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如果可以再遇相柳，你会...（1/1）
赤水城全城一片萧索的白色。
人们的脸上都是哀戚，玱玹为丰隆举行了盛大的葬礼，举国悼念为国捐躯的大将军赤水丰隆。
小夭没有和玱玹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小夭只是隐藏在庞大的人群里，听着蓐收念着悼词。
小夭的泪珠簌簌而落。
百年时光，故人离去。
随着丰隆的死，小夭的内心充满了惶恐不安。
记忆中，丰隆死后，小夭与相柳形同陌路，彻底决裂。
相柳后来怎么样了？
小夭想改变丰隆的死，结果命运兜兜转转，丰隆还是战死沙场。
小夭看起来像是改变了很多东西，其实好像又什么也没改变。
曾经陪着她的人，还在陪着她。
离她远去的人，也一个个离开了她。
小夭突然非常害怕。
丰隆葬礼结束后，小夭又回到了辰荣义军的营地。
相柳不在，玱玹在清水镇附近聚集了大量的兵力。
相柳正在整肃军队，准备迎战。
大战一触即发。
战事一起，相柳就结束了对小夭的陪伴，他重新变回了辰荣义军的军师。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小夭是玱玹的妹妹，相柳是玱玹必杀的敌人。
两个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过往的美好时光如同过眼云烟，只是梦一场。
小夭见到了锦衣道人。
相柳的伤，小夭无能为力。
虽然，往日种种只像是梦一场，但这个梦小夭却真实地参与了，她付出了真实的感情。
小夭不想相柳死。
小夭求锦衣道人救救相柳。
锦衣道人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我可以救相柳。”锦衣道人说道，“但我如果要救相柳，只能带他离开这里，你和他终生不复相见。”
小夭点点头说道：“好，只要你能救他。”
锦衣道人看了一眼小夭，这一眼带着无上法力，看透了小夭的内心。
“我也和相柳说过了。”锦衣道人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在我为他重塑心脉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他在这里只有半年的时间。如果他想活下去，必须和我离开。”
锦衣道人看着小夭，眼里有了难解的情绪。
“可是相柳不愿意。他宁愿耗尽所有生机，让我为他续命，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锦衣道人看向远山，仿佛能看到相柳正穿行在辰荣义军里。
“小夭，你说相柳舍不得离开，是因为辰荣义军?还是更放不下你?”
这个问题太致命，小夭无法回答。
锦衣道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也希望他是更放不下我。”小夭在心里回答，“可是他活着又死去，死去了又活过来，也只是‘多陪陪我’而已。”
小夭也看向远山，她仿佛又听到了倔强壮烈的辰荣义军深沉的歌声。
“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
一朝气息绝，魂魄俱烟消...”
小夭知道，辰荣义军就像相柳从咿呀学语拉扯长大到蹒跚学步的孩子。
对于辰荣义军，相柳无法放手，也不会放手。
对于玱玹的招揽，相柳无法转身，也不会转身。
锦衣道人想带相柳离开，相柳无法离开，也不会离开。
相柳早已做出了选择。
他明知道辰荣义军会灰飞烟灭，他仍然跳进了这条一去不返的河流。
如果说世界上有高深的法术，曾经让相柳短暂地为小夭停留，那么，现在法术要失效了。
小夭仿佛猜到了记忆里相柳的结局。
那道白色的身影选择拼尽一身所有，与辰荣义军同死同哀，与敌人同归于尽。
“相柳，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所以，记忆里，你宁愿和我决裂，斩断我一切情思。”
“陪伴我的这些日子，你带我看多彩的世界，却无法给我一个承诺。”
“相柳，你明明收到了我送你的海底世界冰晶。那个有女鲛人坐在贝壳上呼唤海浪中的男鲛人的冰晶球。”
“相柳，你一开始就明白，女鲛人呼唤男鲛人，就是我在呼唤你。”
“你却一直也没有回应。”
“我早就明白，我早该明白，我早已明白，你无法回应我。”
“相柳，你比玱玹对我，还要更残忍。”
“玱玹还想过不顾一切把我留在他身边，可是你呢？”
“你能救我，为什么却不留下我?你能陪我一段时间，为什么不能长长久久地陪伴我呢？”
“是因为你知道，我们终究会离别吗？”
“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终究会分别。”
“可是我不愿意醒来，你却清醒的太痛快。”
“玱玹说的对，我以为自己什么都看透了，也终究只是一个会做梦的女孩子。”
小夭带着从第一眼相见时就有的明悟，离开了辰荣义军的营地。
丰隆死后，玱玹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讨伐北地，为丰隆报仇。
