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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农家烟火气(1/1)

下到山的时候,马友良已经等在路边的石桥上,一辆马车停在树荫下。

“大家都累了吧,我们今天去镇上吃河鲜去,二爷和三姑他们都在哪里了。”一面说,一面把马小朱抱到了车上。

“爸爸,你看到那个死尸了?”马小朱问道。

“看到了,跟上次的那个差不多,已经被他的家人领走了。说是采菌子的。对了,小云,这是那个人的牙齿。”说着马友良把一张照片给小云看。

“我已经让三姑和二爷看了,他们说那是吸食冰毒的瘾君子,不是采菌子的。我删了啊,太恶心了。”马友良飞速的删除了那张照片,完全不顾王红云还在伸长脖子猎奇。

马车把一行人拉进了镇上的渔家乐,雨开始下起来。渔家乐是开在水面上的,马格拉河水在渔家乐下面平静的流过,有些游鱼在柱子旁边啃食着上面的水藻。

龙小云说道:“我们去钓鱼好不好?”马小虎兴奋的答应了一声,跑去找老板借鱼竿。

张小杭安静地坐在李雁楠旁边,静静听着李雁楠和马友梅谈天说地,并没有凑过去跟龙小云钓鱼。天气有点凉,雨丝偶尔的飘进庭榭里面,马友梅特别披上了张小杭送的披巾,并含蓄的夸奖了张小杭,让李雁楠很有面子。

李兰和赵玉芬在旁边闲聊,同是西南省出来的人,她们俩有聊不完的话题。

马友良把大家安顿下后,便被公安一通电话喊出去了。金二爷和夏龙雀一面喝着茶,一面回忆着以前去过哪些地方跟眼前的景致相仿,一面憧憬着以后再去寻访。

龙小云带着三个孩子,兴高采烈的在边上钓鱼,龙小云一个提钩,吓跑了马小虎那边正在咬钩的鱼儿,于是引来龙小妹的抱怨,马小朱说道:“你们钓不上鱼来,别埋怨我们。”龙小云笑眯眯盯着鱼漂,猛地提起钓竿,钓上一条麦穗鱼上来,引起了大家一阵的欢呼。马小虎那边也钓上一条白条鱼上来,金汉生说道:“白条鱼不好钓,在水面上窜来窜去,小虎好本事。”

两组人此起彼伏的放杆收杆,很快钓了半桶。老板殷勤地走过来给金汉生和夏龙雀问安,询问上菜的时间,夏龙雀说道:“稍等一会吧,友良很快就回来了。”

“好的,那就等友良哥回来,二爷、三姑、要不屋里坐?今天有点凉。”渔家乐老板马友奎,马蹄窝搬迁出来,对大家都熟悉。

“不用了,在这边看看河景,我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你先去忙吧,一会出来陪你二爷喝一杯,他现在就好这一口了。”马友奎连声答应,转头又对马友梅说道:“大妹子,你嫂子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马蹄糕,一会记得带回去。几个月没见你,又瘦了很多啊。”

“谢谢友奎哥,我刚见过嫂子了,她越来越年轻了。”马友梅说道。

“懒婆娘,不干活,每天忙着捯饬了,哈哈哈。”马友奎说的时候没料到他老婆已经蹑手蹑脚的站在了她后面,脑袋后面挨了重重一巴掌后,被拽着耳朵拉到后面做菜去了。

李雁楠看的目瞪口呆的,心里想:“原来老婆可以这么做的。”

马友梅低声笑着对李雁楠说道:“友奎哥怕老婆怕了一辈子,以前酷爱赌博,把老婆的嫁妆本都输光了,后来被我公爹和二爷联手教育了一通,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法术,他一夜之间就改斜归正了,先是做小生意,后来慢慢做大了,开起了这个渔家乐。我哥好像也投资了一点,不知道多少,我嫂子总说没多少,就是给孩子赚点学费。”

“我看你嫂子对你哥挺好的,没有这么凶巴巴。”李雁楠说道。马友梅笑笑说道:“她是南方人,天生温柔善良,这不跟李大姐两个南方人凑一起,说话都用方言了,叽叽咕咕的真是听不明白。”

李雁楠意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你的研究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最新的论文已经整理完了,三姑在帮我看,回头还要王老师帮着我翻译,我的英文不太过关,害的孩子们也都不太好。”马友梅不无遗憾地说道。

“要不这样,趁着王老师也在,让她给四个孩子好好补习一下英语也成,每天游山玩水的也没什么意义。”李雁楠担心再出现照相事件,于是便临时起意,做出了临时辅导班的建议。

“还是要谢谢王老师和小杭,没有好老师教育,他也进步没那么快。现在放假,还是让孩子们先开心的玩耍吧。”马友梅并不赞成给孩子们补课的建议。

一直看着孩子们钓鱼的王红云,此时忽然转过身来,说道:“大姐,你知道吧,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小云刚开始的那不着调的口音。”说着吃吃笑起来,把正在钓鱼的龙小云闹了个大红脸,“你的普通话很好,为什么小云和小妹没有继承一点呢?”

“这要怪我哥和嫂子,他俩太宠爱孩子,你没看小虎和小朱,现在也是一样口音吗?我担心啊,回去后小云又把学的普通话丢了,再闹出什么笑话。”马友梅开玩笑说道,她坚信龙小云不会把普通话忘掉。

“不会的,现在小云是全班同学的偶像,他的影响力已经扩展到全校了。刚放假不到一个星期,就有十多位别班的同学,动用关系要转到我们班呢。校长天天发短信给我,询问我的意见。我晚上要跟他们俩开个会,听一下他们的想法。”王红云说道。

“嗯,小杭这一学期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们都很欣慰,还是要谢谢王老师。”李雁楠说着客气话,有意把龙小云摘开去。

“李教授客气了,我要谢谢他们俩,否则我现在是不是老师还不一定呢。”王红云说道。想起校长布置的工作,她又开始心浮气躁起来,于是说道:“小云小杭,你们的总结怎么样了,这可是第二周了。”

“王阿姨,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能逼着小杭姐帮忙。”龙小妹刻意忽略了龙小云的名字。正在聊天的夏龙雀,忽然说道:“红云,你需要修炼一下影子门的功法了。每天这么心浮气躁的。”王红云讪讪答应着,她不敢反驳夏龙雀,“小云,从明天开始,晨练完成后,教你王老师功法。”

“好的。”龙小云痛快答应下来,顺手把马小朱钓上来的鱼放进桶里。听赵玉芬说道:“三姑,虎子和小朱的功夫怎么办?”夏龙雀笑了笑说道:“看今天友良的诚意,要是把你二爷劝高兴了,就开始让小云着手教。”

“三姨开后门,就是已经答应了。”王红云说道:“小云是个孝顺孩子,只要大嫂开口,他一定会照办,还用的着大哥去找二爷吗?”

