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涤神（1/1）

“我给你讲个故事，孙先生可能也会告诉你，但她知道的不一定比我要详细。”谢天歌看黎明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长叹一声，默默给他点了个蜡。

虽然她同样只尝试过与武者对战，并没有在荒野上同妖物战斗过，但她非常确定黎明这样麻痹大意，在栖凤山上绝对活不过一天。

“师父也不一定知道？”黎明脑子一转，旋即答道，“那我猜应该是和你说过的那个妖王相关吧？”

谢天歌惊讶地抬头看向黎明，“聪明啊。”

黎明两手一摊，“很简单，师父一心沉浸于研究，通览史书典籍，纵览千古。如果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话，那一定是某些小方面的详细记录，毕竟人又不是神，不可能做到全知全揽。你会去主动学习而师父不会注意到的，那就只有你身上的妖王了呗。说难听点，妖王又不在师父身上，她怎么会特意去研究？”

黎明那副从容镇静的样子真让谢天歌意外，这家伙说到底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自己也是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的。但现在看来，黎明看似不着调，实际上思考起来脑子飞快！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目前能看到的未来里，黎明暂时都会在谢天歌身边并肩作战，轻易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谢天歌对他下手也绝不会手软。话说黎明这个一个机灵的家伙，还是自由之身毫无羁绊，如果能将他纳入自己的计划当中，恐怕能成为子发之后，谢天歌身边的又一大助力！

谢天歌一把打断脑海里浮想联翩的想法，瞥见黎明一副洗耳恭听的故作成熟模样，顿时哑然失笑，“别给我来这套，一根嫩芽装什么老白菜？”

“这不显得我听讲认真嘛？”黎明老老实实收回佯装成熟的模样，静听谢天歌讲述。

“这是我之前从北嬴世家的收藏的典籍孤本当中查阅到的，因为涉及整个嬴氏的根本，在世家之内也是机密。一切要追溯到人族立国之时，那时候的版图和现在还有很大的区别。东边不及大海，南边要更远出数千里土地，西边相比现在要大得多，足足多出两三个顶级世家的领地来。至于北边……当时只到栖凤山以南。”

领土有所变化是很正常的，毕竟一万年的时间，就连太一尊上建立的帝国没过几百年就彻底崩溃瓦解了，整个人族土地上林立的百余世家更迭过何止千次？在时间面前，任何看似强大稳固的壁垒都是沙尘一般脆弱。况且人族立国之时妖族尚盛，彻底驱逐妖族的战争直到帝国崩溃了之后还在进行，领土理应在不断扩大。

但是南面和西边领土缩水是几个意思？怎么建国之后反而一代不如一代了？黎明粗略估计下，西面和南面损失的领地，恐怕占了人族立国时领土的五分之一，如此巨大的损失，居然没有多少记录？

歪楼了！

谢天歌要讲述的明显是北边的故事！

“栖凤山并非天然形成！”谢天歌一语惊人！

“立国后不足百年，太一尊上在通天塔之战当中以极大的让步，与赤羽烈火妖王炎姬缔结契约，相约彼此部众之间不犯分毫，共同相击大妖神皇。作为众妖王之中部众最多经验最丰富的大将，炎姬的反水直接造成了大妖神皇的落败，被太一尊上以生命为代价永久封印。而通天塔之战以后，人族与妖族暂时止戈，彼时残余的妖族就在炎姬带领下，栖息在现在北嬴世家的地盘上。”

“然后呢？”黎明有些不合时宜地追问，他所读的那本启蒙教材里，对太一尊上的介绍里可从来没说过这些。遍查他所过的每一本书，都对此一无所知。这无疑极大勾起了他兴趣。

“然后啊，贪狼星主，也就是第一任天狼将军马子悦，统帅太一尊上的部众，伙同天府星主周瑞围剿了整个妖族残部，并且……”谢天歌脸上闪过一丝诡异莫测的微笑，“在北地斩杀了炎姬！”

