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流年（1/1）

欲望的潮水一旦决堤，来势汹汹地拍打着两岸的砂石。随着一声闷哼，一切归于平静。

秦芷忍着疼痛，穿好衣衫。她扑向黎信舟，用手死死卡着他的脖子，愤怒道：“黎信舟，你隐忍了这么多年，突然对我这么好，就只是为了得到我吗？现在你达成了，你还有什么目的？”

黎信舟轻轻拨开了秦芷卡在他脖子上的手，“秦芷，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真的很爱你。”黎信舟坐到前排驾驶座上去，并赶紧再次把门窗上锁。

秦芷靠在后座的车窗上，许久，秦芷才开口道：“黎信舟，送我回家吧。”

黎信舟并没有送秦芷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他在苏城的家。这套房子，秦芷以前来过，后来黎信舟送给了她，她没要。这次来，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多么讽刺。秦芷苦笑一下。

黎信舟把秦芷抱上楼，然后抱进房间。“你去洗个澡吧，我等你睡着后就离开。”说完，黎信舟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秦芷艰难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浴霸，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无比怀疑。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外面的男人是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他对自己口口声声说爱，说自己是他的命，他怎么会突然在自己不愿意的时候侵犯自己呢？这十几年的情谊到底是真是假？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秦芷倒了满身的沐浴露，想要把这浑身的印记冲洗干净。任秦芷怎么搓洗，刚刚过去的那些记忆历历在目。秦芷蹲在墙角大哭，分不清楚哪些是水，哪些是眼泪。秦芷突然站起来，把盥洗槽里放满水，把脸沉进去想让自己忘掉。

黎信舟察觉到了秦芷的异常，在卫生间门口为猛烈地敲门。“秦芷，你在做什么？快把门打开。秦芷，快出来，不要干傻事。生命很珍贵……”

是啊，生命很珍贵。今晚的事情不能打倒秦芷。秦芷不可以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秦芷又很认真地把自己清洗了一遍。

秦芷披着浴巾走出卫生间，坐到床边把头发吹干。黎信舟蹲下来帮她把腿上的水擦干。黎信舟愧疚地地说：“对不起，刚才弄疼了你。”

秦芷不想搭理他，转过身去，眼中的决绝，让黎信舟很难过，他感觉自己心爱的东西将要彻底丢失，他想要拼命抓住。到底该怎么做呢？黎信舟看秦芷的眼神，变得复杂，他捏住秦芷的小腿，说：“秦芷，我还想再要一次……”

秦芷连忙扯过被子捂住自己：“求你放过我吧。你糟蹋了我一次还想糟蹋我第二次吗？求你走吧！”

黎信舟拉开秦芷手中的被子，说道：“可是，我想要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急风骤雨，潮起潮涌。秦芷觉得自己像一条淹死在海里的鱼。怎么会在今天生病呢？病得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风停雨歇后，黎信舟把秦芷抱在怀里，说道：“秦芷，不要怀疑我爱你的心。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呵，爱？这样的爱吗？

呵，珍惜？这样的珍惜吗？

秦芷恨自己今夜的善良，恨自己的心软，“黎信舟，如果你不想我在今夜死去的话，你就走吧。”

黎信舟不再反对，“你好好休息。”他起身穿好衣服，离开。

秦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彻夜未眠。怎么才能把这个人从记忆中一辈子抹掉呢？今夜是一场噩梦。

天亮了，秦芷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去最近的商场买全新的衣服和内衣裤。秦芷要把自己从里到外，全部换掉。最重要的是要买紧急避孕药。

秦芷打开房门，没想到的是黎信舟会坐在门口。

秦芷语气冷淡：“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黎信舟说：“我怕你去买避孕药，听说72小时内都有效。”

秦芷嘲讽道：“你倒是想得很多。是打算把我关3天吗？”

黎信舟：“3天后，我放你离开。”

秦芷：“我可以报警。”

黎信舟：“你的手机在我这里。”

秦芷：“我可以自杀。”

黎信舟：“你不会，你很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秦芷：“假如真的怀孕，你怎么确定我会生下来？”

黎信舟：“我想赌一把。”

秦芷就这样被黎信舟关在了屋子里。每天3餐，黎信舟都准时送进房间。3天后，黎信舟打开了房门，说道：“现在你可以去公安局告我，只要你舍得，我可以被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

几天前的不堪与屈辱再次涌上脑海，十几年的过往闪过脑海，秦芷说：“黎信舟，你疯了。”