王红云又转头对马友梅说:“姐,你发现没有,三姨现在什么都以二爷为第一考虑啊,爱情的力量啊。”

夏龙雀飞了一个狠狠的白眼。几个女人笑成一团。龙小云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在钓鱼上面,唯恐他们转移焦点,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雨丝又密集起来,孩子们已经钓到了半桶鱼,小妹和小朱感觉有些凉,于是跑回来挨着马友梅坐下取暖。马友良从外面回来,说道:“久等了,友奎说菜都做好,等着上桌。三姑,要不咱去屋里?在河边有点凉。”

“友良哥,我把靠河的大屋子收拾出来了,照样可以看风景,还能看到老龙头,都去屋里吧。”转身又跟龙小云说道:“小云,把你们钓的鱼都端给你婶儿,让她给你们做一锅乱炖。”

一行人都搬到了里面屋子里,透过北窗,看到了雾霭缭绕中的老龙头,似裹上了薄薄的白纱,河水平静的流着,雨中犹如浓稠的奶缎。

“友奎哥,这么好的景致,没有人跟你抢吗?”王红云问道,“这间包房,应该是上等雅座了吧,要是其他的餐厅把你的风光挡住了,就卖不上价去了。”

“可不,但是咱不怕,前几年有些人也动这个心思,恶性竞争,想把我这边堵得死死的,友良哥帮忙出面摆平的。”马友奎说着,一面又递眼色给作陪的马有致,让他带头劝酒。

“动了硬手腕?”王红云问道。

“哪能啊,现在是法制社会,不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当地政府招待在我这边,一是欣赏河上的景致,一是欣赏咱们的手艺,后来他们发现来了看不到老龙头的景致,于是便去上游能看到景致的餐厅,但是又吃不到咱们的口味了。那些官员心中纠结,就像吃不到桃子的猴子,上蹿下跳的。有致哥给官员们出了个主意,由政府下令,为了良序竞争,上游餐厅一概不允许阻挡下游餐厅的北望视线,新建餐厅施行准入制度,如果发生旅游投诉或者其它事件,必须退出经营。”马友奎感慨说道,“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我们叔伯兄弟中,数有致哥学历最高。”

马友良接话道:“准入与退出制度彻底的解决了恶性竞争,当时选取视线原则的时候,通过关系,选定了有致的餐厅为深入河中最远距离,新盖餐厅一律要以此为准,向后缩。剩下来就是菜品竞争了。”

“马大哥,你确保能竞争过人家?”王红云说道。

“咱不怕,”马友致信心满满,“有玉芬和友良大哥在,他们在十几年前,那可是五星级饭店的主厨,他们俩下厨,我只有打杂的份。”

“呵,大哥大嫂,原来你们隐藏的够深啊。”王红云诧异的说道,马友奎的话成功的点燃了她的八卦之火,想从马友良或者马友致嘴里探出更多密辛,但是马友良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茬,马友致也意识到不好多说,于是便举起酒杯,行使副陪的角色给大家敬酒。

李雁楠从马友奎的话语中,联想到以前张正方给她透漏的只言片语,已经意识到,龙小云将来要接掌的,不仅仅是一个武学门派,或许还有一个庞大的财富帝国。她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上方气定神闲的金汉生两口,犹豫着是否调整自己的战术。

马友奎媳妇把孩子们钓的鱼做成了垮炖杂鱼上桌,意味着这个十六道菜的河鲜宴菜上齐了。这个爽直开朗的大嗓门女子,把宴会的气氛带到了高潮。龙小云和张小杭不可避免的成了主角。先是夸奖龙小云的眼光好,接着就是夸赞张小杭的天生丽质,再接着就是恭喜马友梅得了个好媳妇,然后又是把李雁楠也顺带夸赞了一番。王红云在一旁跟着起哄,完全放弃了老师的身份。

一番热闹后,话题又被王红云引到了马友奎身上,她一直好奇马友奎是怎样改斜归正的,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叫杨玲的女人,一下子乐开花,就像中了大奖一样,说道:“我们刚结婚的那时候,他是嗜赌如命,家里输的就剩下一张床和吃饭的桌子,椅子都被人家讨债的搬走了,我就跟他闹,但是他打不过我,不顾脸面的跑去找大爷和二爷,二爷这不坐在这里,当时二爷就问,你为什么要学功夫?马友奎厚着脸皮说:打不过老婆,学两招功夫撑撑门面。当时大爷正在喝茶,听他的话猛地呛了口水,这事闹得大爷咳嗽了半天。二爷找人把我找了去,我就说家里都被输的精光,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还有一口锅,两双筷子,碗筷锅铲什么的都被抢走了,不定那天破床也输光,只能打地铺了,日子实在没法过了。二爷当时在大哥家里,大嫂也在,给了我一千块,说让我先置办点家什,继续过日子。收拾赌徒的事情交给他。当天大爷和二爷就把马友奎带走了,一个星期后回来的,回来后就如同重新投胎,戒了赌博,开始知道干活了,这两年在大哥大嫂的扶持下,日子也好起来了。”龙小云看马友奎面有愧色,知道再说下去可能比较难堪,故意岔开说道:“婶儿,我大力弟弟呢?”

“他去下游你姥姥家了,听说你跟小妹回来,吵着要回来,明天你舅舅就会把他送回来,小云,你要好好教导教导他,被你三舅惯地不成样子。”

王红云对于龙小云岔开话题感到不满意,急忙问道:“马三哥,哪一个星期,大爷和三爷是怎么修理的你?让你的人生观发生了改变?”

在一旁喝鱼汤的夏龙雀忽然说道:“是我修理的,跟你们大爷和二爷没关系。当时大哥和二哥把马友奎带到省城,我一听是赌徒就心里上火,我狠狠训了他一顿,让他身上既疼又痒,还没发抓挠,然后把他送进了一个看守所,里面关了些瘾君子和赌鬼,就是现在省城的城南看守所,呆了没有三天,他就彻底悔改了。友奎,你现在是不是心里还恨我?”

