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勇气（1/1）

晚上的城市总是会让年轻人目眩，它跟白天的区别更有点像天使和恶魔。

路新年将车停在路边，然后跑到不远处的商品店付钱买了两个冰淇淋，舒未央说她要吃草莓味的，最好是上面再撒点巧克力碎。

他们俩刚刚从身后的KTV出来，舒未央跟那个老板定了一个超大型的包厢，约好下周高考结束过来，然后路新年就趁着小妖女上厕所的时候，跑出来买冰淇淋了。

虽然他身上的钱不多，但买给朋友路新年还是愿意的，就是买给自己的他有点舍不得 ，可一想到他连这次毕业聚会都参加了，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毕业聚会，一种属于青春少年们的最后一次狂欢项目，每个人都觉得它能给自己以后带来更多的缅怀，就算是路新年也不意外，用自己比较忧郁的话说：别等将来老了，连一个能够遗憾的下午都没有。

“路新年你想考哪个大学？”舒未央舔了一口冰淇淋问他。

“随便呗，反正我考得上的大学，水平都差不多。”路新年说。

“你成绩不差啊，怎么不努力拼拼呢？”

路新年心里动了动，想问那你想考哪里呢。

“可现在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努力也没用了啊，又没人给我补习。”路新年声音有点小。

“嗯，我家里人想让我考美国大学。”舒未央似乎没听到，她走到桥上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船只。

“美国好啊。”路新年蔫蔫的说。

“美国太远了，而且有可能我吃不惯那边的早餐。”

“我听说美国那边的三明治和甜甜圈挺不错的。”路新年这么说，好吧，其实他也想说外国也没那么好，吃饭全是便当，连口热乎的饭菜都吃不到，但开始耸拉起了脑袋的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舒未央慢慢吃着冰淇淋，小小的嗯了一声。

她低头踩着脚下的格子线，每当到头时就往前面跳一下，这样就又踩到线上了。

路新年看着手里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想着要不要先舔上一口，然后他抬起头，愣住了。

对面人行道上的人似乎很早就发现了他，笑着抚了抚鼻子上的金丝眼镜后，就朝他这边挥起手来，“嗨，新人！”

苏思雯，被要求路新年叫她雯雯姐的女人竟然也在这，穿的也不是那天的战斗服，而是换上了一件运动短裤和露出了肚脐眼的短衬衫。

路新年立马想要往回走，可抬腿一步，又折返了回来，他可不放心让舒未央跟那个人独自待在一块。

“你朋友吗？”舒未央好看的眸子跳了一下。

路新年有些支吾，似乎有些说不出两人的关系。

难不成告诉他对方是个中二病？然后再告诉她，自己那天消失其实是被捏爆了心脏，最后又莫名其妙觉醒了才没死的。

“嗨！新人，这么巧啊，你也在慢跑？”苏思雯喘了会气，又转头看向舒未央，“这是舒未央吧？你的女朋友？这么漂亮的竟然会看上你啊！”

“不……不是，我们是同学，只是一起出来找地方举办毕业聚会而已。”路新年抢在前面解释道。

“哦，毕业聚会啊？”苏思雯想了想，立马转变了思路，“那我能参加吗？”

“你不是我们班的也能参加吗？”路新年有些费解。

“如果是你朋友的话就没关系啊。”舒未央说，“反正是毕业聚会，又不是班级聚会。”语气没有太多变化，好像刚才揶揄她的话根本就没被听进去。

“好啊，好啊……”苏思雯拍起手来，看向路新年，“那我加入要不要掏腰包呢？”

你不会让我帮你出吧！

路新年下意识的捂住口袋，可一看到戴眼镜的女人看过来不怀好意的视线后，他又马上掏出腰包，“我出我出，帮朋友是应该的。”

“逗你玩的啦，过两天我就要回美国了，没时间参加你们的毕业聚会。”苏思雯甩甩头，整头秀发都开始散在路新年的眼前，“不过在走之前吃个草莓冰淇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给你给你，反正这个我还没吃过。”路新年极其大方的将手里的冰淇淋递了出去，他并不觉得冰淇淋的味道有多么美味，有时候他甚至会在一大份的牛肉汉堡和辣椒炒肉里面选择辣椒炒肉。

苏思雯很爽快的接过冰淇淋，然后他们三个就很自然开始在桥上散起步来，像一些很多年没有见面的老友，谈论着属于自己那一方的各种往事。

舒未央不断说着高中生活的紧迫，要高考的时候，她逛街都没什么时间了，苏思雯则告诉两人她在大学里活的有多自在，不用一大早的起来备课，也不用管晚上到点就要熄灭的灯。

路新年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第一面就穿着作战服的成熟大姐姐，原来也才刚上大一。

“路新年是不是有时候很天真？”舒未央问。

“对对对。”苏思雯吃着冰淇淋，“他真是天真死了。”

“他跟我说要做一个像007那样的人。”舒未央说，“可我看来，他连学校的运动会都不去参加，能成为007么？”

“确实，路新年运动神经很差的。”苏思雯答。

“你和他是初中同学么？”

“不是，也不是小学同学，我和他是在孤儿院里认识的，就在老城区那边的孤儿院。”苏思雯看向路新年，“你还记得院长婆婆么？我昨天才去看了看，她老人家的墓前都长了好多草了，我拔了好久才拔干净！”

苏思雯说的极为认真，搞的路新年一脸懵的点了点头，他好像生出了一种错觉，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难道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女性朋友吗？

“你在哪里上的大学？”舒未央问，她总觉得路新年的这个朋友有问题，但只是些心里的抵触感，一旦说出来就会变成完全没有道理的样子。

“在美国，是留学生。”

