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过去(1/1)
他在北阳王府住了数日,北阳王才忙完事,要带着他回北疆。
可是临走那天,周帝突然出现在了北阳王府,还有那个从未和自己说过话的母后。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声音和他曾经想象中的一样温柔。这样的场景他曾在冰冷的黑夜里幻想过无数次,可一次也没实现过。她抱着自己哭得很痛苦,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自己,让自己唤她一声母后,似乎两年前,想要杀了自己,与自己同归于尽的人不是她。
周帝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满脸歉疚和愧色,甚至不敢直视自己,只低声挽留自己,希望自己留下。
他们竟可笑地告诉他,这些年来如此对他都是一个误会,都是他们的错,他之所以长得这般模样是因为他自母胎里就被人下了一种名唤血蛊娑罗的至恶之毒,因为他太年幼,无法抗衡压制血蛊才会变成那样丑陋恐怖的模样。
周帝告诉他,他并非传言中的什么厄婴。而是大周穆氏皇族唯一的嫡皇子,未来的太子。
他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荒诞可笑,他看着如今满脸歉疚,口口声声要补偿他的父母,他只觉得讽刺恶心,他们的爱如此虚幻廉价,因为一句毫无根据的预言便对他不管不顾,嫌弃厌恶。如今知晓是误会,便又想要他原谅,这样的爱他不接受,也不需要。
他们的儿子穆殇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漠视之下早就死了,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死在了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死在了那高高的祭台上,他是被他们亲手杀死的。
穆殇,穆殇.......
这是他的母后亲自给他取的名字。
呵——,你看,就连名字都取得这般想要他死。
他随着北阳王去了北疆,离开了那个他做梦都想要逃离的皇城。
到了北疆后,北阳王给他遍寻名医,替他压制了体内的血蛊。血蛊被压制,他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北阳王给他换了一个名字,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便是顾砚安,北阳王府唯一的世子。
他让自己放下过去,好好活下去。从此以后,北阳王府会护着他,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他。
顾砚安,他知道那是北阳王刚刚病逝的孩子。他刚来北疆的时候见过那个男孩,和自己一般大,整日病恹恹的,连门都迈不出去。他见了自己的丑陋模样,却也不害怕,还总唤自己哥哥。可那男孩在自己到北疆后没几日便没撑住,还是离开了。他死的消息被北阳王掩盖了下来。
北阳王告诉他北疆局势不安,北阳王府不可没有继承人。他给了自己新的身份,也请求自己带着他儿子的那份一并活下去。
他答应了。他知道以北阳王的实力,怎么会镇不住北疆,他只是想帮自己走出过去,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让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顾砚安,顾砚安,他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便是顾砚安。
北阳王待他极好,如亲父一般教他识文断字,骑马射箭,会在自己毒蛊发作时日夜不眠的守着自己,也会在自己犯错的时候批评自己。北阳王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他在北疆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到似乎穆殇真的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直到他到北疆快一年的时候,帝京突然来了封密信,打破了他的平静,信是周帝亲手写的,信里说皇后病重,求自己能见她最后一面。他看完信,便平静地将信丢进了火炉中,一烧殆尽,似乎从未见过那封信。
后来不久皇后薨逝,他始终没有回去。
他们曾经对他做的一切就像附着在骨髓,已经糜烂彻底的伤,痛彻心扉,永远无法愈合。他做不到不恨,他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他们,至少那时候的他做不到。
他既答应了北阳王,成为了北阳王府的世子顾砚安,那便从今望后,都只会是顾砚安不再是穆殇了。
顾砚安的声音幽冷而平静,神色漠然,似乎在说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故事。
苏景宁就这么安静的听着他说话,鼻子泛酸,心脏仿佛被什么人狠狠攥着,隐隐作痛。对于他的身份,她虽然震惊,但更多的是心疼。被至亲之人抛弃伤害,他那时究竟是有多绝望,才会想死在祭台上。
她抬头望向顾砚安,那双平日里总是如寒潭般冷戾的眸子里隐着极深的痛苦和绝望,他似乎是想要将心中的痛苦释放出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苏景宁伸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轻抚着他的背,声音又轻又柔:“你还有我,无论你是谁,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苏景宁此生最爱的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顾砚安闭上眼睛,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打在了苏景宁的耳边,也浸透了苏景宁的心。
他将藏在心底,从未让人发现过的痛苦和脆弱在他最爱的女孩面前毫无保留的爆发。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做真正的自己。他将她抱的那般紧,似要将她拥进自己的生命里。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了怀里的女孩,垂眸看着她。
苏景宁眸眼担忧,轻声问道:
“你体内的血蛊如今多久发作一次?”
他昨夜发的样子实在恐怖了,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砚安看了一眼腕间逐渐褪去的乌黑,眼眸中闪过疑惑,他这次的毒蛊竟只一天就褪去了,哑声道:
“每隔一个月发作一次,别担心,只要熬过去了就没事了。”
苏景宁眼中的忧色重了几分,竟发作的这么频繁。
“师父说过血蛊娑罗早已失传,无人会炼制,你可知当年是谁下的毒蛊?”
苏景宁一微微蹙眉问道,这血蛊之术明明已经失传已久,究竟是什么人将它炼制了出来?
顾砚安眼中带了几分深色,眸子冷戾了些。摇了摇头,沉声道:
“下蛊之人七年前就被我杀了,她并不会炼制毒蛊。”
给他下蛊的人原来是宫里的大司乐隋烟,自幼伴随陛下长大,喜欢陛下。后来却被皇后指给了洛南侯,成了侯府夫人。便一直怀恨在心,给将要临产的皇后下了蛊。皇后不知她喜欢陛下,待她亲如姐妹,从未怀疑过她。她伪装的太好,连陛下也没查到她身上。
直到七年前,他才查出了她就是当年下蛊之人。毒蛊是别人给她的,但她却死也不愿说出给她毒蛊之人。
顾砚安看着望着自己,眸子里尽是担忧和心疼,脸色沉重的苏景宁。嘴角扬起了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哄道:
“好了,这毒蛊不过是折磨人些罢了,我会找到解蛊之法的,别担心了。”
“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可好?”
苏景宁看他已经恢复了许多的脸色,心中的担忧松了些,点了点头,柔声道:
“好,先离开这里再说。”
陈绪和太后的事情还没解决,他们得先离开这。
等解决了这些事,她便回趟墨临渊,师父定知道如何解血蛊娑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