“三姑,您跟大爷、二爷都是为我好,要不是当初哪一回,哪有我现在幸福的生活。所以我们从心底感谢三位老人。我敬二老一杯,祝二老健康长寿,白头偕老。”马友奎一直心怀感恩。

王红云还要问些什么,但是看到马友梅对她使眼色,于是就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这顿全鱼宴吃了很长时间,将近四点才结束。龙小云跟马友梅说道:“妈妈,我推着您回去,顺便看看沿河的风景。”马友梅有些兴奋,问道:“外面不下雨了吗?”

龙小妹说道:“河面上出了彩虹,应该不会再下了。妈妈,我们一起走走吧,沿着卧鲤溪走上去,夏天应该特别漂亮。”

“小杭,你先坐车跟李阿姨一起回去,爬了半天的山,身体会吃不消的。”张小杭有心跟龙小云走,但是看李雁楠的脸色,轻轻点了点头。李雁楠说道:“虎子,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看小朱都累得要睡着了。”

马小虎有心跟龙小云一起,看着妹妹仔车厢里瞌睡的样子,又觉得照顾妹妹回去也好。赵玉芬要在店里帮忙收拾一下。龙小云对马小虎安排了几句,于是两伙人分头行动。

龙小云推着马友梅的轮椅,沿着山路缓缓的向北行进,龙小妹和王红云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笑着,马格拉河在右手边滚滚流淌下去,老龙头远远的在雾霭中隐没。有挂彩虹出现在前面的山谷中,王红云几次取景,都没有把彩虹拍摄好,悻悻作罢。

四个人走过小桥,龙小妹忽然对从对面过来的一个骑车人喊道:“龙彪哥,你去哪里?”“哦,小妹啊,小云,大婶儿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龙彪有些腼腆,没敢多看王红云。“我昨天回来的,你这是去哪里?”

龙小云看他热的一头汗,问道:“镇上大爷熬了些胶准备粘知了,打电话让我去取点。你要不要?我弄些给你?”

龙小云本想要些,转眼又想王老师与张小杭他们可能需要体验一下熬胶过程,于是说道:“谢谢大哥,我先不要了。”

“大哥,你帮我们照张相吧。”龙小妹说道。王红云把相机给了龙彪,简单的教了他使用方法,于是便站到小云旁边,四个人留下了一张合影,机缘巧合,后面山与河的之间,一挂彩虹横跨。

龙彪如释重负般的走了,按照马友梅的指示,四个人从小桥下面拐下河去,沿着卧鲤溪逆流而上,虽是山溪,水面却有百米之宽,沿着山谷弯弯曲曲的留下来,随着山势宽窄变化,到了与马格拉河交接的地方,却突然收窄,最窄处便是龙门桥。溪水清澈,看见粗粝的砂砾河底,粼粼波光,犹如披着金鳞的鲤鱼。

“红云,你看这湾溪水象什么?”马友梅问道。

王红云仔细看了看,波光粼粼中,反射着下午的阳光。“友梅姐,看起来像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鲤鱼。”

“的确是一条金鲤鱼,以前没有龙门桥,小云的爷爷看后,觉得此地有鱼跃龙门的气势,于是便修了溪口的龙门桥,取名鲤鱼跃龙门之意。听老人家说,以前动不动就山洪爆发,自从修了这座桥以后,无论再大的雨,也不会形成山洪了。前面种西瓜的马三爷,说是这座桥拴住了野性,为鲤鱼提供了化身成龙的机会,否则即使到了河里,还是一条鲤鱼,没有脱胎换骨的一跃,鱼成不了龙的。”

“马三爷是风水先生吗?”王红云问道。

“不知道呢,反正他懂得挺多。”马友梅说道。

“三舅爷总是说他知道的这些,都是跟我爷爷和二爷爷学的。”龙小云插话道。

“看来二爷深藏不漏,逮住机会,要问个水落石出。”王红云说道。

龙小妹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说道:“可不容易了,我跟哥哥问了多次了,他要么就是转移话题,要么被问急了,吹胡子瞪眼,有一次哥哥被罚跑,沿着卧鲤溪往上跑了一万米呢。我可不去惹这个事情。王阿姨,要问你自己去问啊,别连累我们俩。”龙小妹的一番话,招惹的大家一阵大笑。

前面是一片板栗林,高大的板栗树差不多有三十多米,结满了绿刺猬般的板栗。间杂些燕子树在里面,一串串种子,像是成排的小燕子。王红云惊讶地问道:“小云,树枝上密密麻麻的是什么?看的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那是蝉,它们最爱聚集在燕子树上吸食汁液。你看,最下面还有两只没有蜕皮的知了猴。”王红云顺着龙小云的手指望去,果然有两只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知了猴,忙着往树上趴,准备找合适的地方蜕皮。

“小妹,我推着妈妈,你们去捉知了猴吧。”龙小云答应着,与王红云欢快地跑进树林里面。

“小云,我们也去抓几只吧。我这里有袋子,看看能不能抓满。”马友梅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就是购物超市里面最大号的。

“妈妈,这么大袋子,我们一宿也抓不满的。”龙小云说道。

雨后的黄昏,知了猴出来的早。它们在底下蛰伏了十七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从爬出地面开始,它们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最多两个半月的时间,生命就会进入下一个轮回。十七年的黑暗与寂静,就让它们在这两个月里,尽情的享受阳关和高声歌唱吧。

龙小妹俩人很快便抓了一大把,王红云被知了猴抓的手心难受,呲牙咧嘴的跳着跑过来,把十多只知了猴放进了袋子里面。龙小云轻轻推着马友梅绕着树走,让马友梅小心从几个细细的燕子树上,抓下几个知了来,开心的像王红云一般。“多少年没抓过知了了。”

马友梅感叹道。“孩子们,我们再往前走,前面有一片榆树和燕子树林,应该会有更多。”

王红云和龙小妹答应着,袋子里面已经有二三十只知了猴了。“小云,树上那些带翅膀的怎么抓?”

“我们可以用胶粘下来,可以用面团洗胶,也可以国槐树的嫩枝,还是绿色的那种,熬胶。面胶不好保存,天气太热就变坏了,不粘。国槐树熬得胶会非常好用,天气越热,粘性越大。”龙小云说道。

“粘下来怎么吃?”王红云对吃比较感兴趣。

“可以用油烹着吃,酥脆的那种。也可以剁成知了泥,加上薄荷叶和青椒,煎饼子吃。”龙小云回道。

“别说了,我都馋了。”龙小妹夸张的说道。

“那明天带我们粘知了吧?”王红云期待的说道。“明天要先完成三姑安排的功课,然后熬胶,吃了中午饭再粘。”

“小云,要是小杭在这里会不会更有趣?”王红云说道。

龙小云笑了笑没有回答,一片乌云从他心中升起来。马友梅忽然又记起以前的趣事,神采飞扬,很快便消失了,只把淡淡笑意挂在嘴角。

一行人在马三爷的瓜地旁边的榆树与燕子树混合林里面又抓了一些,天色完全暗下来。龙小云招呼着意犹未尽的两个人回家。

王红云还吵嚷要回去拿手电出来再抓。龙小妹说道:“王阿姨,晚上地里可有癞蛤蟆呢,你不怕?”