斩杀妖王！

况且斩杀的是背叛了妖族，向人族示弱甚至是示好的一位妖王！

抛开人族的立场不言，黎明带入炎姬的视角，面对如此赤裸裸的背叛，恐怕要生生将那位名为马子悦的将军和太一尊上一起生吞活剥了才解恨！哦你说太一尊上那时候已经死了？没事，刨了他的坟也得报这血仇才是。

“整个栖凤山脉，东西连绵几百里，就是当时人族大军与妖族残部的战场！而主峰天剑山，是马子悦阵斩炎姬之后为了彻底镇压妖王传承，自斩一臂所化，就像一柄利刃死死压住炎姬。整个天剑山上都残留着天狼将军的汹涌杀气，生活在上面的人当然不会有反应，但对于妖族来说，那里比毒药都毒。你在天剑山上能碰到的妖物不过是最最最虚弱的一批而已，它们都是在其他地方竞争不过，被迫在天剑山山落脚罢了。”

“而栖凤山其他地方，则凶险万分。古战场残留的妖气万年不散，即便是有高山镇压也并未消退。其上滋养的妖物更是繁衍成灾！哪怕是曾经几个世家联手清剿，也只是徒劳而已，肃清不得十分之一。正因如此，南来北往穿越栖凤山的人，都要经过天剑山，也才有了天剑门的壮大！”

“你明白了吗？”

黎明默默点了点头，早已沉浸在故事当中。

假如真如谢天歌那么说，恐怕这山上残留的妖气不只是强大和数量多那么简单了——他们恐怕一个个都带着冲天怨气悲愤而死——领袖靠着出卖同伴换取一线生机，在故土保有最后一寸立足之地。而这半点土地还在人族背信弃义之下陷入战火当中，炎姬用尊严换取的和平被轻易踏破，连同自己一齐战死。

换成黎明，恐怕也要举起拳头拼命。更何况是在那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妖族？

而栖凤山古战场妖气滋养出的妖物，恐怕对人族不会多么友善！

“你还觉得实战考核会是很轻松的事情吗？”谢天歌紧盯着黎明的双眼。

“不，我觉得墨家的考核是不是有点太不要命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赶紧收拾东西跑路才好？”黎明严肃道。

“滚你妈的！”谢天歌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一脚踹在黎明身上，笑骂道，“墨家好歹是有名的大家，肯定有详细完备的规划在。到时候明里暗里少不了保护你安全的人，你没发现在这镇子上每时每刻都至少有三双眼睛盯着你吗？再说了，你叫我一声姐，我得提携你点好处不是？你的考核再难，对我来说肯定也是轻轻松松，到时候姐姐先帮你完成不就好了？”

谢天歌的话实在是夸张了，毕竟暗卫再怎么闲的蛋疼，三个人盯梢一个的蠢事还是做不出来的。不过有句话确实没说错，整个雪蕴镇无时无刻不在墨家的监控之下，假如楚昭显真的想监控镇子上哪个人，他一定是连底裤颜色都保不住。

这么说来，看似危机四伏的考核，多半也是在楚昭显的全部监控之下。

黎明这么扯犊子的一闹，再严肃的氛围也活泛起来了。原本沉重的话题顿时轻松了许多，谢天歌无意中看到黎明握紧又放下的手，那是心知肚明，打趣道，“你不会觉得炎姬死的憋屈，开始心疼她了吧？”

谢天歌真的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毕竟人族与妖族之间是水火不容的世仇，对于炎姬的死从来都是拍手称快，还没听说过哪个人心疼炎姬的。谁知听到谢天歌这么说，黎明半天都没做声。

“你来真的？”谢天歌又轻轻踹他一脚，“你也别把炎姬想那么惨！她可是唯一一位从太一尊上起兵之时一直战斗到死的妖王，手上的人命少说也是以十万计，你哭她的坟属实是多余了。”

“是，是吗？”黎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神却还是略带一丝迷茫。

“靠，你还真心疼起她来了！你他妈也不心疼心疼被她寄生的我！去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谢天歌一把将自己的枕头丢过去，颇有一丝怨妇发怒的意味。

