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终流放（1/1）
“看着干嘛，帮我解开啊。”明雪费力抬抬手，示意自己还被绑着。
“嗯，嗯？啊，哦！”大壮听见明雪叫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四下环顾，想找个什么东西来剪掉勒在明雪手上的塑料扎带。
塑料扎带缩得相当紧，看来莫里茨并没有准备再帮她解开。刚刚死命踹了莫里茨一脚，本就没恢复的气力更是消耗殆尽，现在的明雪脆弱的像是刚出生的孩子。
“左边电视柜第一个抽屉就有剪刀啦，快点。”明雪虚弱地示意手忙脚乱的大壮去找工具。
大壮翻出剪刀，赶紧将明雪手脚上的扎带剪开，他看见明雪手腕上被勒出的红印，下意识上手帮她揉一下，但想了想觉得不太好，又呆在原地。
看到大壮又露出那种有点呆的神情望着自己，明雪却突然在意起自己发型有没有睡得很怪。她感觉脸颊发烫。
为了不被大壮发现，明雪努力抬起双手，示意大壮拉她一把，让她立起身子。
大壮看着躺在沙发上无力的明雪，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她现在正全身脱力，而自己刚刚救了她的命，或许他干点什么，明雪大概也不会抱怨？
但是下一瞬间，他就对上了明雪有些虚弱的眼睛，第一次，他在这个猫一样警惕的女孩子眼里看到了信任。他没办法去辜负那样的眼神，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把这个柔软脆弱的姑娘给拉了起来。
因为刚刚的对峙，他的手心有些冒汗，所以接触到明雪手腕那一刻他还在想对方会不会嫌脏，但是明雪似乎没什么反应，反而轻轻拍拍沙发，示意他坐到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明雪旁边，两人互相往对方靠了靠，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感让大壮感到宁静，没有意料中的紧张，坐在喜欢的女孩子身边只让大壮感到了一种奇异但舒适的轻松。
“噗”明雪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
“全球智子组成超载电流瘫痪了你的起爆器。”明雪搞怪地模仿着大壮的语气：“你怎么想出用这么蠢的话去骗他啊。”
“我看过这家伙的成绩单，他的科学课，特别是电学相关考试是他成绩里分数最低的。”大壮解释道，说完还用脚拨了拨正瘫倒在地上的莫里茨。
“那要是他真按下去试一试呢？”明雪因为才从昏迷中醒来，嗓音带着点嘶哑。
因为明雪突然转过头来，她的头发扫过大壮的脖子，让他有点痒酥酥的。
“那我们就一起炸死在这儿咯。”大壮也侧过脸去，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的明雪。
在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突然同时笑了起来，说不上缘由，也都有些有气无力，但两人都笑出了眼泪。
“你真是个坏蛋。”明雪又一次这么说。
“那说明我工作干的还不错。”
“这次你救了我一命，就算你欠我的命被抵消了吧。”
“你还老是骂我混蛋呢，要不我骂你的事儿也抵消了吧？”大壮开始讨价还价。
“也不是不行，那你现在就把欠我的那个秘密也还了吧？”明雪提议。
“不怕我骗你啊？”大壮有点怕，要是明雪又问一些他不能回答的问题，他就又只能向她道歉了。
明雪坚持：“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那你问吧。”大壮放弃了抵抗。
“你怎么做到让命令智子的？”明雪微微侧过身子，问大壮。
“我和三体人做了个交易，呃算是合作吧，至少在它们到达地球前，我都可以...”大壮想说为所欲为，但是为了在明雪面前保持一下形象，没有说下去。
不过还好明雪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因为另外一个‘秘密’？”
大壮点头，明雪又发出疑问：“可那样，三体人干掉你不是更容易守住秘密？”
大壮注意到明雪没有再称呼三体人为“主”。
然后她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主让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就举起双手朝大壮扑了过来。
但是她的攻击软趴趴的，大壮轻松就抓住了明雪的手，反而让明雪一下子扑在了他身上。
“哼哼，吓不到我的，因为我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了，所以现在三体人是最怕我死掉的那个了。”大壮为识破了明雪的恶作剧得意。
明雪从大壮胸口抬起头，仰视大壮的脸让她的眼神看起来特别认真，大壮突然意识到这个角度如果吻下去刚刚好。
两人都想到了这件事，呼吸开始变快了。
“目标没事，任务结束。”门外突然隐约传来大史熟悉的声音，明雪也听到了，轻轻把手从大壮掌心抽了回去。
谢谢您嘞，强哥。大壮有些哭笑不得，撑起身子去开门。
......
