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烦死了,哪来的杀身之祸(1/1)
迷雾笼罩着如刀刃般的山峰,只露出五把尖尖的山头耸立,好似在恐吓来人。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叹大自然的精雕细刻,就猛的扎进灰雾,眼前倏地只剩缭绕周身的雾气。
柳云清对周遭的变化毫无担忧,如今填满她脑子的只有关于这场重生。
前世的她,一直在宗门内的小阮山潜心等待父亲的出关。
怎么会招惹到杀身之祸?
若是外宗的人,莫不是宗门结界都是吃素的?
还有,又有谁会使用此等反噬极大的禁术救她?
柳云清仅有的记忆里,除了父亲,她不认为有他人有能力为她犯此险。
但可悲的是,柳云清极其清楚,她的父亲也不会为这种毫无把握之事犯险。
柳云清眼眸垂落,朱唇紧抿,想起父亲来,她的心口紧缩闷痛之感阵阵传来。
正逢耳畔传来陆岸之有条不紊地指令,将柳云清拉回神来,是陆岸之在指引破开迷雾的方向。
少时,碧瓦朱檐、楼阁合抱的殿堂映入眼帘。细瞧,这殿堂外的空地之上乌压压的一片,早已人满为患。
柳云清双脚方落地,远远传来雄厚的声音逼她抬起头。
“阮山宗,齐——”
柳云清顺着声源望去,这发出声音的,是一只三头乌鸦。
那乌鸦话音刚落,原本静谧的环境顿时嘈杂起来,每个人都在同身边人讲些什么,画面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这就是阮山宗?呵,不过如此。”身着青衣的男子审视后不屑道。
同行的女子连忙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可别这么说,近些年来唯一飞升的上仙就属阮山宗。”
“怪不得那么嚣张,让我们好等。”青衣男子听此更是不屑。
正在此时,一道饱含轻蔑的声音适时插入:“五百年前不过是个落寞的小门派。”
此言一出,柳云清侧眼望去,只见二人朝一袭鹅黄圆领袍的来者作揖行礼,甚是敬重。
可那人却双手交叉在胸前,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哼,还不是捡了我们不要的弟子,不然哪轮得到他们这么嘚瑟。”
不要的?
柳云清心中冷哼,默默握紧了腰间别着的念灵。
“不要的?”青衣男子饶有兴趣地追问。
“就是那……”正要侃侃而谈的小黄人被晚来一步的白衣男子打断,小黄人不耐烦地打落肩上的手掌,看到白衣的眼神朝阮山宗方向瞥了瞥。
小黄人顺着方向望去,正好与柳云清打了个正着,他猛的噤声,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他瞬时烧红了脸颊。
可又不忍输了气势,狠狠地剜了柳云清一眼,疾步转身,不再理会柳云清凌厉的目光。
柳云清目光更加冷冽,这人她知道,是悬剑神宗的小少爷——纪怀英。
只见一旁的白衣男子见纪怀英傲气模样面露难堪,连忙羞愧地朝她作揖。
柳云清松了手间的念灵,点头还礼。白衣男子她也识得,是纪怀英的哥哥,纪淮安。
上回尊者开讲之时,他们二人曾打过照面,交往不深。陆岸之倒是与他投缘得紧。
忽的一道巨大阴影笼罩众人,使得眼前视野瞬时黯淡。原是三头乌鸦朝众人飞来,巨大的体型遮挡大片光线,它在空中扑动羽翼声音粗犷:“诸位,请随我来。”
随着三头乌鸦步行越过千层白玉阶梯,依然是那样的老步骤,他们盘腿坐在可容纳数百人的会堂听上古神话史。
柳云清与陆岸之及其余宗门领头落座于最后一排,那破旧得掉漆的讲台一如她初次来这一般。