王红云睁大了眼睛,仿佛路两边的草丛里,随时跳出一两只癞蛤蟆一样,她不禁想起自己玩的游戏里面的那些蛤蟆怪,身上一阵的蹦鸡皮疙瘩。“那还是回去先拿了手电,顺便带个棍子就好了。”王红云壮着胆子说道。

“不用啦,一只大癞蛤蟆就在你后面啊。”龙小妹哈哈笑道。

“哪里。”王红云往前窜了一大步,紧张的回头看。忽然看到龙小云在微笑着给她示意。顿时明白过来龙小妹在故意捉弄她,嗔怪着要抓她,龙小妹身形灵活的转到龙小云背后,说道:“现在,看到癞蛤蟆了吗,哈哈哈。”大家被逗地哈哈大笑,招惹的瓜园里的狗一阵狂吠。马友梅心里想道:“我儿子可不是癞蛤蟆。”

四个人在天黑的时候到家,马友良担心妹妹,送马三爷出来,顺道要去迎接妹妹。恰好在门口碰到。“三舅爷,你瓜园里的狗太凶了,我们就路过那边,它就咬个不停。”龙小妹说道。

“三叔,我们抓了些知了猴,你拿些回去下酒吧。”马友梅说道。

“不用了,友良给我带了些炸杂鱼干,正好下酒。你们快回去吧,二哥已经在切西瓜了。我回瓜棚看看,这两天野猪多,兔子也多。”说着嘟哝着走了。

大家啃着西瓜,用溪水镇过的西瓜,沙瓤。爽甜多汁。四个人走路累了,忙着吃顾不上说话了。金汉生和马友良边吃西瓜,边讨论今天从马格拉河里面捞上来的死尸。夏龙雀一边翻着书,边吃西瓜边听他们爷俩讨论。

“这次死去的那个人,有两个疑点,一是牙齿跟上次的相似,小云说那是冰毒牙。还有,我清楚的记得,这次来认领尸首的人中,有个人我非常眼熟,似乎上一次认尸的人中就有他。”马友良边说,便把手机相册打开,指点给金汉生看。

金汉生看了看,顺手把手机递给了龙小云,说道:“第一次的人我没有见到,看来蹊跷很多,我们要多加注意。”

马友良点了点头。龙小云看手机图片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张小杭也凑过来看,图片里面就是一个黝黑但是肌肉发达的平头小个男人,看上去练得是横拍硬功,一身腱子肉在紧身背心的束缚下,格外的显眼。

“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平头男后面被挡住半边脸的那个人,似乎像顾同新?”龙小云仔细辨认,说道:“我总共跟他打了没几次交道他便消失了,还真认不出来。王老师,您看看是不是顾同新?”

王红云走过来,仔细端详着没有被盖住的半边脸,点了点头,“要是他的鼻子再往外漏一点点,就能确定了。还是非常像。”

张小杭拿过手机,翻看着其它的图片,再也找不到类似顾同新的男人在别的图片里面出现过。

“舅舅,认领尸首的人没有说别的吗?”龙小云问道。

“他们说这个人跟半月前的那个人是叔伯兄弟,一同到老龙头里面的山里采菌子,好补贴家用。走了有一个多月,没有任何音讯。他们是采菌子的老手,所以不会想到会出事。没成想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认领了第一个后,他们猜测今天这个也遭遇了不测,所以一直在河两岸打探消息。今天听说这边捞起了落水者,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他们。”

“舅舅,”龙小云打断了马友良的复述,说道:“您有没有注意死者的手掌和鞋子?”

“哦?”大家对于龙小云的询问感到困惑,异口同声的感叹了一句。“这有什么特别线索吗?”马友良问道。

“如果是常年采菌人,攀爬悬崖,应该手上会有绳子磨出的老茧,鞋子会被锋利的岩石割破。根据这些特征,就可以判断他们是不是采菌人了。”龙小云啃了一块西瓜说道。

“呵,你快成了侦探了。”王红云说道。

金汉生满意地笑了笑,心想:我调教出来的怎能会差。

“要不是采菌子的,那他们可能是什么人呢?”张小杭问道。

“我怀疑他们是被杀害的,或者过量吸毒死去的瘾君子。”龙小云淡淡说道。他的话引起了赵玉芬的回忆,她说道:“我想起了我老家那边的一些事情,我阿爸告诉我的,我老家在滇云省的山沟里面,那条南北向的峡谷,我最初的老家叫做下云寨,在解放前夕,有一群土匪霸占了下云寨,把我们都赶出了山谷,从此我们就居无定所,有致哥说我们就像吉普赛人一般。这群土匪得到了旧政府的支持,他们拥有武器,完全占据了那条山谷。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帮人在那边制作毒品。他们还掳掠路人,让他们吸食毒品,等吸食上瘾后再放出来,作为他们的摇钱树。等瘾君子们吸食到一定年限,快死掉后,他们的人如同神助一般再找到这些人,把他们拉回谷内,免费提供他们毒品吸食,最后这些人就死在那里。听老人家说,瘾君子们最后骨头都是黑的,他们死去后,骨头被剔除来,用骨殖提炼一种毒药膏,人一旦吸食了这种毒药膏,一次就上瘾。还有更悬的传闻,说是用这种膏油抹到身上就让人上瘾。”

“这么狠啊。”李兰惊讶的说道,“后来呢?”