回去的路上，大壮在明雪开口前跟队员们介绍她是“自己安插在ETO的卧底”，务必给她最好的治疗和保护。
明雪听见时有些生气地瞪他，但大壮还得去安排对莫里茨的审讯，毕竟他抖出来的消息很可能暴露大壮和三体人的合作关系。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PDC审讯莫里茨前，想办法堵了他的嘴。
在简单确定完没有受伤后，大壮要求在莫里茨醒来的第一时间通知他，由他主导审讯。
明雪因为吸入了化学药剂昏迷过，保险起见也被送往了医院观察疗养。
安排好这些事后，大壮开始愁起来几天后的面壁者问询了。今天发生的事他还没编出理由圆过去呢。
很快，大壮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对莫里茨的检查显示，其实他已经是白血病末期了，所幸和他对峙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伤口，不然可能这个年轻人就得交代在明雪家里了。
莫里茨恢复到可以审讯并没有花多久，所以大壮很快就又赶到了审讯处。
当然还带上了柯颖，毕竟用智子当翻译的话，其他人看到大壮和莫里茨各自用中英文对话一定会起疑的。
但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白人男子先他一步待在审讯室里。
男子面无表情，很随意地靠在审讯桌上，看见大壮进来，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我想我说过这场审讯应该是由我主持，先生。”大壮有些生气，这是他明确要求的，按理说面壁者的命令应该被严格执行。
男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自我介绍道：“托马斯·维德，行星防御理事会战略情报局局长。”
维德，那正常了，这个不择手段前进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接受面壁者的指令。
不过从权限优先级而言，面壁者肯定凌驾于PIA之上，所以在直接对峙中，维德也不能违抗大壮的要求。
莫里茨·库什潘在刚刚发生的恐怖行动中展现了对智子的极大程度调用，我觉得有必要将他作为获取三体信息的一个突破口，而我正好因公在北京办事，所以就来看看。”
要是我晚来一步你早就开始问情报了，大壮心想。
但他看到维德，想起来什么，突然又有了一个好主意，所以他没准备和维德把关系闹太僵。
“维德局长，你们现在正在推行‘阶梯计划’？”
听见大壮提及这个计划，维德抬头面无表情地注视了大壮一段时间，然后简单向大壮解释了一下阶梯计划的作用。
“面壁者先生对此有兴趣？”维德问道。
“之前就略有耳闻，只是现在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推荐。”大壮把视线落在莫里茨身上。
维德顺着视线看去，知道了大壮的想法，但他摇了摇头：“上面只允许绝症患者参加，这一点可能面壁者也无权改变。”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小伙子白血病了。”大壮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为了让维德同意，大壮继续说服着：“想想看，局长先生，他现在就已经和三体世界有一定合作了，那么三体人复活他的意愿更大，还是对你们选的其他明显以探取情报为目的的人员更有兴趣呢？”
“...可必须要本人同意。”维德低头思考，但他说出这句话，大壮就知道他已经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别担心，我会说服他的，局长可以去忙您更重要的事了。”大壮做出送客的手势。
维德用他那双冰冷的蓝眼睛盯着大壮，但大壮知道他不会在自己脸上找到破绽。
不知不觉，他已经接受了整个文明的安危这样的责任，还有过了好几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他已不再会轻易被人看透了。
