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心之恶（1/1）

“离忧——”

“离忧姑娘，熠玄兄，你们在里面吗？”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人声。

是青芜他们。

不止他们，恐怕整个青萍村的人都在向这边靠拢。

离忧转过头，视线在空气中与熠玄无声交汇，随后，她轻轻将少女放到地上，手轻轻一挥，布下一道护她安危的灵盾。

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外面。

不过分别了几刻钟，青芜不知是在哪摔过了，衣裙上都沾上了不少尘土，白子隅嘴皮擦破渗出一丝血迹，像是被人给揍了，剩下两个弟子也是各有各的狼狈。

看来没有灵力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没好到哪去。

“太残暴了这幻魇，为了阻止你们进去，竟然不惜炸了村长家，万一伤及无辜……”

白子隅愤懑不平道。

离忧抬头，只见原本还能算朴素小屋的村长家，此刻屋顶盖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变成了全露天敞房。

房梁尽数折断，大半的墙壁坍塌碎裂，地面凹陷一块，散落的梁木上跳跃着火光，而屋中原有的布置早被烧得看不出原貌了。

与那些被妖魔摧残过的房屋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离忧和熠玄深深地对视一眼，难得一致决定对此保持沉默。

“你们那边怎么样？”

青芜擦了一把脸上的灰道：“这群人真是难缠，又打又吵地追了几圈才甩掉。”

白子隅道：“放心，总共六个姑娘，一个没落，我们把她们暂放安置在住的那，用你给的灵符布了结界。”

“不知道仞公子和师兄那边如何了……”

话音刚落，浓厚的妖异黑气在村子的另一头聚集，似是意图吞噬下底下一切有灵力的生物。

数道正气凛然的白光于黑夜中乍现，几乎快照亮整个村子，很快暗了下去，气流层层波动，刮得树林落叶哗哗作响，到他们这方时已经化做了一道轻柔的风。

估计是打起来了。

不过他们接下来面对的场面，恐怕只会比幻魇更加难以对付。

“咳咳——”

老者沧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身后跟着几乎是整个青萍村的人，甚至其中不少都与他们面熟。

有青芜帮忙扎针医治陈年旧疾的王姨，也有白子隅帮忙带过小孙子的孙大娘，还有拉着白玉轩非要回忆年少往事的大伯……此刻他们手中提着锄头或镰刀，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阴鸷与贪婪尽数，最后落在离忧眼里只剩下无知愚昧。

“他们激怒了幻魇大人，扰了我们村的安宁！”

“我儿媳妇那个小贱人呢？你们把她藏哪去了？”

“我们村几百年的风调雨顺，就要被这几个外乡人打破了！”

泼天的谩骂声劈头盖脸地向他们淹没来，村民们将他们包围起来，面目扭曲而狰狞，宛若无数个周妇在她面前哭嚎，只让离忧感到阵阵恶寒。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在一声叫喊后，一群人如恶狼般扑向他们。

场面立即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青芜和白子隅几人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场面，短暂地惊愕后便与袭向他们的村民混战起来，有灵力在身，虽不会受什么伤，却着顾及着村民性命不敢赴以全力，反倒是处处受限了。

熠玄始终未曾反应，自她使用血灵术后，他的气息都似乎变得虚弱了不少，直至此刻苍白的脸上仍未见一点血色。

在那镰刀快砍到他面前来，他也丝毫未动。

离忧手指相合于身前，衣袂无风自动，灵力化作一道炙热的边界，包裹住他们。一股滚烫的灵息顺着镰刀冲去，于是那人的手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得血肉模糊。

凡触碰者皆是如此。

那灼伤之处像是有团火在不断燎卷，痛感甚至开始蔓延至全身，不少人抽搐着倒在地上翻滚，于是离忧耳边响起一道道惨绝人寰的叫声。

很快就开始有人求饶。

“仙长，放过我吧……”

“救救我，仙者，我未曾害你过，仙长……”

她神情冰冷，丝毫不见动容之色。

直到无人再敢靠近他们半步。

一声凄厉尖锐的女人哭声在人群中响起。

“我只是想让我那险些早夭的孩子长大啊，我们有什么错……”

女人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两三岁的孩子，泪眼婆娑，用膝盖朝他们步步走来。

“你们是仙长，那你们能救我的孩子吗？”

青芜按着被偷袭尚且麻木的肩膀，不忍地皱起眉头望去。

那孩子神情木然，双目无光，哪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样子？

“这孩子……本该活不过一岁……”

“呵，又是这番话……”女人冷笑起来，“他们都是这样说的，可是幻魇大人能救我的孩子，他如今都已五岁了……”

“你们杀幻魇，便是在要我儿子的命，要我的命……你们这些修仙人士自诩多么高尚，却不愿放过我们母子，和那些妖魔有何区别？”

女人抱紧了孩子，出口的话咄咄逼人。

青芜道：“你的孩子，如今还不会说话吧？不哭不笑，不吵不闹？”

闻言，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不可置信。

“你怎会知道……”

青芜沉默了，一时竟不知是该嘲笑还是该怜悯。

于是离忧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

“因为你儿子体内根本没有魂魄，不过是幻魇分身出的连妖力都没有的几缕意识，表面看上去让他像正常孩子，实则就是一具空的躯壳罢了。”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缓慢，像是生怕女人听漏一个字，又像是想起什么借着补充：“而且它也不舍得再分点多的，所以你的孩子这两年几乎停止了身体的生长。”

眼前的少女看似温和乖顺，出口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她的猜测都与事实一一对应上了。女人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抱着孩子哭号得更加悲痛欲绝。

离忧望向村民，勾起一边的嘴角，眼中笑意渐深，却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们猜猜，幻魇为什么就庇护你们村子？因为青萍村在百年前，本就是灵气旺盛之地，是它吸干了这里。”

“知道为什么你们村的人少有活过五十的吗？因为幻魇布下的法阵并不会保你们安康，只会折损凡人寿命，影响稚子的智力。”

“……”

离忧不喜欢和蠢人讲道理，所以她跳过斥责他们强占女子为妻，先把人都揍了一遍，再将最残忍的真相在他们面前层层剥离。

一旁的熠玄始终沉默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