“后来新政府成立了,军队开过来后,把整个寨子夷平了。”赵玉芬说道。

“开始没有夷平,”夏龙雀头都没有抬,接着说道:“那个寨子即使是一个三岁的小孩,都像恶魔一样。我们的战士看他可怜,过去抱他,那小孩就把藏在裤裆里的炸弹拉开了,我们死了不少战士。裤裆藏雷现在认为是神剧,但是在旧时代却真正发生的。老总理当时震怒,下令战士们包围了封锁了整个山谷,把下云寨子夷平了。”

金汉生入定一般,听着夏龙雀平淡的叙述,眼神悠远,仿佛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

“那这两个人也会被炼成毒药膏吗?”张小杭忧心忡忡的问道。

“有这个可能。有什么办法让政府重视这件事情吗?凭现在的蛛丝马迹,还是引不起地方政府的重视的。”龙小云说道。

“目前一切都是猜测,玉芬说的也因为年代久远记得人不多了,听得人也只是把它当做了传奇故事。”金汉生收回思绪说道,“这事情友良要细心观察,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最近有些事情比较奇怪,我们要想办法把纷繁芜杂去掉,抽丝剥茧找出主要矛盾和线索出来,就好做了。”

金汉生顿了一下,转化话题道:“今天的西瓜很甜,三哥种瓜的技术越来越好了。诶,小妹,知了猴有褪了的。”

大家看放在房门口的塑料袋,有一些知了猴已经蜕出来,黄绿色的翅膀有的开始变黑色了。“快弄点水进去,变黑了就老了,不好吃。”李兰说道。

“先等一下。”张小杭说道,“我拿几个放到我帐子里面,我今天要拍几张知了猴蜕皮的照片。”

“你不睡觉了?刚过爬山,不累吗?”李雁楠不满地说道。

“小杭,要不我们到平房上面,在那里可能会褪的比较快。”龙小云说道。

“小妹,你拿一些席子和毯子放到平房上面,我们今天都陪着小杭拍知了猴蜕皮。”

“好嘞,”龙小妹和马小虎欢呼着跑着出去。李雁楠无奈地说道:“孩子们的热情就是高。”

她又叹服龙小云的细腻心思:不想让张小杭熬夜,想陪张小杭,又怕瓜田李下之嫌,于是找了些小灯泡,既满足了灯泡们的好奇心,又满足了小杭的拍片,又满足了自己陪的心思。一举数得。

马友梅说道:“小妹,你把我柜子里的披巾拿出几条来,给你小杭姐姐和小朱妹妹晚上用,虽是夏夜,山里还是很凉的。”

龙小妹远远地答应了一句。

“这俩孩子,他哥哥姐姐回来了,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刚开始放假我还发愁呢,小云和小妹回来了,我就不用操心他们俩了。”赵玉芬笑着说道。

“不操心他们俩,改成操心我们的伙食了。”李雁楠有些歉意客气地说道。

“玉芬姐,明天我给你打下手,学点本领,要不嫁不出去了。”王红云打科插诨。

“王老师像画片的仙女一样的相貌,还愁嫁不出去?”赵玉芬说道。

“就是神仙女也愁嫁啊,要不的话织女就不会私自下凡了。”王红云说道。

“那是牛郎耍流氓,好好一个汉子,怎么去看人家大姑娘洗澡,还把人家的衣服藏起来,逼迫着仙女嫁给他,所以织女的娘家就要报复他。现在是新社会了,婚配还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李兰忽然记起一个网络里面的桥段,于是说道,但是听到孩子在外面的聒噪,猛然醒转过来,小杭和小云,虽是般配,但是家境差的太多,一个是地方诸侯的千金,一个是农村娃出身,怕是于这门当户对上就对不上。她赶忙刹住话头,心里骂了自己不长脑子,拿着眼睛偷偷的瞄了马友梅和李雁楠两眼,她们俩似乎都没有认真听她讲话,脸上笼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谛听着孩子们在外面的吵闹。

马友良说道:“现在网络上的东西看问题的角度总是要出其不意,才能吸引人的注意力。早些年镇上有三个算命的,分别姓陈、张、王,为了招揽生意,都说自己是半仙。标榜自己是正统真传,一天陈半仙和王半仙两个人抢生意扭打起来了,都滚进了马格拉河里面,大家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捞上来。一年赚的钱还不够药费和救捞费的。不过不打不相识,他们俩后来还拜了把子,成了异姓兄弟,一起到南方去混了,听说有很多明星和著名企业家,政府官员都成了他们俩的弟子。现在也混的人五人六的。去年回镇上修祖坟,把陈王两家的祖坟合在一起,修成了富丽堂皇的墓园,说是风水先生看过,墓园地方是龙脉,竣工那晚,事情也凑巧,下了大雨,把新修的坟圹冲走一半,棺材都裸露出来。两个半仙赶紧又请工人,重新修整了一番。这次没敢喝竣工酒,可是工人撤走的当晚,天降大雨,整个山体滑坡,豪华墓园整个反过来,埋在了深深地下,毫无踪迹。他们家族开始觉得是好事,第一次的时候觉得是天灾,等到被土石流埋到地下后,才觉得以后祭祖都没地方去了。于是便闹起来,把两个人胖揍了一顿,两个半仙合该倒霉,被揍了后还要花钱消灾,听说花了大几百万才了事。没过多久,陈半仙便去世了,死因不明,他们家族因为墓园的事情,也没有人替他出面,事情就不了了之,只剩下王姓大师还在南方一个省会城市行云布雨,恩泽他的弟子们。”

“我见过王姓大师。”夏龙雀说道:“去年我到南方调研,他还在电视上面,现在名头是著名民营企业家,但是我敢断言,三两年内他就会出事。”

“三姑,你也会算命了?”赵玉芬打趣道。

“要说算命看相,你二爷可以做他们的祖宗,但是还是不及你大爷的一半。”夏龙雀看了一眼金汉生。

“咳咳,”金汉生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东西,相信就有,不信就无。好像那个张姓半仙,后来出了事故,也没了?”

马友良嘬了口茶,说道:“张半仙那是一个宿命,十年前他给一个年轻人算命,说年轻人有血光之灾,要让他出家躲避。那年轻人信以为真,在一无作奸、二无犯科的情况下,去寺庙里面做了和尚。十年后回来探亲,看到他的同伴们都混得风生水起,而他却成了断绝尘缘的和尚,父母因贫穷而相继去世,家里唯一的亲人是她姐姐,也遭恶霸欺负而自杀。他喝了点酒,认为家里的一切横祸都是张半仙造成,于是在集市上面先是把半仙痛殴一顿,在他回家就医的路上,拽到马格拉河里淹死了。年轻人后来投案自首,被判了死缓。”

正说话间,外面孩子们一阵欢腾,马小朱跑进来。激动的脸通红,跑到赵玉芬怀里说道:“妈妈,我看到了知了蜕皮,那个翅膀,黄绿色色,一点点的抽出来,又慢慢的展开了。”

