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她不在乎，他便也不问（1/1）

后来熠玄才知道，那日他和小初被追杀途中，误入的乃是玄净宗霁尘峰的后山。

玄净宗，五大仙门之一，听说历代弟子英才辈出，更是是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进入的府邸，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做到和魔域互不打扰的中立仙门。

他从前多多少少也随父亲在仙门地界上走动过，却并未听说过玄净宗元汐这号人物，甚至也对霁尘峰闻所未闻。

按少女那日所展现的过人天资与修为来说，并不该如此。

更为不寻常的是，偌大的霁尘峰，只住了她一人。

听起来或许觉得凄冷孤寂，但偏偏她所住院落四周铺满极品灵石，吃穿用度皆非凡品，给小初用的伤药也是仙门地界上不易寻到的珍贵药材所炼制。

且许是山中灵气充沛，不乏一些花草鸟兽也生出了灵识，处处生机勃勃。

倒是有趣，堂堂五大仙门之一，出了个天才少女却不敢告知于世人，只是藏宝般地供在门中。

探寻的思绪在心中一闪而过，便被抛之于脑后。

他无意于追究她在玄净宗究竟是何身份，就像她那日明明看到了自己满身的魔气，却缄默未提一字。

不问身份，不追缘由，随性而动。

二人之间便如此维持着一种隐秘的默契，谁也不去打破。

熠玄受的大部分是内伤，即便再好的灵药也无用，只能靠他自身每日打坐调息以恢复。

院中灵气充裕，正适合他疗伤，他性子本就沉稳内敛，时常在院中一打坐便是一整日。

相较于他，元汐成日悠哉游哉的，每日在她房中修炼之后便钻出去，不是上树骚扰麻雀小妖，就是下河捉弄鱼精。有时她玩得累了，索性便找棵树下睡一夜，第二日清早才顶着微凉的露水回来。

看她那日出手时果决稳狠，说到底也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心性。

可若非如此，他们那日或许便遇不到她了。

熠玄眸光微亮，眼角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今日她难得兴起，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蕴着清澈深厚的灵力，飘落的海棠花瓣随她的剑气而旋转飞舞。

剑刃凌空划过，冲破轻柔的花瓣气流，如光刃般打破平静的湖面，溅起十余丈高的水浪。

“如何？”

元汐将剑负于身后，回过头去望他，眼中带着些轻盈明快的笑意。

正盘腿坐在一块平滑大石上的熠玄思忖了会儿，认真且中肯道：“杀伤力还欠些火候。”

仙门剑法创建之初，本就为除魔卫道，而不为嗜血杀人。

不过她那日出手狠意却是十足，想来委实是将这套剑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闻言，元汐似是有些气恼，将手中的剑一扔，抱起手臂，叹了口气，闷声闷气道：“我师父也是这样说，仙门各派的剑法招式虽五花八门，其本质却并无不同。”

熠玄这些天并未见过有人教导她，闻言略感诧异：“师父？”

“小初住的那间屋子原就是她的。”元汐又叹了口气。“不过她如今游历四界去了，说会给我带新的剑法……也不知何时才回来。”

原来她并非一直都孤身一人在此，而是他们师徒一起住的。

熠玄心中生出些许说不出的滋味。

“可是想学新的剑法？”

元汐还在心中默默地骂自己那对徒弟不管不顾的师父，闻言有些怔忪地看向他。

玄衣少年已是腾空落至她身侧，掌中灵力一出，被她扔在地上的那把灵剑便像是受感召般倏地一下飞到他手中。

少年垂眸将剑柄放入她手中，宽厚温热的手掌包裹她的手背，又往她身后侧走近了一步，胸膛几乎贴上她的背脊。

好闻的清冷松雪气味钻入她鼻间，挠得她的心痒痒的。

于是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屏住呼吸，鼻尖险些快碰上他的侧脸，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少年清俊的眉眼轮廓上和眼尾的小泪痣上。

于是元汐短短十四年的人生，头回这般清晰地感觉到了胸腔中砰砰加速的心跳。

熠玄却全然未察觉到她的飘散的心绪，握着她的手举起灵剑，目光凝聚在剑尖。

低沉中带几分意气的少年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看好了，我可只教一次。”

若说她方才那套剑招如驱散黑夜之雾的霁月清风，那此时熠玄教她的这套剑法便如同战场之上杀伐果决的将军，每一招都狠辣干脆，带着千军万马皆难挡的万钧之势，杀意凛然十足。

一记剑气随着他引着元汐手中之剑挥出。

湖面轰地一声巨响，数十道水柱直冲而出，又直直地坠下，溅起一片汹涌水花。

一道灵力屏障护在她头顶，元汐身上半点的衣裙没沾湿。

元汐忽然想，若那日熠玄并未受伤的话，他真正的实力应当和自己不相上下。

察觉到少女失神，熠玄清冷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无奈：“可记住了？”

元汐忙不迭地点头，眸光明亮，看起来对这套招式很是满意。

“杀戾之气太盛。”她想了想，模仿着他方才那评价的语气，倏尔狡黠一笑：“我方才那套剑法也赠与你，算是与你互补。”

熠玄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松开握着她的手背，深眸中掀起几分暖意。

“好。”

……

元汐时常会离开霁尘峰小半日，总是不忘给小初带些凡人界中的新鲜玩意儿回来，看得出来应该是去山下转悠了。

须臾间，日子悠悠地过去三个月。

小初的腿好得比他们预料得快许多，元汐不知道从来弄来一副正适合她身高的拐杖，让她能杵着拐杖下地行走。

“元汐姐姐真好，谢谢姐姐——”

见她欢喜，元汐也露出了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感觉像养了个女儿，又去拨弄熠玄悬挂在屋前的纳川灵石。

纳川灵石，石如其名，取海纳百川之意，可将各种气息净化为淳澈的灵气。

“话说，青祀节，你可听过？”

正在翻阅古籍的熠玄思索了一阵，微微颔首。

书是元汐之前带来给他解闷的。

青祀节，本是仙门之人祭奠同门有授业之恩的前辈的，但后来凡界与仙门接壤，不少凡人住在仙门地界，便逐渐发展为了纪念分别或死去的故人、与身边亲友团聚的日子。

有点月圆中秋的意思。

朝夕相处了这段时日，元汐早已对他总是带着些许冷淡的语气习以为常，笑嘻嘻地凑近他：“往年都是师父和我过的，今年师父不在，我们带小初一起下山过节可好？”

说罢，她又像是想努力说得让他心动些，补充道：“修仙宗门中每到这一日都很是冷清，可无趣了，但我听闻凡人集市上会很热闹，我还没去瞧过……”

“何时去？”

熠玄不知何时已将目光挪到她身上，淡淡地应声道。

元汐的双眼瞬时亮了起来：“下月十五，不过那日也是门中弟子每年的考核之日，我结束便来找你们，应是赶得上晚上的集市。”

见熠玄又点了下头，算是正式答应下来，元汐才放心地去接着练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