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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诸侯国的大小战“疫”:2、从《春秋》到《史记》(上)(1/1)

2、从《春秋》到《史记》(上:秦晋之好不靠普)

碎片化信息,拯救了人们的信息恐慌和时间空窗,更拯救了在接受陌生的、难度较高的知识体系时,突破舒适区时的压力和恐惧。

在历史信息面前,人们尤其会感到兴趣和接受能力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裂缝。于是,通过碎片化人物和故事,或者热点专题进入历史学习,成为普遍现象。

俗话说,学多学少无所谓,有学就比没学强。在头脑中存储知识点,总会在生活工作中发挥积极作用。

休闲足够了。但,莫说深入进阶,即便是修身养性,在历史认知方面,碎片方式也是不够的。

以史为鉴,需要完整的镜子。即便是将碎片收集齐全,由能工巧匠精心拼接。可镜中的形象,又有几分可信,有几分可怖?

进入历史的方式无他,唯有通史。抗疫史首先是在大历史范畴下,是存在于通史和断代史之下的小众专门史。在瘟疫发生的时代背景里,蕴含着防疫抗疫的社会需求和动力;防疫抗疫的原生作用,反映出瘟疫发生前的危机或隐患、发生时的社会矛盾;衍生作用,常常会决定瘟疫发生后的时代发展方向。

这就是前文不断赘述历史信息,备注时代特征的原因。

现在,该说说周王朝统治时期,确切说是西周建国至秦灭六国期间的瘟疫爆发和流行情况了。

儒家“五经”、“六艺”之一《春秋》,以编年体形式,记载了鲁国历史。

《左传·成公十三年》有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先秦时期,祭祀、耕作、用兵等关乎国祚、能写入历史的大事,均发生在春夏两季,而冬夏时往往休养生息,于是“春秋”二字,便自然而然被用来指代历史。相传为孔子编撰的鲁国史,名为《春秋》,即是因循了如是惯例。

疫病是一个人的事,但是在生活环境、医疗技术和防护意识、抗疫能力均不足的先秦时代,稍不留神,一个人的病,就可能发展为一国的命;一个病非祀非戎的病,也同样有可能写入国史。

虽然是鲁国史,但《春秋》中记载的疫病,流行区域却不限于鲁国。

1、公元前676年(周惠王元年/鲁庄公十八年),“秋,有蜮”

《春秋》载:“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日有食之。夏,公追戎于济西。秋,有蜮。冬十月。”

《左传》,传的是《春秋》,就是把《春秋》中言简意赅,点到即止或语焉不详的记录,写得更详细,增补的更完整。打个不太严肃的比喻,就是把大事记形式的《春秋》,改写成记叙文。

鲁庄公十八年的秋天,不太平啊。《左传》中是这样记叙的:“秋,有蜮,为灾也。”

这年秋天,蜮出现在鲁国,引发灾害。

这条记录,到底是反映了当时发生的一场农业病虫害,还是一场造成人身伤害的疫病?看来首先得知道“蜮”是什么生物。

另一个传《春秋》的专著《谷梁传》,对“蜮”作出解释:“蜮,射人者也。”看来蜮可以伤人,要么是喷射要么是叮咬。

后世不乏对“蜮”的解释说明,比如“蜮,短狐也,一名射景,如鳖,三足,在江淮水中,人在岸上,景见水中,投人景则杀之,故曰射景,或谓含沙射人,入皮肌,其创如疥。”;“此有蜮,传重发例者,以螟螽与蜚同是害禾稼,此蜮则害人,故传特发之。”;“蜮如鳖,三足,生於南越。南越妇人多淫,故其地多蜮,淫女惑乱之气所生也。”

把蜮当成虫子,还是是小瞧它了。这家伙是水中物种,个头如龟鳖,是病菌的中间宿主,见庄稼吃庄稼,见人伤人。蜮嘴里喷出的沙子,致人皮肤生疮。既然成“灾”了,可知数量惊人。

沟渠水田里,成片成片闹蜮灾,禾苗被蚕食殆尽,农人被伤及体肤甚至性命。执政第十八个年头,除了祀与戎,庄公还得忙着赈灾啊。

难怪“春秋三传”之一的《公羊传》,在论及蜮灾时会感叹:“何以书?记异也。”

2、公元前674年(周惠王三年/鲁庄公二十年),夏,齐大灾。

《春秋》载,“二十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如莒。夏,齐大灾。秋七月。冬,齐人伐戎。”

公元前674年,齐桓公治下的齐国闹灾了。前年蜮灾的影响已经过去,此时邻国之灾,会让鲁庄公作何感受?这要看齐国的“灾”,是什么灾了?水旱天灾或疫疠人祸,其危害、后果和对抗、善后方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公羊传》解释如下:“大灾者何?大瘠也。大瘠者何?疠也。何以书?记灾也。外灾不书,此何以书?及我也。 ”

齐国这次灾害,乃是一种恶性疾病。它是一种症状痛苦并会致人死亡的瘟疫。一部国史,需要记载灾害。虽然发生在齐国,但是疫病没有被疆域分界阻拦,它跨越国境,波及到鲁国,在此给鲁国造成损失。

