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伊莎贝拉（1/1）
共和元年56年，10月28日，晴
战舰已经在平静的海域停留了许多天，距离纳瓦拉共和国的首都几万海里。
我们能够在战机的情报信息中成功躲避风暴，但一味的躲避只会挫败士气……
我不知道指挥舰，但就“火种号”而言，情况确实是这样的。
“火种号”隶属于指挥舰，而我身为“火种号”的船长，并不参与指挥中心的决策过程，权力仅限于对“火种号”的驾驶和对乘客的管理。
这种限制……在和平、安全、稳定的环境下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但要是放在在极端、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就会成为悬于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我得时刻警觉周围发生的一切……
——《拉斯加航海日志》
……
黑魆魆的深海是恐怖故事的摇篮，
从纳瓦拉人民在海滩上建立几乎高耸入云的堤防，到每家每户餐桌旁骇人听闻的海怪故事……
纳瓦拉人民厌恶大海的程度比厌恶狡黠的威尼斯商人还要深。
前者没把他们的钱袋撑大，而后者却掏空了他们的钱袋。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享受各种鲜美爽口的鱼肉。
拉斯加心腹满怀，眼前一望无垠的黑暗再一次让他回想起旧日的生活。
而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总是在他点燃香烟的瞬间袭上他的心头。
混合着熟悉的海腥味和陌生的烟草味，海风变得妖娆妩媚，那一点猩红的火光在幽静的夜色中变得无比魅惑。
勾起了他记忆中无法触碰的伤痛。
“大海就像女人……”
伊莎贝拉将半个身体伸出护栏，伸出双手任由海风吹拂过她的指间，轻抚她的眉眼……
她吹着海风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大海就像女人……”
“月影漂浮在海面上，波澜微起，月亮轻抚大海，也轻抚了女人……”
在伊莎贝拉的眼里，大海像女人，而在拉斯加的眼中披着盈盈月色的她在他的眼中闪闪发光。
他才不觉得喜怒不定的大海像女人，在他看来，大海就是一头凶狠野蛮的猛兽，且这辈子没有人能彻底征服它、驯化它。
想到女人和野兽的辩论……拉斯加不由得嗤笑出声。
那晚的夜色也如今日，月色朦胧、海面沉静、海风湿润……
指间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了，躺椅旁的咖啡早已发凉了，他一口没动。
拉斯加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睡眼迷蒙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
伊莎贝拉身着紫色长裙，头戴宽檐帽，晶亮的绸带束出了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
她白皙的脖颈微微露出宽檐帽，在皎洁的月色下越显透亮。
拉斯加屏住了呼吸，生怕眼前的月下仙子会被召回仙宫……
她修长的指节虚虚地握着白色栏杆，侧身回眸，笑意浅浅。
“阿加！”
拉斯加焦急地回应道：“我在。”
“呵呵”
她的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拉斯加仿佛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不禁入了迷。
“阿加，”
“阿加！”
“嗯？”拉斯加处处坠入情网，早已将自己全部的身心都奉献给了眼前的可人儿。
“伊莎贝拉。”
他喊她的名字时，喉咙发紧，心尖儿震颤。
“我说啊……”伊莎贝拉调皮地卖了个关子，“我也要像你一样当船长！”
“嗯，哦。”
拉斯加心不在焉地回应道，见伊莎贝拉神情一变，这才慢半拍，确认道：
“哈？什么？”
“船长啊，我要和你一样，拥有一艘自己的海船！”
说这话时，伊莎贝拉的眼眸闪闪发光，拉斯加压根儿没法斑驳。
女船长？这在纳瓦拉是件不得了的事儿，拉斯加从没想过她能实现。
直到两年后，十八岁的伊莎贝拉真的拥有了一艘属于自己的海船，而且真的成了女船长。
她出海的那天，风平浪静，气象站预测未来三天内天气晴朗，适合出航。
从小在渔船长大的她对于海事的知识了如指掌，经历过不计其数的风浪……
但在第四天，一股意料之外的台风迅猛地掠过比斯湾海峡，将归航的“伊莎贝拉号”海船吹离海湾……
找到“伊莎贝拉号”的残骸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天。
触礁的“伊莎贝拉号”在珊瑚海滩搁浅，而伊莎贝拉却彻底失去了踪迹。
拉斯加重复着这个噩梦。
梦里，她浑身苍白如纸，紫色的裙子被水浸湿变成暗黑色，滴答滴答，水珠不断从她的身上掉落……
她蠕动惨白的嘴唇，喉咙中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
“阿加！”
“阿加！”
“阿加，我不要死啊……”
“我不想死啊……”
“阿加！”
拉斯加伸出双手，企图抱住浑身冰凉的伊莎贝拉……
双手穿透梦的残影……
他从梦中惊醒，却又被拉入另一个噩梦之中。
“拉斯加！”
呼喊他的嗓音带着沙砾的质感，音调却没有丝毫的起伏，刻板、僵硬。
不是伊莎贝拉！拉斯加回了神，却发现自己仍旧被困在睡梦之中。
“拉斯加，你想要活生生的伊莎贝拉吗？”
拉斯加茫然四顾，寻找着声音的源头，“你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冰冷的声音响起，“但若是你想，伊莎贝拉就能回到你身边。”
“你都不说自己是谁？却要别人相信你能做到这一切？！”拉斯加气愤地道。
此时他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腔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再见伊莎贝拉一眼，但他的理智没有丧失。
“按照人类的说法，代号倒是有一个……”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自言自语。
拉斯加满脑子问号，困惑不已。
“按照人类的习惯，你可以叫我阿尔法一号。”
“阿尔法一号？”
韦德自嘲一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声道：
“呵，我在做梦呐！什么阿尔法一号？我可真蠢！”
阿尔法一号急促地道：“不！拉斯加，你没有做梦，现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拉斯加：“哼，就连梦也想说服我伊莎贝拉没死么？”
“……”
阿尔法一号：“只要你想，你就能见到伊莎贝拉，而且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
拉斯加：“死亡？你怎么保证我死后就一定可以和她团聚？”
阿尔法一号：“没有，并不是死亡，而是另一种生存。”
拉斯加：“生存？
在现在这种几近末日的环境下抱着已死之人的幻象生存？你怎么敢管那个叫生活？！”
阿尔法一号：“难道你不想生活在和平、自由、幸福的国度？”
拉斯加：“这是所有人的希望。”
“那就好，”阿尔法一号停了半瞬，接着道：“拉斯加，接下来，你只要勾选同意那一栏，接着按下你的指纹就好了。”
拉斯加：“嗯？我同意什么了？为什么要按指纹？”
阿尔法一号语重心长地道：
“你想要生活在有伊莎贝拉，刘易斯叔叔和莫娜婶婶生活在以前的玛利亚娜之城里。”
拉斯加心猛烈地跳动着。
回到从前？
他想啊，连做梦都想！
可是？
发生在他眼前的灾难……
那一条条像垃圾一样被风暴拖出玛利亚娜的生命可以当作一场梦？
刘易斯叔叔那只冰冷刺骨的手可以当作一场梦？
这几十天的流亡生活可以当作一场梦？
拉斯加坚定了神色，冷声道：
“不！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