但辰荣义军不除，玱玹的大军无法专心于北地的战事。
玱玹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他想毕其功于一役。
一个月后，玱玹命令蓐收集结二十万大军围剿洪江的军队。
陆上不仅有蓐收的二十万大军，还有离怨的二十万大军对洪江进行围追堵截。
大海上，还有以逸待劳带着水兵截杀洪江的禺疆。
洪江的军队节节败退。
相柳带着一队死士，为洪江杀出一条血路，几十万大军对着洪江和相柳紧追不放，大军最终在海外一个荒岛上追上了洪江。
不过，虽然蓐收动用了上古神器设置阵法，洪江却仍然被一位道人救走了。
当小夭得知洪江被救走了之后，小夭想到了锦衣道人的话。
“小夭，虽然我无法带走相柳，但我可以带走洪江。”
锦衣道人失言了，他没能在战前带走洪江。
洪江不愿意离开辰荣义军。
最终，锦衣道人还是兑现了他的话，他带走了奄奄一息的洪江。
洪江被救走后，相柳身中数箭，坠落海中，不知去向。
洪江和相柳一走一死，世上再也没有辰荣义军。
相柳的死讯还是传到了小夭的耳朵里。
小夭把自己关在小华顶悬崖的木屋里，七天七夜也不愿意出来。
玱玹无法像上次一样等到小夭出来。
玱玹等了小夭整整一夜，却只能在潇潇地规劝下，无奈地去处理朝中的事务。
就在小夭以为自己会在木屋待到天荒地老的时候。
有人捎来了相柳的遗书。
小夭走出了木屋，却看到了涂山璟。
涂山璟醒了。
涂山璟带来了相柳最后的信。
“小夭，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说明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涂山璟曾经给了我一颗起死回生的灵药，我却早已生机殆尽，这颗灵药于我无用。我把它还给了涂山璟，希望这颗药可以让涂山璟起死回生。
涂山璟没有背叛你，和巴雅布音成婚的不是涂山璟，而是巴雅布音用邪术唤醒的，万年来一直游荡在野狐岭的强大幽魂。
这个幽魂占据了涂山璟的身体，本来它可以吞噬涂山璟，但涂山璟最终战胜了它。
也许最终唤醒涂山璟的，就是他心底最深的爱与思念吧。
最后，希望你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
小夭放下了信。
小夭曾经想写一张满分的答卷。
结果，涂涂抹抹之后，卷面仍然还是零分。
相柳，谁让你把灵药留给涂山璟?
你是一个傻子吗？
你只长了九个脑袋，却没有一颗明白我的心吗？
不，你有心，你懂我。
可是相柳你的心里装满了大义，仇恨与死亡。
就是没有俯首称臣，白头偕老。
你要的结局，只有直中取，没有曲中求。你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辰荣义军，你不负九命相柳的名声。
甚至，你也对得起涂山璟。
可是，相柳，我呢?
我奋不顾身的爱上了你，你却仍然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你给我的所有美好，难道只是临终前的放纵，还是承认这一生，你曾爱过我呢？
小夭再也无法知道。
小夭让珊瑚替她送客之后，就再次把自己关在了小华顶悬崖上的木屋里。
小夭变得越来越虚弱，记性也越来越不好。
玱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幸好，有一天，守山的士兵来禀报。
“外面有一只白色的大雕，一直试图进入小华顶，怎么也赶不走。”
玱玹略一思考，已经想到了白雕可能是相柳的白羽金冠雕。
玱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毛球进入了小华顶。
毛球带来了参娃。
参娃回大荒探望参家亲戚。
但毛球一定要先带参娃来见小夭，参娃就来到了小华顶。
小夭打起精神招待参娃。
“参娃，欢迎你回大荒，谢谢你来看我。”
参娃品尝了一下小华顶的美食，很是惬意地点了点头。
“好吃。”
小夭微笑了一下。
参娃把玱玹送到小华顶的一百二十道点心吃了一个遍，终于想起来了正事。
“小夭，上次相柳写信问我精灵戒指和弓箭的事。”
小夭心中一动。
参娃喝了一口果酒问道：“戒指还在吗？”
小夭摇摇头。
“在极北之地就和弓箭一起消失了。”
参娃点点头，略带犹豫地看了小夭一眼。
小夭狐疑地看着参娃。
参娃解释道：“这枚戒指其实是一对戒指，只是平时形态是一枚。但戒指一旦被有情人成功分成两枚后，如果它没有再变成一枚戒指的形态，说明还是两枚。”
小夭被参娃的一和二绕糊涂了。
参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夭说道：“一和二要是都算不明白，小夭，我劝你，你得多吃点，好好补一补啊。”
小夭的眼神不自觉瞄向了宫人正在拿走的一叠叠空盘子。
参娃咳嗽了一声，小夭又看向参娃。
“还请参娃先生，不吝赐教。”
参娃高深地一点头。
“好说好说。”
参娃不再卖关子。
“戒指没有变成一枚，说明戴着另一枚戒指的人还活着。”
小夭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戒指没回来，说明人没死?”