“真的吗?我还从来没见过呢。”赵玉芬说道。“小杭姐姐录了像,她一会就放给爷爷奶奶和大家看。”马小珠嘴比较甜。

“小朱,到奶奶这边来,看你激动的。”夏龙雀把小珠搂到怀里,疼惜的在她额头上揉了揉。

“知了蜕皮这么快吗?我也没有见过呢。”夏龙雀说道:“小杭是个有心的孩子。”

“还不是小云帮她,小云没来以前,我们都商量着给她转学呢,遇到小云后,她的成绩也上来了,知道体谅和理解人了,进步很大。”李雁楠由衷的说道。

龙小云四人也纷纷跑进来,说道:“外面下雨了,下的一点都没有预兆。”“咱们这地方,一块云彩就能下半天。”金汉生说道。

“二爷爷,又是马格拉河里面的小黄泥鳅作法吗?”马小朱问道。

“瞎说,多少小黄泥鳅都在咱们喂的鸭子肚子里面。”马小虎对于妹妹的迷信想法很是不屑,从卧鲤溪里面还有马格拉河里面抓的泥鳅已经无可计数,要是会作法的话,它也不会被抓。

大家哈哈笑起来,马友梅说道:“小朱说的有道理,会作法的泥鳅,不会让你们抓住的。”小朱对着马小虎做了个鬼脸,觉得自己没有撒谎。

外面雨声洒洒,伴着一两声的狼嚎,屋子里静下来,张小杭蝉蜕的视频投放到墙上,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长度,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呼与惊叹声。

“小杭,截取几个片段,可以去参加摄影奖了。”王红云说道。

“就用一个翅膀出来,另一个还没有出来的部分,象征着涅槃重生。”龙小云说道。

张小杭点了点头,记录了一个大概的时刻值。金汉生看了看龙小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

夏夜在雨声中悄悄过去了。第二天的早上,雨虽然停下来,但是云层依然低低压在老龙头的山脊上,山谷里不时传来金丝猕猴的打斗声。金汉生在屋子里,亲自督促着五个孩子修习完成了早课,看着孩子们的进步,他对将来充满了憧憬。

“小云,小虎,出来帮我推磨。”赵玉芬等早课结束了,在外面喊道。龙小云答应了一声,跑了出来。“你舅舅上山上的茶园,帮你三叔修剪茶园了,你们两个男子帮我推磨。”

张小杭好奇的跟了出来,她一进院子就看到安装在墙角的磨盘,虽然知道是用来磨东西的,但是从来没有使用过,城市的孩子到了农村里面,即使是土柴灶和大封箱,在她们看来,也是神奇的东西。

昨天下午王红云为了体验一把土灶烧火,还差点把头发燎了。半天的功夫就把脸烤的通红,抹的黑一道白一道,仿佛京戏里面的花脸。她没有注意到,她的光辉形象,被张小杭悄悄用相机照了下来,成为下学期晚会的一个彩蛋。

张小杭也想体验一下推磨,龙小云说道:“第一次推的话,一会就会晕的,就尝试三圈吧,你用小虎的那个推磨棍。”

张小杭点了点头,从马小虎手里接过推磨棍,龙小云调整着自己的力道,使得张小杭不至于太用力,也不会把磨棍从磨盘上打滑下来。赵玉芬一面往磨眼里送着豆子,一边叮嘱着龙小云多用力,别累着张小杭。龙小妹悄悄的把张小杭的相机拿来,拍下了两个人推磨的场景。

几圈下来,张小杭有点吃不消,于是便换上马小虎上去。“小妹,给你小杭姐搬个凳子过来,看她脸色苍白,一定是转晕了。”

不知什么时候,马友梅摇着轮椅过来,似乎照看好张小杭,成了她这个假期工作费重中之重。张小杭坐在马友梅旁边,喘吁吁的说道:“还是挺累的,一会就天旋地转的。”

“你第一次推,所以会晕掉。你看他们兄弟俩,没有一个看磨盘,也不会看脚底,就是怕选的参照物太近,把自己转晕掉。下次就好了,你往远处看就不会晕了。”马友梅仔细地解释:“我跟你舅舅小时候推磨,就是这样。后来家里养了头驴,就不用我们推了,但是驴也会转晕,那怎么办呢,就给小毛驴带上一个眼罩,让它觉得总是在向前走,就不会晕了。”

“两个小毛驴,嘚儿驾。”赵玉芬附和着马友梅的话,喊了一声。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兰已经帮忙把菜攒烫好了,放在院子里面的大盆里面,准备攥干水后下锅。马友良提着一大捆煎饼回来,说道:“听说要吃豆沫糊,吃煎饼才对胃口。”

“呵呵,刚想打电话让你买点回来呢。”赵玉芬说道:“要是下次贴饼子,你是不是该下河捞鱼了?”

“这话从哪里说起?”马友良笑着问道。

“铁锅杂鱼烀饼子,不是你最喜欢的吗?”两口子拌嘴,赵玉芬又说道:“你去看看吧,二爷和三姑在院子里面侍弄那几沟葱呢,我怕两个老祖累着,别在这里磨嘴皮子了。”

马友良讪讪笑着,又对马友梅说道:“妹妹,先回屋里吧,外面凉,地上又有些潮气。”

“我出来看个热闹,顺便监督两个小毛驴不要偷懒。小云你加把劲,别把弟弟累着。”马友梅回答道。

“舅妈,以后会烀什么饼子?”张小杭问道。

王红云给李兰帮忙,把汆好的小白菜攥干水,剁碎,放在盘子里。一边劳作,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她今天穿了赵玉芬的一身衣服,装扮的如同村妇一般。“小云小杭,你们俩别忘了我安排的任务啊,林校长昨天又催我了。”

“忘不了,明天就完成。有几个同学也发给我了。”张小杭回答道。

“今年开春的时候,龙立国二表哥在镇上砍伐了一颗大榆树,我去扒了些树皮芯回来,就等着你们回来后烀饼子吃。二表嫂送了一大袋子地瓜面和玉米面,她山里娘家新磨的,我都存到了东厢房的面缸了,改天我做给你们吃。小云回来了,有人帮我推磨了,就好办了。你哥现在越来越懒,家务活都不想干了。”赵玉芬跟马友梅说道。

说话间,外面有人喊:“老爷子,冰柜来了?”

“冰柜,买冰柜干嘛?”赵玉芬问道。金汉生和马友良从院子里面跑出来,说道:“有致,怎么是你?”