身旁的陆岸之拿出的笔墨纸砚漂浮在空中。纪淮安隔着空,盘腿落坐在她另一旁。
“刚才舍弟多有冒昧,还请柳道友海涵。”
是纪淮安的声音,柳云清瞥眼望去。
纪淮安,悬剑神宗预定的下任宗主,传言中,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仁人君子。现下举手投足间亦有不凡气质,他眼中透露的愧意不像有假。
思虑到这,柳云清摇头回道:“无碍。”
二人无甚交集,此话一结,相顾无言。
“快点,快点,快点。”仍是那道雄伟的声音,只是十分局促,混着一声声闷响。
一道身着雾蓝鹤纹大袖衫的身影被缩小的三头乌鸦用力且快速的扇动翅膀拍着后背急急推入。
他的发丝由玉簪随意挽在脑后,两捻青丝从额前自然垂落,随着步伐轻轻摇曳,睡眼惺忪地持着竹简,一步步走向了讲台。
只见这位年轻相貌的先生匆匆略过讲台,直奔众人忽视的角落而去,他拂袖扇开那里的屏风,露出藏在后边的软榻,直直倒了下去,随后露出舒坦的笑容。
众人还没从讶异中回过神,就听见他翻开竹简,眯着眼仿佛辨别什么,随即一板一眼地念了起来:“想知道飞升后的世界吗,那我就好好给你们讲述讲述神界。”
“停停停!带点情感进去!”一旁的三头乌鸦没好气打断道。
柳云清微挑眉梢,心道尊者还是那样,懒得干脆向来照读,恐怕那本竹简翻来覆去内容从未变过。
尊者抬眸盯着三头乌鸦,眼神中满是不悦,随即扭了扭身子避着乌鸦的目光。
许是几番调整还是不大舒服,干脆侧躺背对众人,继而提高声音飞速道:“神界分为三界,冥界、妖界及仙界,上古父神自开辟神界以来,应天地之灵诞生八位上神……”
柳云清瞧见他脑袋微晃,是在偷看三头乌鸦的态度,见它无动于衷,才微微停顿,喘息几声继续道:“南洵上神、北乾上神、玄弋上神……”
此时底下茫然兀的闯出一声:“咦?”
引得底下纷纷躁动起来,又是一阵喧嚣。
尊者企图装作没听见,试图尽早结束磨人的讲学:“明宵上……”
然而柳云清已经预测到下一刻会发生何事,微微扶额。
果不其然,周身空气迅速向上流动聚集,仰头探看那幽黑双眸的三头乌鸦,仿佛能在那深不见底的漆黑间瞧到几分怒火。
眨眼间,三头乌鸦已然落在尊者身旁,小小的身子竟能叼着雾蓝后领将人拎起,迫使他坐起面对众人,后怒斥道:“学子有疑问,你没听见吗!”
尊者眉毛拧在一起,先是不满地看向乌鸦,然后指着那位学子忿忿道,“问!”
发出那声音的同僚,惶然起身,惴惴不安地作揖。
“尊者莫恼。”
他见尊者悄悄的把脚抬到软榻上,放下心来困惑道:“只是这玄弋不是魔神?在凡间有玄弋魔神的雕像,那面容可怖,只有歪门邪道才会拜他一拜,其余见他都要踩踩去晦气。”
尊者边听边将竹简卷起,眉间逐渐拧起的川字足以说明他的想法,只是他仍是等到那位同僚说完才赫然批评道:“一孔之见。”
“真没见识。”
几乎是异口同声,尊者挑眉,双眼放着光在人群中寻觅,随后点出那与他不谋而同的少年。
笑容在尊者脸上慢慢浮现,“你来说说。”
柳云清看去。
——是纪怀英。
纪怀英直起身子,得意洋洋的神情毫不遮拦,清咳一声后侃侃而谈。
“玄弋上神掌管生灵杀伐,底下星君众多,各司其职。原在凡间的庙宇如林,庙门月月修筑。”
“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动的光竟有些黯淡下来,紧接着忿忿道:“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了魔神名讳,真是大不敬。”
尊者手持竹简轻抵下颌,难以自制得笑出了声,“正是如此,少年,你属何门何派,又姓甚名谁?”