参娃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口酒，才在小夭急切的目光下点点头。
小夭懵了。
过了一会儿，小夭想到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戒指，不是，人在哪？”
参娃爱莫能助地摊摊手。
“不知道哦。”
小夭让珊瑚给参娃打包了很多紫金顶的点心。
参娃带着大包小包，满面红光地走了。
参娃走了以后，小夭从木屋里出来了。
小夭让珊瑚帮她收拾东西。
小夭要去大海里寻找相柳。
虽然小夭不知道戒指在哪，为什么没有变成一枚戒指回来。
但小夭不相信相柳死了，小夭只愿意相信戒指还戴在相柳的手上。
大海是相柳的家，也许，相柳只是不知流落在哪里了，也说不定。
小夭又找回了生活的意义，她的浑身又充满了动力。
小夭要去找相柳。
涂山璟听说了，就一直在小夭的身后默默跟着小夭。
小夭只把涂山璟当成玱玹派来保护她的侍卫。
小夭从来不看涂山璟一眼，也不和涂山璟说一句话。
十年后。
小夭仍然没有找到相柳。
十年间，涂山璟一直默默跟着小夭，为小夭挡风遮雨，小夭却从不领情。
又过了十年，二十年后。
小夭终于和涂山璟说了第一句话。
“你走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我一直无视你，就是想让你自动离开。”
涂山璟执拗地不说话，也不离开。
小夭只好心平气和地说道：“好了，你厉害，我认输。涂山璟，求求你，我只想要你现在离我远远的。”
涂山璟露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
涂山璟有很多话相对小夭说，但最后他只是带着无限哀伤地说道：“对不起。”
小夭笑了笑。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再说，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涂山璟抿紧了双唇。
小夭接着说道：“你走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
涂山璟眼睛里的光熄灭了。
虽然涂山璟很伤心，但是他还是坚定的跟着小夭。
“小夭，无论你相不相信，你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我只想跟着你，没有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小夭的心疼了一下，但小夭笑着说道：“人生总会有别的意义的，你不需要跟着我。也许你走了以后，就会发现生命中有更美好的东西。”
涂山璟不肯离开。
不再理会涂山璟的小夭继续去找相柳，涂山璟则继续日复一日地跟着小夭。
就这样又过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偶然的一天，小夭听说海的那边新诞生了一个九头妖怪，小夭就立刻独自去找。
九头妖怪还很小，小小的身子刚到一米。
九头妖怪的尾巴上有一个小小透明的角质环。
小夭研究了半天，觉得这个角质环和别的蛇尾巴上的环不一样，这个环更像是戒指的样子。
在小夭专心研究的时候，九头蛇妖的九个脑袋因为饿在互相打架。
结束研究，有了结论的小夭去附近的海里，给九头妖抓了一竹篓鱼。
小夭花了一下午烤了很多烤鱼。
鱼很多很香，九头妖的九个脑袋忙着吃鱼，不再打架。
小夭坐下来看着九头蛇妖吃鱼。
“你有名字吗？”
九个头同时摇摇头。
小夭记下了九个头排列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九头妖吃饱了，他依恋地向小夭靠了过来。
小夭摸了摸其中一个头。
“我叫小夭，我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九头妖的九个头，有八个头点点头。
小夭狡黠地一笑：“好，少数服从多数。”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小夭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
终于，小夭缓缓地说道：“我保证以后你天天有鱼吃，你以后就跟着我，好吗？”
吃饱喝足的九头妖，点了点头。
海浪冲刷着海岸，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沧海桑田。
看着还未长大的九头妖，小夭有了决定。
“那就叫你小邶吧。”
略带咸味的海风吹到了小夭的脸上。
“这一次，我希望你只做我的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