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团伙（1/1）
大壮又失眠了。
前半夜他在担心明雪的安危，她身上有钱吗？她孤身一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睡觉，大壮，别像女儿外出上大学前的老父亲那样，明雪比你个家里蹲更懂怎么照顾好自己。大壮努力放空思绪。
但即使什么都不想，他脑子里还是盘桓着明雪走前的神情。
除了不舍和安慰，大壮还读出了明雪的一些其他情绪。
他不由自主地去分析那是什么，这让他的睡意更加稀薄。
是一些失望和期盼，大壮在半梦半醒间意识到。
于是下半夜，愧疚又开始折磨他。
明雪没有明说，但大壮回想着这两天的事，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为明雪的生命安全和自由努力的时候，调用了两个世界的太多资源。甚至光是那场那场单枪匹马的营救，就几乎教会了三体人智子能在情报领域发挥出作用的大部分潜力。
如果他更冷静一些，本来有更稳妥，更保险的解决途径。
明雪这两天在病房里显然想得比他更多，她比大壮更先理解了大壮所处位置带来的责任，以及大壮毫不掩饰的情感给他嵌入了怎样一个门户大开的弱点。
所以明雪的又一次离开，还有一个重要的诱因：她继续待在大壮身边，只会让这个弱点逐渐变大暴露给更多人。
在大壮学会如何隐藏起它之前，最理智的选择就是离大壮足够远，让可能的敌人触碰不到弱点本身。
某种角度来说，是大壮的不成熟和莽撞让明雪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同时因为她是被保护那个，以及她对大壮的感情，所以她没有说出这件事来。
他相信大壮会自己理解的，大壮也确实做到了。
但那样只是让大壮更爱她了而已，这个想法甜蜜但又让大壮沮丧，这让他变成了一个不合格的面壁者。
就像把一个普通中年男人在家庭和工作里需要做出的取舍和代价都放大67亿倍那样，大壮感到一阵巨大的挫败。
......
柯颖把《三体》游戏的进度报表放进大壮桌上的时候，大壮还在床上挣扎，即使戴着眼罩，柯颖也能看出他这一晚没有睡好。
柯颖昨晚也没有睡好，但她不能像面壁者那样任性。
这个任性赖床的男人甚至因为习惯，要大家满足他在家办公的要求，把各种文件都送进他的无菌室住所。
他肯定在想着那个叫明雪的姑娘，在准备听证会这几天，大壮的心不在焉她都看在眼里，作为跟在他身边最紧密的人之一，柯颖即使没有问过大壮和她有关的问题，也能从他的表现里猜出他和明雪的关系。
这正是她昨晚辗转反侧的原因，但她不想承认。因为凭着女性天生的直觉，她知道竞争已经结束，她是被判负那个。
不，她从来不在赛道上，柯颖提醒自己。
原来他之前不是迟钝，只是眼里已没有了其他人的位置。
挺好的，至少我保持住了理性和尊严。
现在柯颖要开始工作了，不过首先她得叫醒大壮。
她伸手去推大壮，后者却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嘴里含糊地念叨着那个名字。
她猛地把手抽回，大壮这才摘下眼罩，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见了抿着嘴唇，有些压抑着怒火的柯颖。
他努力从床上撑起身子，跟柯颖打招呼。但柯颖只是转过头去。
柯颖知道自己的愤怒其实有些毫无缘由，但看见大壮那张蠢脸还是忍不住发火。
趁着大壮还在洗漱，柯颖努力使自己平复心情。
但显然有人比她更心神不宁，大壮本来就一直在尽量简化自己的工作内容，但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大壮还是在简单问题上犯了好几个错误。
“到底怎么了？”柯颖没有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她不太想知道原因，但大壮却似乎很想找人倾诉。
于是她被迫听到了大壮明雪两人从《三体》游戏里产生纠葛到莫名其妙就两情相悦的故事。
一开始听有些抗拒，然后是羡慕，等大壮语无伦次地讲完，柯颖已经完全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对像是蹩脚青春期主角的家伙了。
除了故事里夹杂的那些凸显大壮预知能力一样的细节。不过大壮身边的人似乎都默认了他的这个属性，柯颖也时常忽略了他身上这个最大的谜团。
不管怎样，身为面壁者的大壮愿意跟他说这些，柯颖还是有些开心，至少他是信任柯颖的。
不止如此，他正在用少见的迷茫眼神向柯颖寻求答案，恰好的是，她真的知道答案。
“去做对方希望你做的就好了。”柯颖告诉他。
“这就是问题！她想要我不那么喜欢她！”大壮的表情在说：那怎么可能？
“错了，她想要不再成为你的弱点。”柯颖指出他的错误。
“但是那怎么可能？”
柯颖有点生气：“你不是最有能耐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吗？我想，她也正是相信这一点，才抱着很快就能再相见的心情离开的。所以你也要更多地试着相信她，而不是在这里唉声叹气！”
“那我现在能干嘛？我曾经的计划时间跨度很大...”
“那就加速，你需要好好对待你的职责了，面壁人先生。”柯颖又找到机会提出了她的不满。
“可我再有能耐，要干的事也多的有些离谱了啊...”
“你为什么就不能搞个能真正帮你落实计划的队伍呢？每一个面壁者都在这么干...呃，除了罗辑先生...要是有这么一群人，或许运营‘幽灵ETO’的任务就不用明雪去承担了。”
“我没想好到底该不该把其他人拉下水...”大壮挠头。
“你刚刚就把我拉下水了！”柯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大壮这么优柔寡断，或许明雪的又一次离开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所以她真的很火大：“陈大壮！那个跟我讨论责任和英雄的面壁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人家相信你会搞定眼前这些问题才放心离开的，你这么颓废下去不是在辜负人家的心意吗？去做她希望你做的事！”
大壮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柯颖意识到自己音调有些高了。
“你怎么...”大壮欲言又止，有些惊讶于柯颖的反应。
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柯颖把眼神移开，然后因为这个举动，让一直迟钝的大壮捕捉到了她的情感。
“不好意思...”柯颖听见大壮的道歉。
已经没机会了，柯颖。她告诉自己。但是这又怎么样呢？这无法影响我的决心，这个男人正行在我一直憧憬的道路上，而我有机会成为他的助力，这不关乎情感，只关乎理想。这就够了。
所以她又直视了大壮，这次，两人的目光里都只有澄澈的坚定。
然后大壮站了起来，很难得地站得很直，柯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直视他。
“那么柯颖，我可以邀请你加入我的团伙吗？”
“...你真的要叫自己的队伍为‘团伙’？”
“问题不大，我说过吧，面壁者的工作就是成为一个坏蛋，坏蛋总是要有团伙的。”
“有人说过你是个混蛋吗？”
“还真有。”
看来他恢复过来了，柯颖有些又默默问自己：那你呢，柯颖？答案也很明了。
所以她回答：“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