“我就是喊门的。出力的还是他们。”说着让开身,把送货的让进门,马友良指挥着,七手八脚的把冰柜抬到东院的南屋里面,现在是做着仓房使用。

“二爷,怎么买了个冰柜?”赵玉芬拿出了当家人的警觉。

“你三姑从网上买的,说是让你多存点生鲜东西,她没吃到春天的榆钱和香椿,心里窝火。有大冰柜了,孩子们捡的鲜菌子,知了猴都可以冻着,等春节的时候拿出来吃。”

“留着半个冰柜的空,给友良哥存野兔肉用的。”马友致拿着两包茶叶,给金汉生道:“今年的新茶,您和三姑尝尝,这一包给我家老爷子,让他消消火气。”

“没个正形。”赵玉芬说道:“我做豆沫糊,你跟三妹,过来吃还是让虎子送去?”

“不用了,我今天带着她去镇上,让虎子给老爷子送点吧。”马友致说着走了。

李雁楠和夏龙雀一起在院子东北角栽葱,听说冰柜到了,夏龙雀说道:“我们也休息一会,有致的茶叶,虽然没有牌子,却是顶级的。我们去尝尝,顺便去去凉气。”

两人糊一手泥走了过来,龙小云和马小虎的磨也推完了,夏龙雀说道:“休息一会吧,两个可爱的小毛驴。大家都到屋里去,尝尝新茶。”

赵玉芬对于买冰柜还是有些看法,问道:“三姑,那么大一个冰柜,干什么用呢?家里有冰箱了。”

“冰柜放东西多,大户人家就该有大户人家的气度。”夏龙雀接着说道:“要是有冰柜,春天的香椿啊、槐花啊、榆钱啊,现在不都能放下。各种的春天的野菜,多好?”

“您老直接搬回来住不就好了吗?”赵玉芬打着哈哈说道。“等小云和小妹都成家立业了,我就跟你二爷归隐山林了。对了,小虎和小朱去省城上学的话,你舍得吗?”

“舍得,怎么不舍得,那是对他们好。”赵玉芬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那开学就剩下我跟老马俩人在家里了?也怪冷清的。”她接着说道:“还是先不去吧,在家里爷挺好。”。

“你先别吓唬玉芬了,这事不着急。”金汉生看出了端倪,接着说道:“先不考虑这事,我们先去尝尝有致的茶叶,要是在旧时代,到了贡品的级别了。”

众人去了屋里,龙小云和张小杭帮着赵玉芬把豆沫糊弄到锅里,等待开锅的同时,龙小云在赵玉芬的安排下,开始做咸菜丝:

先是把咸菜疙瘩切成丝,然后新摘的青辣椒切成丝。马小虎从墙外新摘的花椒叶和鲜花椒,稍微用蒜臼子捣一下,拌进疙瘩丝中。花生油烧热后浇在疙瘩丝上,待凉透后倒上些许醋、生抽,撒上几粒鸡精提鲜。马小虎从屋里拿出白糖罐,轻轻咬了半勺撒上,滴上几滴香油,麻辣鲜香的拌疙瘩丝就大功告成了。王红云从屋里问到了麻辣鲜香味道,说道:“我先吃点,太香了。”

“王老师,要不拿张煎饼,我跟你分一下?”张小杭也犯了嘴馋。

“小云,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菜啊。”王红云嚼着煎饼说道。

“嘿嘿。”龙小云笑了笑,没说话。“他从小就吃苦,自力能力也强。”赵玉芬说道:“除了不会做女红,其他的他都能行。改天让他烙煎饼给你们吃。”

“哈哈,小杭,这下你有口福了。等哪天老师我去你们家,可得要我点餐啊。”王红云说道。“我们热烈欢迎啊,王老师。”张小杭说道:“但是,我们去你们家做客,你准备让我们师爷做饭吗?”

“师爷?哈哈哈。”王红云和大家都笑起来,师爷这个此在民国后,慢慢变的贬义意味十足了,听到这个词,就想起带着瓜皮帽,留着八字胡,干干瘦瘦说话尖声细气的男人形象。

“到时候再说,到时再说。”王红云打着马虎眼,她忽然发现,在口舌上面,她也赚不到便宜了。“难道修炼功夫,对一个人的能力提升会有这么大的帮助,回头也要加把劲了。”她嚼着嘴里的咸菜棒,暗暗思忖。

对于城里没有吃过豆沫糊的人来讲,这顿早餐特殊别致。用李雁楠的话说就是:把蔬菜和大豆做出了艺术的水准,维生素和蛋白质都有,营养均衡。佐餐的咸菜也是味道鲜美,几种简单的食材搭配,一下子就做出了大饭店的水准。

“我这是得了舅妈的真传。”大家在褒扬龙小云的厨艺的时候,龙小云说道。

“你怎么会喜欢做厨艺呢?”李雁楠问道。

夏龙雀替龙小云回答道:“那时候生活艰苦,他们兄妹从七八岁开始就跟着友良在镇上讨生活,早点什么的都干过。后来时不时跟着他二爷外出历练,自然见得就多了。再加上他天生聪慧,什么都过目不忘,所以厨艺难不住他。就是在省城,他也会帮李兰打打下手。”

“见过世面跟在暖房里面的,就是不一样。”李雁楠由衷的感叹道。

“老妈,我知道了你是在说我,我这不正从暖房里面移栽出来吗。”张小杭说道。

“红云也要尽快开始移栽,你这当老师的处处被两个学生比下去,是不是很难为情?”夏龙雀笑眯眯的看着王红云。

“有点,有点。要不是小云和小杭给我解围,我这个学期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王红云有些尴尬,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加紧修炼功夫,假期结束后,争取追上小朱。”

一群人大笑起来。赵玉芬看龙小云吃完,盛了两晚豆沫糊,外加四个煎饼,单独把咸菜盛了一小碟,对龙小云说道:“小云,你跟小虎给你三爷爷送去,他在瓜田里面。”

“舅妈,我跟师兄去吧,小虎还没吃饱呢。”张小杭说道。

“嗯,小杭去挺好。估计马三哥又要打开神机了。”金汉生说道。有了金汉生的允肯,马小虎可以安稳的吃饭了。

“小虎,吃完饭后,你去弄些嫩的国槐枝条,咱们一会熬胶用的。”龙小云提上饭盒后说道。马小虎稀里糊涂的答应着,也没有问需要过少的国槐枝条。

“小云,家里没有豆油了,你一会骑你舅舅的自行车,顺道去镇上买点吧。多买一些,剩下的家里炸鱼用。”赵玉芬说着,给了龙小云一个十升的油桶,又从兜里掏钱给龙小云。

“嫂子,不用油桶了,现在超市里面有现成的桶装十斤的。”马友梅道。

“啊,哈哈哈,我忘记了。昨天还去镇上的超市,今天就忘了。”赵玉芬笑着又把油桶接了回去,“我们小时候,家里都是卖油郎挑着担子来叫卖的。想起买油,我就想起了从前。”