有此一疫,史家笔之削之,以供后世铭记。

《谷梁传》说,“其志,以甚也。”

这场疫病太严重了,必须记录下来

3、公元前648(周襄王四年/鲁僖公十三年)-公元前646年(周襄王年六年/鲁僖公十五年),晋国、秦国先后发生大灾荒。

鲁僖公十三年时,齐国成为中原最有号召力的诸侯国,国君齐桓公已经开启了他的霸业。楚国不甘于雄踞南方,不时插手甚至主导中原战事。而西部的两个大国秦国和晋国,之前结下的“秦晋之好”,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或许某一天,一个偶然事件,就切断姻缘盟国之间的纽带,将寄托于婚嫁和血缘上的希望击碎。

这一天,就出现在鲁僖公十三年。这个偶然事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饥荒,秦晋两国都没有逃过。

《春秋》载:“十有三年春,狄侵卫。夏四月,葬陈宣公。公会齐侯、宋公、陈侯、郑伯、许男、曹伯于咸。秋九月,大雩。冬,公子友如齐。”

这只是一段记录中原诸侯之间外交往来的国史,看不出有秦晋之间的裂痕。

周初分封时,鲁国的起点非常高。首任君主是武王的弟弟周公旦。周公辅佐成王,其子伯禽代夫为君。伯禽治国重礼仪风化,奠定了鲁国文华典雅的国风传统。这也是该地能够诞生出儒家思想的社会基础。也正是因了这样的传统和观念,鲁国素来视南方楚、巴、蜀,北方秦、晋为蛮夷虎狼。起于文化隔阂,终于国史书写,也就可以理解了。

《左传》对于僖公十三的记述,更加丰富和完善。左公将观察历史的视线和胸怀放得更宽,一直关照到中国西北部。

这年冬天,晋国陷入饥荒,不得不向邻国亲家求助。秦国慷慨解囊,在全国调集救济粮,解邻邦燃眉之急。跨国运输船队不计其数,舟行水道,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头。

“冬,晋荐饥,使乞籴于秦。秦伯谓子桑:“与诸乎?”对曰:“重施而报,君将何求?重施而不报,其民必携,携而讨焉,无众必败。”谓百里:“与诸乎?”对曰:“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救灾恤邻,道也。行道有福。” 郑之子豹在秦,请伐晋。秦伯曰:“其君是恶,其民何罪?”秦于是乎输粟于晋,自雍及绛相继,命之曰泛舟之役。”

大灾之后易有大疫,秦国出手援助友邦,救人亦是救己。“行道有福”。这次跨国救灾,成就了秦伯穆公,成就公孙枝(字子桑)、百里奚、丕豹等名臣武将,也为后世留下了“泛舟之役”的典故。

不久之后,秦穆公将成为新的诸侯霸主,后世所谓“春秋五霸”之一;百里奚也因辅佐穆公霸业,将名字留存于孟子的名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

然而,秦国的义举,没能换来相应的回报。转过年,秦国遭遇灾荒。秦穆公的崛起,还需要接受考验。

根据《春秋左传?僖公十四年》,“冬,秦饥,使乞籴于晋,晋人弗与。庆郑曰:“背施无亲,幸灾不仁,贪爱不祥,怒邻不义。四德皆失,何以守国?”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庆郑曰:“弃信背邻,患孰恤之?无信患作,失授必毙,是则然矣。”虢射曰:“无损于怨而厚于寇,不如勿与。”庆郑曰:“背施幸灾,民所弃也。近犹仇之,况怨敌乎?”弗听。退曰:“君其悔是哉!”

晋国受灾,秦国相助;秦国有难,晋国忘恩。看看吧,别说秦国不乐意,连晋国的大臣们都看不下去了。惠公一短视,臣僚一忧心,顺便给后世留下警句——皮之不存,毛将安附。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晋国第一次背信弃义。想当年答应割让于秦国河西五城的承诺,到现在还没兑现呢。

“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

嫁娶联盟能有多么坚固?联姻的小船说翻就翻。今年不翻明年翻。

《春秋》云:“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公如齐。……十有一月壬戌,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

鲁僖公十五年,“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

积怨因为饥荒而爆发,战争已不可避免。秦晋之好,结束于这场著名的战役——韩之战。

两军韩原一战,韬略和进程不再赘述。结果是,饿着肚子的老秦人同仇敌忾。而晋国,连百姓都看不惯君主的作风,其战力可想而知。于是有《春秋谷梁传》曰:“韩之战,晋侯失民矣。以其民未败而君获也。”

“秦获晋侯以归。”

“十一月,晋侯归。”

俘获再释放国君,惩戒而不灭国,称霸而不一统,出师有名,而不必替天行道,是春秋时代战争的特点。行不义者,老天爷自会看不下去。

晋惠公自秦返国,喘息未定,灾荒又来了。

“是岁,晋又饥,秦伯又饩之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且吾闻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后必大。’晋其庸可冀乎!姑树德焉以待能者。’于是秦始征晋河东,置官司焉。”。《春秋左传·僖公十五年》的这段记叙,感叹之余,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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