“你也去美国了？我大学有可能也在那上。”

“我高中就是在那里上的，所以就自然而然的继续留在那里了。”苏思雯吃下最后一口冰淇淋，“最近学校放假，就想着回来看看亲戚，顺便瞧瞧以前的朋友，路新年就是。”

“雯雯姐好久不见。”路新年附和着说假话。

苏思雯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舒未央又开始向她问起了些美国那边的事情，后来走到桥的另一边，一伙人才分开。

舒未央跟路新年说了再见后，就转身走进了身后的独栋别墅，等到最后的大铁门关闭，路新年这才欣然的挪开了视线。

“人家都进去了，还盯着干嘛？”苏思雯很欠用手在路新年的眼前挥了挥。

“你到底是正常人还是专门来捉弄我的啊。”路新年认真的注视起来。

“你喜欢刚才的女孩吗？”苏思雯没有回答他。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告诉我呗，反正现在也没事做啊。”苏思雯拍了拍路新年的肩膀，一脸坏笑。

“我才不要，这种对你来说只是消遣的事情，我可是很在意的。”路新年拒绝。

“可我看出来她对你有点好感哦。”

路新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颗心有了点上浮的迹象。

“你不追她的话，人家可是要走了哦，没听到刚刚她说要去美国留学吗？”苏思雯凑近了些，压下声音来，“你可别告诉我，你在等女生来主动和你表白。”

苏思雯这番带着魔力的话，悄然的落了路新年的心底，他有些试探起来，“追他的人有很多的，连我们学校最有钱的富二代都没成功过。”

“那你喜欢她干嘛，难不成想来一次旷世的暗恋啊。”

路新年不吱声了，他说不出不喜欢舒未央的话来。就像青春期的少年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喜欢，却还是有很多人会在QQ的个性签名上，抄上一两句的伤感文案，然后将它发到空间里。虽然没人知道那些文案在大人看来其实已经过时了，可你也不知道它具体哪里过时了一样。

“你有送过礼物没有？”苏思雯问他。

“什么礼物？”

“生日礼物、节日礼物、日常礼物等等，反正有好多种，只要你想送。”

“我不知道她生日多少啊，过节日的时候学校也正好放假。”

“好吧，那你请她吃过饭吗？”

“小笼包算不算？那天早上我分了她两个。”

“她接了嘛？”苏思雯突然问。

“她是直接问我要的，这样算不算？”

“呀，还是对方主动的啊，新人，看来你的情况还不错哦。”苏思雯调侃道。

“别逗我开心，我觉得可能只是她正好饿了而已。”

“这你就不懂了吧。”苏思雯说，“在外面的情况下，女孩子是绝对不会去向一个外人主动索要一些东西的，何况是小笼包这种看起来最没份的食物。当一个女的问你要东西吃的时候，那就说明，在她心里已经开始对你不设防了，懂了吗，新人！其次，根据我的经验，她可能也是在等你的心思，男孩能不能追到女孩不是看她有多少钱，而是，你究竟能为她有多少的勇气！”

“勇气？”

“你不会以为舒未央跟你说她要去美国读大学，只是在跟你普通聊天吧？拜托，如果不是她在心里期待什么，怎么可能会跟你说自己要去哪里读大学啊！”

“你想想看，如果有一天，舒未央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到了那里的大学后，提着那么一大箱子的行李在找宿舍，突然，一只大手帮他提起了行李箱，在炙热的阳光下，你对她说，这么重的箱子还是交给我来吧。哇！你看，这简直就是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操作啊！”苏思雯闪着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路新年。

“好像……确实是这样诶。”路新年眼睛也亮了起来。

“没错，一个合格的男友，就是要这样做才对！”苏思雯很爽快的赞同。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什么也做不了，放弃吧，你考不上美国的大学的。"苏思雯的小嘴终于露出了邪恶的真面目。

“姐姐！你是在玩我吗？！”路新年差点踉跄的被一颗石子绊倒。

“可你若是不想放弃，那就只能让对方为你留下喽，如果舒未央也喜欢你的话。”苏思雯摊摊手，“反正我认为，喜欢一个女孩子不去追，会后悔一辈子的呢，一辈子，懂吗？”

路新年心底微微的生出一点勇气来，但很快又沉了下去，“可我连她生日是哪天、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最后的结果还不就是那样。”

路新年耸拉的脑袋慢慢的抬了起来，头顶的路灯照在苏思雯身上，与远处射来的高处霓虹灯交替，虚幻不明，金丝眼镜边藏在光亮之下，连带着那双眼睛也看不清了。

他忽然隐隐觉得，这个说话大大咧咧的‘文艺’女青年，可能在没出现的可能前，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偶然有天交织在了一起，最后的结果也会像路新年的那个游戏好友一样，在某一刻，突然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我努力看看。”路新年低下了脑袋，不再蔫蔫的了。

“胆子要大点，最好像你在游戏里，越塔击杀对手一样，不管会不会被高耸的防御塔射死，你都敢闪现进去，这是一个人男人绝对不能缺少的东西！。” 苏思雯说，“不过还是先祝你好运吧，新人。”

她慢跑着离开了，路新年没有机会再回答，他看着黑暗巷道中逐渐远去的背影，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老旧自行车。这时他奋力的踩踏着两块已经破烂的踏板，向着无数马路交织的城市轨道中驶去。

夜空下，那些轨道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仿佛都照在下面大汗淋漓踩着自行车的少年身上，大型的、小型的汽车与他擦身而过，零碎的鸣笛声开始喧嚣。

路新年觉得眼中的灯光与汽笛越来越明亮，一如某片沉寂的海洋中传来的声响。

扑通一下，就在他的脑子里溅起了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