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恶神（1/1）

在高明曜的长久沉默中，王建业的胸膛一起一伏，语调冷漠又刻板，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世界，”我觉得就是那个恶神盯上了我......我无从得知它的名字，但是在书中读到过关于它的一些记录。书上说，很多很多年以前，一支科考队远赴格陵兰岛和冰岛，想要寻找一些用古代北欧文字刻写的碑文，但是没有找到。当他们登上格陵兰西海岸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部落，也许是一队退化了的爱斯基摩人信徒，他们崇拜的是一个形状怪异的魔鬼，那个残忍、可憎的魔鬼形象曾令所有科考队队员胆战心惊。甚至其中的一个女性队员，在凝视那个形象几秒钟以后，直接晕倒了。

其他的爱斯基摩人部落对那个信仰知之甚少，并且一提到它就显出很害怕的样子，说那是从世界还未形成之前的，可怕的万古时代传下来的。除了无以名状的礼拜式和用活生生的人类献祭之外，它还会用一些承袭下来的怪异仪式祭拜，祭拜那个至高无上的远古恶神。

科考队中最德高望重的一名老教授，从某个上了年纪的爱斯基摩巫医那儿得到了一本详细的‘死亡名录’，上面记录了所有因献祭和冒犯而死亡的人，以及在那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所有可怕、诡异的事情。”

王建业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梦呓一般继续说道：“明曜，如果我讨厌你，或者不想让你好过，我就会详尽地向你转述那些失去内脏，横死的人的故事，或者直接把那本书找出来指给你看，但是我不会，这么可怕的东西，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好了......

真的，我真的觉得是它......一定是它给我打上了印记。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它突然对我失去了兴趣，也就没再继续折磨我，然后活取出我的内脏。”

“也许你只是受寒着凉，生了病呢，毕竟你经常吃凉的东西......”高明曜说着自己都没信心的话，试图安慰王建业，“如果，它真的存在这里，就在那片林地中四处游荡，那你肯定不是第一个撞见的人。之前，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我不知道。”王建业表现出一副形将崩溃的样子，同时看上去呼吸不畅，“这里死过太多人了，各种原因都有，除了死者的家属，根本没人会真正在乎。那些围观的人，不说风凉话，不当作无聊时候的笑谈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有治安官吗？死人了他们不管吗？”

“他们不会管的那么仔细。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人很多，还有新生儿、新人源源不断来到。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乎。只要不是亵渎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不出现大规模死亡、造成大面积的恐慌、直接影响到基本的治安，或即将引发什么暴乱，毁了这里的平静，他们都不会管的。”

“不过......”王建业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可能和此有关。说到不明不白死去的人，这里之前有个叫艾娜的寡妇，她在一天晚上为了追逐被她宰杀了一半，半个脑袋都没了的大黑鸡，冒冒失失地跑到林地深处去了。一直到黎明时分，她才跌跌撞撞地回到聚居地，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疯掉了。

有什么东西毁了她的脑子，封了她的嘴，没多久她就死了。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都只会胡言乱语，说一些不成逻辑的话。

她的孩子们，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为了查明真相，勇敢地追寻着母亲的疯话，也跑进了林地里。他们是大白天去的，但这已经足够勇敢了，毕竟他们的母亲刚刚在那里遭遇了不幸。

最后，他们并没有找到真相，只在一处空气格外浑浊的地方，看到了两具赤裸的残缺尸体，一个面朝下趴着，一个面朝上躺着，很明显已经死了很久了。因为那两具尸体的赤身裸体，他们判断那是新来这里的人，因为某些原因遭遇了不幸。出于同情，他们用随身带的铁铲，把那两具尸体就地掩埋了。

回来之后，和人说起时，艾娜的大儿子曾提到，那个仰面躺着的人，肚子上有一个大黑窟窿，并且瘪下去的很严重，就好像有人把他的内脏，经由那个大窟窿，全部掏出来了。”

“他们没告诉治安官吗？”

王建业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我不是说了吗，治安官们根本不会管那么多。艾娜的孩子就算把那两具尸体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做什么的，甚至还会厌烦那三个孩子多事。”

“好吧......那，你怎么办？今天已经发作三次了，情况看上去不太好......需要我去找个人过来看看吗，比如，约西亚先生？”

“没必要惊动他。“王建业抓着桌角，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有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到他的脸颊上，显得他的精神好了很多。

“我自己就可以解决了。”他固执地说道。

“那要怎么做？”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了那些书架。

·

翻找书籍的过程中，王建业数次皱眉，显出一种疑惑的样子。当他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书时，才以一种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诶，书的位置变了，你是不是帮我整理了？”

之所以说他是故作轻松，是因为他的动作僵硬，神情别扭，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身后的高明曜，像是要探查什么秘密，并且在不断思考。

“算不上整理，其实是我翻看了一下，在你不在的时候。”高明曜坦白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坦白，现在这样说了，直接让他之前的假装不感兴趣，变成了空落落的笑话。

“挺好的，我一直希望你能对这些书感兴趣。一个人......”王建业耸耸肩，“有时候是真的有些毛骨悚然。”

说罢，他拿着一本书，走到窗口光亮处查看。

那本书很陈旧，乌木的封面上绘有银色的冰川图案，还饰有黑亮的深红色，像是在描绘水域。

他翻开发黄的书页，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气味，立刻呛得高明曜后退了几步——那不是物质长时间储存后所常有的气味，倒像是被人遗忘的墓地尸堆里才有的腐臭。

“如果我真的又做到了，那说明时候真的差不多了。”王建业翻阅着那本腐朽的手稿，翻到中间的一页时，兴奋得眼睛发光，用瘦长的食指触摸着其中的一段文字，嘴里喃喃自语。

随后，他又从那一堆古怪的藏品深处，翻出了一根完整的红色鱼骨头、一株鼠尾草标本和几种味道很奇特的固体香料。

高明曜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忙活，想要帮忙，又感觉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严重打扰到他。

一直到他蹲在地上，对照着那本书，用一种黑红色粉末描画出一个圆的一半时，他才像是突然意识到高明曜的存在，抬起头说：“明曜，为了不吓到你，我想，要不你.....到屋子外面待一会儿。我知道让你出去不太好，跟不信任你一样，其实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吓到你......”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可以去屋外守着，防止有人误闯进来，打扰了你。”

“谢谢你。”王建业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