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陵百刺堂（1/1）

朝阳刺破乌云漫过连绵大山，大雨洗过天连云也比以往白上几分，雨中的少年缓缓睁眼，深渊中射出锋锐的白芒，风雨没能吹散这颗脆弱的灵魂，反而将它打磨得更加锋利。

他漫无目的的望着周围干枯的老树，林深路远，唯一的家也没了，自己便是风中杂草，风吹到哪儿，就飞到哪儿。

咕咕直叫的肚子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荒芜让他求生不得，内心的不甘和长燃不熄的复仇火焰让他求死不能。

野狗的血已经流干了，只剩一层拖泥带水的黑皮包着几根坚硬的骨棒，柳灵枫盯着手上的腐肉，鼻子奋力抵抗着灌进鼻腔的臭气，灵魂在耳边嘶吼，不能死，绝不能在这里饿死。

他别过头深吸一口气，憋住，埋头啃食，浓浓的恶臭在口中炸开，冲上脑门，一路窜进胃里，眼里爬满血丝，一连咽下几大口他如释重负的靠在树上。

斜阳下，小小的身影被拉成大人模样，草根树皮，甚至是路边死去的不明生灵都殷切的望着他，用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将他养活，期望他能带着他们死去的一部分走出这场天赐的灾难。

柳灵枫渐渐习以为常，夜以继日的跋涉终于换来一线生机，远处的山脚浮现出城墙灰色的轮廓，厚重的阴影下一定藏着值得争取的生机。

他遥遥望着“金陵城”三个大字，行到此处，便赢下了这场决斗。

柳灵枫随逃荒的人进了城，大街上也有饿得有气无力的人，但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尚未出现人吃人的惨状。

高楼之上，老者一身洁白，风吹白眉飘飘若仙，仿若坠入人间的白云，他冷冷的看着街上横七竖八的灾民，旁边的小女孩柳眉皱成一团，红润饱满的满月脸散发着惹眼的贵气。

一老一小面前只有一壶清茶，二人与一墙之隔的老爷们显得格格不入，老爷们个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桌上的美酒佳肴没有重样的，推杯换盏，好不乐乎，吃剩的骨头随手扔下，楼下蹲守已久的灾民恶狗扑食，哄抢不已。

柳灵枫远远望着牲畜一般的人们，一个身影突然走到跟前将他挡住，男子长得方方正正，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狡黠和一点正气，两种并不相容的气息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男子问到，“小子，你为何不抢，那可是肉啊？”

“因为这样没有尊严。”

如此回答男子大笑不已。

“哈哈哈，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尊严。”

“饥荒已久，我不去抢食不也没饿死吗？”

柳灵枫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四目相对，后者渐渐被深渊中那抹倔强的锋芒折服。

“你一个人？要不要跟我走，我能养活你。”

“你能教我武功吗？”

“你这小子，能活就不错了，还这么多要求。”

男人不耐烦的教训到，柳灵枫转头便要走，男人心想这小子讨价还价无非就是想多拿些好处，都落魄至此了还如此贪得无厌。

柳灵枫望着天边灰蒙蒙的街道，不着痕迹的往后窥伺，眼看就要消失在街道尽头，这场较量他又赢了，男人施展身法，如飞鸟般轻飘飘的落在柳灵枫跟前。

“臭小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你看以我的身手可能做你师傅？”

柳灵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叫了师傅，心里暗喜，这老小子终于跟上来了，再不来我就得厚着脸皮求他了。无论他武艺如何，至少能吃饱饭，学到一点武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男人也是一脸诧异，总感觉自己上了个大当，纵横江湖数十载，今日竟被个毛头小子戏耍了。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能屈能伸，走，我百刺堂有的是武功绝学，就怕你学不过来。”

男人领着柳灵枫大步行去，越走越快，步子越来越大，柳灵枫紧追其步伐，一连绕了好几条街，额头虚汗直冒，男人瞥了他几眼，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柳灵枫也时不时的抬头瞄几眼师傅，丝丝凉意从牙缝渗出，这老东西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莫堂主，又去哪儿潇洒了。”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柳灵枫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前面几个衣着与男人一样的人指着柳灵枫打趣到。

“又拣一个？咱们百刺堂都快成你莫尘的孤儿收容院了。”

“你懂啥，这些小子无亲无故，今后做起事来才能毫无拘束，毫无软肋。”

柳灵枫默默听着众人的谈话，虽然不知道将来师傅会让自己做什么，但他说得没错，现在自己的确无所顾虑，毫无软肋了。

众人骑上高头大马，柳灵枫走在马前，手伸到极限才勉强为师傅牵住缰绳，身后长长的车队中每辆马车都装满了财货，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连年大旱，饿殍遍野，江湖宗门却能独善其身，这些钱粮的来路尚不可知，可现实便是如此，生机永远掌握在强者手里，这是永恒不变得法则，倘若自己不强，奔行荒野还不知道是谁吃谁。

马队谈笑风生，柳灵枫只觉脚下得路越来越宽，石子到处乱窜，耳边扑通一声闷响便陷入黑暗中。

“莫堂主，你这事儿做得，既好心救人，又何必这般折磨人家呢，别给人弄死了。”

“你们有所不知，这小子可不一般，宝剑锋从磨砺出啊。”

莫尘一把将他拽上马，密林中山路斗折蛇行，缠绕着大山直达巅峰，深林中楼阁耸立，林间人影飞射，刀光明灭。

山门上刻着几个血色大字“百刺堂”，站在一旁的楼阁上俯瞰整座金陵城一览无余，宗门犀利的位置犹如一柄悬在金陵头顶的利剑，只要杀念一动就能一击毙命。

云雾飘入梦中，浓浓肉香滚滚而来，连空气中都漂浮着荤腥的甜美气息，柳灵枫伸手一抓，身子猛然从床上撑起，师傅手里拧着一只肥美的鸡腿，不断的将其放在鼻尖细嗅，勾引着柳灵枫躁动的馋虫。

他猛地一扑，师傅闪到一边，扑了个空，柳灵枫满脸不悦，抱怨到，“你说的给我吃的教我武功，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

师傅笑着指了指一旁的一桌美食，“那边的才是你的。”

那边的那是吃的，明明就是一座肉山，柳灵枫变成一股旋风，摧枯拉朽，骨肉横飞，顷刻便扫平一方“江山”。

酒足饭饱，莫尘为其换了神一身青衫，束发加冠，一番收拾“臭小子”变成翩翩少年，清秀的面庞上卧着两束剑眉，眉下潭水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