不住，由内而外地溢出来。原本清俊的眉眼一瞬间就染上了邪气，呼之欲出的痞感，只偶尔能在他喝多上头时能感受到。
宋晴满意一笑，一双光滑白皙的手喜滋滋地覆上陆文的脸，说：“这样才对。”
陆文被迫一错不错地双目直直盯着宋晴，小姑娘柔软清秀的五官被无限放大，脸上挂着的笑也深深地落在眼底。
陆文突然想起高一上学期宋斯他们玩得烂梗——讨老婆。
那会儿正下课，宋斯和陆文两人翘着椅子腿一荡一荡地，笑得极其随意，吹着烂水。
“有一些人呢，只要站在那，就会有人自投罗网啦。”陆文贱兮兮地说完这句话后，又更上一层楼地朝宋斯抛了个媚眼。
宋斯扯起唇角，板板正正的五官荡漾起来时随便哪个小姑娘一看都会被迷了眼，他懒洋洋地说：“好说，你以后就干站着讨老婆呗。”
“那可不，”陆文随意地说：“就凭哥的魅力，小姑娘那不是手到擒来。”
“等哥哥放学就带你去找几个，胖的矮的不要，太高的太瘦的，光要漂亮活泼的。”
说着，陆文手往后放欲伸个懒洋洋的腰，然后手指指腹的温凉让陆文疙瘩起一身。
他转头，不好意思这四个字还没完整地从嘴巴里吐出来。
下一秒，他对上了阎王和善慈爱的目光。
陆文：“……”
阎王也是检讨王，因为这种烂玩笑被罚写三百字检讨，陆文是挠破脑袋也写不出来。
后面，他死马当活马医乱写了一通后，被骂被罚重写还要在班里大声朗读时，他想，他这辈子的脸皮都搭在上面了。
实在没有脑细胞后，陆文选择叫他在附中的哥们儿夏锦年这个从小写检讨写到大的一哥给他来了个激情发挥。
虽然又臭又烂又长，但是吧脸已经没了，又有何惧，在他念到最后一段时，请假去参加古典舞比赛的宋晴突然回教室了。
陆文也不记得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了，他只记得口中正念着导致，导致着导致着就成了——导致以后讨不到老婆。
比起那时候的口误和讲台之下所有人闹哄哄的笑以及阎王的恼羞，更让陆文终身难忘的是宋晴站在教室后方听到他念这句话时，那温淡又甜兮兮的笑。
“陆文，”宋晴喊了一声，将陆文从回忆里捞了起来，“你别难过。”
陆文一愣，“什么？”
说着，宋晴就给了陆文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身上掺和着奶香和花香的味道探入了陆文的鼻尖。
宋晴继续说：“你都没好好吃饭。”
陆文：“我没有。”
“那你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在看外面？”
陆文说不出话，宋晴闷闷的声音骚扰着他的胸腔，他双手垂下并没有拥着宋晴。
他不能再占小姑娘的便宜了。
宋晴继续说着话，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我下楼确认过了，老三不在楼下。”
陆文：“……”
“老三今天没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你别难过，”她抬起头，发现陆文的眼底有丝丝猩红，她又重新埋在了陆文怀里认真地抱他。
“陆文乖，”
“陆文永远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