“小云,过来。”马友梅对龙小云招了招手,递了一叠钱给龙小云,说道:“你去镇上,给弟弟妹妹们买点零嘴回来,再买点咱们当地的特产,让你李阿姨们和王老师也尝尝。”

赵玉芬见马友梅拿钱出来,带要阻止时,马友梅向她递了个眼色,赵玉芬便不做声了。

马友良的二八自行车属于负重类型的,张小杭提着菜和煎饼坐在后面,两个人一路下去,到了瓜田的窝棚的时候,马三爷刚巡视了自己的瓜田回来。“三姥爷,早饭来了。”龙小云说道:“您趁热吃,我们去镇上买点东西。”

瓜园里的小黑狗,看到两个人也不叫了,摇着尾巴过来套近乎。

“好好,你们快去,一会要热了,难得的好晴天。”马三爷看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放下饭菜的张小杭,在自行车渐渐远离马蹄窝后,素性挽上龙小云的腰,把头贴在了龙小云的背上。龙小云紧踩了几下车蹬子,自行车叮叮当当的沿着卧鲤河的边的林荫小道,向着龙门桥驶去。急躁的蝉儿,在几缕阳光的照射下,吱吱叫起来,树林开始躁动。

“今天终于没有小灯泡们跟着了。”张小杭说道。

龙小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咧嘴笑了笑。“这三个小灯泡,估计会照耀咱们一辈子。我是马蹄窝的孩子头。”

“嘿嘿,等以后咱们都长大了,你会是更多的孩子头。”张小杭说道。

“我一直期待着啊。”龙小云瞪着自行车,忽然大声喊道。“好啊,等我们结婚了,我们生一大堆孩子。”

张小杭小声说道。“好的,一言为定啊。”龙

小云握了握张小杭的手背,张小杭靠在他背上,羞红了脸色。龙小云骑了一会,听见张小杭在后面不说话了,问道:“怎么了?”

“别说话,让我靠一下。”张小杭往上贴了贴,说道:“有人说知了聒噪,我怎么今天听起来像是音乐一般呢?”

龙小云说道:“说起聒噪,我想起前年在巴基斯坦的一个故事,说起来有点损。”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张小杭直了直身子,胳膊一直紧紧的搂着龙小云的腰。

“去年冬天我跟二爷爷去了巴基斯坦,北部白沙瓦一个部落的酋长是二爷爷的朋友,他曾经在西北省被人追杀,是二爷爷救了他的命,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回头我再跟你讲”。

自行车拐上龙门桥,向前行了不久,有一辆汽车从对面开过去。“奇怪啊,那个车里面怎么又熟悉的气息呢。”龙小云说道。

“我也感觉到了,车里隐约有个人脸,像是顾同新呢。”张小杭也注意到了那辆汽车,说道。

“顾同新,我记得前天你好像就看到了他。”龙小云说道。

“嗯,今天我感觉车里有个人在盯着我们,虽是一闪而过,我还是感觉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恶意与不友善,窗子上映出的脸的影子,模糊就是顾同新的模样。”张小杭说道。

“你的修炼进步的很快,感知能力也比以前提高了不少。我们多注意点,如果是顾同新的话,他们来镇上干什么呢?应该不是恰巧路过。”龙小云心里推测了几个可能,没有证据支撑,他还想听一下张小杭的看法,有时候女生的第六感超级灵敏,无论男人修炼多久都无法赶上。

“我觉的,他应该与那具尸体有关。”张小杭一下子就说道了问题的根本上,虽然龙小云也猜测,但他还是想听一下张小杭的分析:“顾同新与KTV的大太保相熟,那个KTV估计会是毒品走私贩卖的重要点,顾同新借他爹的官势,充当一下保护伞。或者顾卫国就是保护伞,顾同新出现在这里,可能附近就存在着毒品加工或者储运的窝点,如果那两个溺水之人是死于毒品,左近就有毒品加工窝点,且顾同新已经深陷其中。”

龙小云对于张小杭的分析十分认同,心里满满盘算接下来可能的发展方向。思索间不觉快蹬了几步,自行车沿着沙土路向前飞奔出去。蝉声开始聒噪起来,马格拉河上面的水雾在太阳底下快速消散过去,老龙头看上去也清晰起来。

两个人在镇上渔家乐对面的超市里面买了一桶豆油,又买了些零食带上。龙小云又到河边的摊贩处买了些小银鱼干,捡了一根递给了张小杭:“尝尝看看,鲜甜口味的。”

张小杭接过来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后,一股泛着甜味的浓香在口里化开来,完全没有鱼的腥味。“这个是马格拉河的特产,小银鱼只在马格拉河的中下层活动,秋季捕捞上来后,拿到阳光下曝晒,不添加任何添加剂,保留了银鱼原始的味道。这是最好的,龙五叔在老龙头下面的水湾处捕捞的。其他地方的银鱼,虽然鲜美,但是不带甜味。”龙小云叽叽咕咕的介绍了一通,告别五婶回转时,他清楚的看到了外面慢悠悠驶过的汽车里面,顾同新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对着他们比了个下流手势。龙小云捡起一块鹅卵石,迅疾的扔出去。此时汽车却加速驶去,石头击打在后轮胎上,弹进了河里面。

顾同新在此地的出现,为两个孩子的镇上之行埋下了阴影。好在还是孩子,情绪转化的快。过了龙门桥,溯着鲤鱼溪回家的时候,他们便恢复了快乐的心情。

龙小云在马三爷的瓜地旁边悄悄下车,示意张小杭推着自行车,他从旁边的地瓜地里面捡起一块土坷垃,向着瓜地旁边的一堆突起的地瓜秧里狠狠的打去,只听一声尖叫,一个人从挨着瓜田的地瓜沟里跳起来,龙小云急忙又扔出一块土坷垃,不偏不倚打在那人的胸口上,那人一个趔趄,急忙顺着地瓜沟逃跑开去。一溜烟跑到鲤鱼溪旁边后,还惊慌的回头看。

偷瓜贼成功的引起了小黑狗的注意,在院子里面狂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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