黎信舟笃定地说：“是的，我疯了。一想到你会离开我，我就疯了。我说过，我爱你，你是我的命。”

秦芷强忍委屈地说：“黎信舟，我放过你，也请你放过我吧。”

黎信舟倔强地说：“不，秦芷，我不放过，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很痛恨自己。等你消气了，我再来祈求你的原谅。”

秦芷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把自己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手机里放着王菲的《流年》。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那一年 让一生 改变”

秦芷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报警。黎信舟对她所做的，已经属于违法犯罪了，他理应得到惩罚。正如他所说，只要自己愿意，他将面临十年的牢狱之灾。如果送他进去，他会好好活着，等出狱吗？不，他不会，因为送他进去后，自己会离开，他会彻底绝望，他会死在狱里。虽然他对自己做了无法原谅的事情，但是自己没希望他死。

周永章遗弃了她，她恨了周永章二十年。她希望周永章死得远远的，然后他就死得远远的。她希望与周永章此生不见，然后就真的只是在他死后帮他收了个尸。周永章这样的恶人，还是活到了五十多岁。

黎信舟就是笃定了自己会对他心软吧？

秦芷恨自己心软，恨自己面对恶人还这么有情有义。

她翻出多年前那颗蝴蝶戒指，把它砸的稀巴烂。再翻出那张苗衣合照，点燃，烧成灰烬。

秦芷把电话关机，当天下午买了机票飞去大理洱海环湖骑行。

第一天，风雨交加，迎面都是寒风。秦芷顶着风雨中穿行。身上很冷，但不及心冷。

第二天，风和日丽。秦芷却无心看风景。只是一遍遍地骑行，让大腿酸痛。

第三天，秦芷躺在洱海的帆船上飘荡，帆船摇摇晃晃的感觉就像08年的余震一样。

第四天，秦芷坐在洱海边的草地上，在一块石头上，写下：黎信舟，我曾爱过你。

当秦芷再次打开手机时，看到了几百条未接来电，都是黎信舟打来的。接着弹出几十条短信：

“秦芷，请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秦芷，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秦芷，我爱你，回到我身边吧。”

然后是几十条相同的内容：

“秦芷，我爱你，我不结婚了，我不争夺家产了。请你回到我身边吧。我不能没有你。”

秦芷看着一封封相同内容的短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要原谅他吗？不！

秦芷给黎信舟回了条短信：“黎信舟，请从我的世界，消失吧。我们一辈子不要再见面了。”然后，秦芷再次将手机关机。

一个月后，秦芷回到苏城。该来的例假没有来。秦芷赶紧了跑去医院做检查。医生很明确地告诉秦芷，血检的结果是怀孕了。秦芷嚎啕大哭。

医生很冷漠地问秦芷：“你这是喜极而泣，还是痛哭流涕？”医生给秦芷递过来一张纸巾，“那你要不要呢？”

秦芷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坚决不要。”做完手术，秦芷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沉思了半晌，然后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短消息：“从此，死生不见。”

秦芷走出医院的时候，立马收到了黎信舟的电话，秦芷犹豫要不要接，抬头看到了街对面的黎信舟。

秦芷接通电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黎信舟老实回答：“我偷偷在你手机安装了定位，你一开机我就知道在哪里。”

“你真是算无遗策。”秦芷顿了顿说道：“刚刚，我做了流产手术。”

虽然早有预料，仍是像晴天霹雳般砸在了黎信舟的头上。黎信舟觉得这是最后一次挽留秦芷的机会了，他立马不管不顾地穿行街道，一辆汽车奔驰而来，黎信舟的身体瞬间被撞飞，然后大地上开了一朵鲜艳的花。

这一天，2021年12月24号，黎信舟满33岁。

秦芷没有去参加黎信舟的葬礼。她只是半个月没有出房门。

半个月后，秦芷离开了苏城，此生再未踏入。

黎信舟送给她的那套房子，她托人卖掉了，所有钱捐给了苏城的福利院。

秦芷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姐，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要出去找个地方散散心。我不知道最终会去哪里。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可能几年。你们也不要担心我，更不要找我。等我心情好了，我就回来。”打完电话，秦芷把手机卡取出来，折了，扔进垃圾桶。

辗转了很多城市后，秦芷停在了湛江，在那里开了一间民宿。这是一个温暖的城市，这个城市从不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