维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走之前向大壮致意：“再见，面壁者先生，说不定您会是您同事中干的最出色那个。”
维德带上了门，柯颖轻声嘟哝，大壮附和：“我也不喜欢和他打交道。”
终于只剩大壮柯颖和莫里茨三人了，大壮开始跟这个战胜过一次的对手交谈。
他用唇语问智子这次对话是否被监听，在得到没有的答复后才坐下。
“啊，你来了，作弊者。”被大壮摆了一道的莫里茨现在脸上贴着保护淤伤的纱布，那是他被白幕攻击后失衡倒下撞到地板的痕迹。
他的身体问题不大，但被扒了兜帽后，他枯槁苍白的模样在审讯室的灯光映照下显得特别憔悴。
如果不是早些时候还被他用炸弹威胁，大壮也想不到这个下巴上才冒出绒状胡须的未成年是个危险分子。
“你为什么会有白血病？”大壮其实有点好奇，他看过莫里茨的背景调查，里面可没有这一项。
“我用卖游戏赚的钱去搞了些原材料，自制核弹，但是为了反侦察我没法在足够防护下工作，不过三体人曝光后，我就抛弃了那个计划。”莫里茨兴致寥寥，仿佛在说他翘了一节选修课那样轻松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大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有问题想问，我会先回答你的问题。”大壮知道他这种人在被满足前不会认真听人说话的。
但莫里茨看了看柯颖，没有说话，很明显他不信任柯颖。
“你可以信任她。”大壮跟他保证。
莫里茨把身子前倾，用一半恳求一半愤怒的声音问：“你是怎么从智子和我监控的监视下走到门口的？”看来这一点把他困扰得够呛。
“想想破壁人是怎么监视面壁者的，小子，智子可以投影画面，那骗过固定视角的摄像头可太简单了。而且实际情况是，所有智子都听我的。”
莫里茨皱起眉头：“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有胜算，包括起爆器被破坏....”
“啊那倒不是，起爆器那个是我随口编的，但我了解你这种人，你被游戏束缚太深了，觉得一切都要遵循一些最底层逻辑，违背逻辑的事你根本不会去试，就像在JRPG里遇见空气墙后，你就不会再在地图边缘乱晃了。”
莫里茨恍然大悟：“所以在你用智子成功实施几次策略后，你就发现了我当时下意识地认为智子可以干到很多事，自然不会按下引爆器确认。”
是啊，就是因为你，现在三体人学会了一堆智子的新玩法了。大壮有些懊恼，本来他打算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去让三体人了解这些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你用什么条件跟三体人交换的？为什么它们会愿意跟你做交易？”
大壮终于等到这一句，他回答：“我不能说，但是你现在有机会亲自去向三体人打听。”
“智子还在？”莫里茨四处张望。
“不，是送你去三体舰队那里，亲自询问。”大壮说。
在跟他讲了阶梯计划后，大壮看到了他预料之中的兴奋表情。
“当然，这个计划的最终目标是让你传回情报，你不是一个有传统责任感的人，所以我觉得唯一能约束你的就是：你要在永无盟友，周围只有敌人的情况下用人类的智慧向我们传出情报，这样的挑战你很难拒绝。”
不会有那一天的，大壮现在已经相当于彻底威慑住了三体文明，已不需要拐弯抹角的情报，大壮这么干只是为了用体面的方式消除一个知道太多情报的家伙。
同时出于私人好恶，他觉得云天明不该去承受孤独——虽然那是他出于自愿的选择。
而且如果云天明不去执行阶梯计划，那程心就不会进行冬眠，如果大壮对人类文明改造的后续计划失败，那即使按照剧本发展成那个母性化社会，没有程心也会有更容易被纠错的可能性。
而且他会要求三体舰队不去捕获莫里茨的大脑，他承载灵魂的器官将在冰冷的太空中永远漂流。
所以其实这是一场永恒的，没有归处的流放，比死亡更久远，比绝望更冰凉。
“那么开始游戏吧！”大壮又看见莫里茨眼里那狂妄的光，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