“真没意思，睡觉！”谢天歌怒气冲冲躺下，和衣而眠。

黎明心说得了，今晚还得闻她的脚……纵然心里千百句怨言，嘴上是一句都不敢说，生怕被这母狮子一样的家伙给当成垃圾丢出去，大半夜的那才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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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放在话本里，三天的时间让主角学会上天入地颠倒乾坤，一把突破星典的极限不在话下。

而在现实当中，放到某些惊才绝艳的天才身上，或许也能凭借奇遇让自己的实力突飞猛进。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绝对不是一句没来由的空话。

哪怕是普通人，三天的时间也足以凝聚起至少数百缕星力，足以让自己更强上些许。面对即将到来的实战考验，或许无论是谁，都会选择让自己的实力增强上些许，为接下来的战斗多一份保障。

然而这么重要的临考时间，谢天歌和黎明却都没有办“正事”。

黎明的身体在霸道的药液压榨之下，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如初。在数以千计的挥剑对撞之后，那简单的七个标准动作已经牢牢记在身体当中，虽然没有经历名师手把手搭架子的漫长过程，在某种程度上也说得上是坐有坐相，站有站像。身体哪怕是不去刻意改变，也是呈现出自然而然的挺拔端正，丝毫没有因人为的改变而暴露出任何不协调之处。

他仍旧来到了练武场，默默选择了一个最为偏僻最为安静的角落。并不需要练习星力，也不需要在练武场正中进行练习。他身边甚至连机关傀儡都没有带着，仅仅是一人，一剑而已。

黎明单手握住灰刃，没有动用丝毫星力，全凭最最朴素的身体发力来挥舞灰刃。身形端正，步伐稳健，出剑动作不紧不慢，力量感十足。没有那唰唰破空厉响，声势似乎弱了许多。可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威严肃穆之感。一切仿佛回到没有星力之前，在空无一人的高山之上练剑，沐浴寒风，吞吐天地。练武场的喧闹此时一点都传不到黎明耳中，身周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无关，只有手上的剑忠实宣告着自己的陪伴。

直到最后，连同手上的剑似乎也消失了。灰刃与手融为一体，它不再是需要借助的外物，而是身体自然延伸出的一部分，心动则剑至，意发则剑起。黎明甚至闭上了双眼，练习剑式同样分毫不差，端庄如年迈的老师傅，一剑一剑，不急不躁。

剑式十六招、昆吾剑、气剑诀……一招一招，一剑一剑。

黎明注意不到的地方，建旭和孔雀排排坐着，默默看向在角落阴影里独自舞剑的黎明。他所练习的除去气剑诀之外，都是最基础通用的剑法，对于二人而言肯定都不陌生。而哪怕是他们两个，也无法从黎明的剑术当中挑出毛病来。

“小师弟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建旭脸上艳羡的神情掩都掩饰不住，这等完全沉浸的状态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就算是他，一共也没体悟过几次，每一次都是极大的突破。

“面对挑战，有的人会怯懦畏缩，有的人会战意盎然。前者是极品的懦夫，后者是天生的战士。或许是面临的考验激发了他的斗志，反而误打误撞进入了冥想状态吧。”孔雀坐在建旭身边冷声说道。

虽然还是冷言冷语，孔雀紧紧贴着建旭的样子却着实让人大跌眼镜。很难想象冰山一样的孔雀居然会和建旭走的这么近，尤其是那高挑身形依偎着的模样，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说，咱俩掺和一下他们的测试怎么样？”建旭微笑着征求孔雀的意见。

“你想找打我可以随时奉陪，犯不着上栖凤山上找死。”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孔雀却是不给建旭一点面子，贬损道，“有暗卫们保护，你上赶着作哪门子的死？”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一直在这待着不烦吗？就当出去逛逛了，不会出什么事的。”孔雀的反应完全在建旭意料之中，他也不恼，伸手挽住孔雀的盈盈细腰，“求你了。”

孔雀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却是没有挣开建旭不安分的手。

建旭哪里还能不明白她这是默许了？当即兴奋地要将整个上身凑过去，却被孔雀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推开。

看来相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