“悬剑神宗,纪怀英。”
竹简拍在手掌上击出清脆的响声,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聚集在尊者身上。
他笑容未敛,从大袖衫间掏出平平无奇的黑纸,一股微风送到纪怀英面前道:“这枚渡雷符送你了,愿你能有仙缘,可一睹玄弋上神真容。”
随即众人压低的道喜声不绝,柳云清侧首看向纪淮安,那张温润面容之上欣慰之意不难看出。
想必,玄弋上神的故事是他讲述给纪怀英的。那么,尊者敬慕玄弋上神之事,应当也是。
三头乌鸦恰到好处地在一旁扩充:“此符可保你化神渡劫无忧。”
纪怀英唰得收起雷符,道了一声谢,不顾他人神情。倏然回首,双眸如同一副猎刃直朝柳云清刮去。
柳云清定睛,那纪怀英眼里的挑衅不言而喻。微微愣神,眼瞳稍缩。
心中立即将纪怀英的名字刻入调查名单。
起初觉得悬剑神宗与前世之死或许有点干系,如今明确目标,这阮山宗与悬剑神宗的过往,不得不让她提起十二分精神。
正当柳云清在心底盘算之际,纪怀英见她无动于衷模样,嗤鼻率先岔开视线。
他高兴不已斩钉截铁想道:嫉妒果真会使人面目冻结。
纪淮安看到了这两人的眼神交流,长吁气,连忙又是一声道歉。
此时柳云清心情却不像方才那般好疏解,现在对悬剑神宗她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看着纪淮安仿佛是看着帮凶,有些冷冰冰的道一声“嗯”。
纪淮安向陆岸之投去求援的目光,只见陆岸之与其无奈相视。
这场漠视直到尊者抓着竹简疾速朝门口走去,追在身后的三头乌鸦不留情面的啄着其后脑。
“温良恭,你看看你,一百来年就上这一天课,还这个样子,怎么不懒死你?”
温良恭拿着竹简作势驱赶,“快死了快死了,你别急啊。”
三头乌鸦听此怒火中烧,羽翼煽动速度加快,吼道:“你看我不现在就啄死你!”
一人一禽不顾学子惊讶的目光嬉笑落场,待尊者前脚刚走,李思桉便从前面围了过来,笑吟吟的与柳云清打招呼。
也不管柳云清面色如何僵硬,落座在她身侧的地面,就着各个问题滔滔不绝地请教于她。
先是上古神话史提到的混沌大战,又是三界分裂,又是主神因何应劫化为虚无。
柳云清二话不说,立即起身,往侧微挪一步,将李思桉推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一旁的陆岸之语重心长道:“师兄高才博学,还望多指教李思桉师妹一二。”
话音刚落,三人皆愣住。
李思桉没想到柳云清会让有天才之称的陆岸之教导她,陆岸之没想到柳云清会因这种小事露出拜托的神情。
而原本同陆岸之论争阵法且竖起耳朵听好戏的剑修纪淮安亦万万没想到原有冰霜美人戏称的柳云清今日神情竟是如此变化多端。
想来,传言也不多为真嘛。不过,这回神情似乎是比上回初识时多了些活泼。
纪淮安揉搓着指腹,望向柳云清的目光过分直白,致使被柳云清冷眼狠狠地刮了一道。
纪淮安低头颇为局促地暗想:确实变了些。
柳云清望向陆岸之重重点头,示意着如此大任便交由你了。见陆岸之嘴唇翕动,不待其说话,潇洒又利落的从门外走去。
这一炷香歇息,她要交由自己掌控,她还有很多事情尚未想通,需要静心琢磨。
陆岸之望着那道藕色身影越走越远,转头看见李思桉水眸微颤,看似意外慌乱。
“呃,那岸之师兄……”
李思桉惴惴不安,“麻烦你了。”
听似慌张的语气,倒让一旁门清的纪淮安看出几分少女含春来,他嘴角上扬,不愿打搅这气氛,探首左右扫视,他平静地面容未变,眼底却逐渐染上愤扰。
纪怀英,又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