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玛卡巴卡又回来啦（1/1）

四周被漫无尽头的黑暗裹挟，柳云清想看见光，手中便倏忽燃起一簇火苗。

火苗虽小，亦能将黑暗驱逐得无处遁形，显露出那一片无垠白野。

她站在原地，白野茫然，分不清所处何处。

一道飘渺的声音将空白惊起微波，在此方天地回荡。

“活下去。”

不明所以的话语吹拂一阵微风，将柳云清手中的火苗熄灭，顷刻间黑暗再度席卷。

万物寂静，柳云清又看不见，凉意袭来，身边仿佛产生无数隐匿在黑暗的怪物虎视眈眈几欲她扑食。

喘息未定，压抑的呜咽从远至近攀爬而来，缠绕着她的身体。

何等痛苦悲戚，让柳云清透不过气。

倏忽由色彩铺满的画面瞬时照亮黑暗。

她孤零零地站着，急促喘息间，看见自己出现画面里。

挣扎，哭泣。

缕缕如血般鲜艳的雾从四肢百骸化为血柱聚为一体，从痛不欲生的‘她’身上抽走。

尖叫嘶喊，似炼狱降临。

柳云清惊骇地急急喘气，试着询问虚空之人寻求答案：“这是什么？”

眼前痛苦的画面定格在‘柳云清’那滴不甘的泪，随即像是破败的电视机般，频繁出现噪音黑白格。

转眼间，此方天地如临崩陷，空白肉眼可见的扭曲，柳云清的脚底猛然出现一处黑洞，让她毫无防备的坠落。

只在最后听见一句飘渺又无力的叮嘱。

“活下去。”

……

“云清师姐她行不行啊？”

“不是早有传闻说她庸懦无能吗？”

“金玉其表，惰怠其中。”

道道鄙夷中伤顺着风灌入耳内。

——他们是谁？

柳云清不适的蹙起眉头，耳边风声急速，四肢不自主的向上抬起，后背空落落的毫无实感，这是不曾体会过的失重感。

她尝试睁开双眼，却被光明刺的眼睛生疼，双眸下意识阖上，再小心翼翼地睁开。

随即瞳孔瞬时睖睁，望着眼前的这幅景象不可思议眯起双眸探究。

上空中骑乘着形状各异物什的人漂浮于空，男女皆有，或讶异，或担忧地俯视她。

异常的熟悉感由心底萌发，耳边的风不断叫嚣，她左右望去，诧然发现自己竟然正以垂直线方向迅速向下坠落，速度越发加快。

慌张片刻间充斥，她拼命挣扎着身子，但在风的作用下她的挣扎没有多大动作，反而加速垂落。

抬眼望去。

无人试图救她，皆望着她，指指点点。

双手因恐惧而浸出一片薄汗，被风带得无影无踪。

她明明记得，她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旅游，跟随大众进入洞穴后，赫然出现一团深不见底的的黑云。

其他人仿佛没见到那团黑云似的，纷纷穿行而过，可她没有抱着侥幸心理，因着心底泛起恐惧，急急回头。

结果那团黑云仿佛有意识一般，朝她扑食而来，瞬时包裹，迷晕，一阵闷响，她重重的倒在地上。

她还做了个梦，奇怪又可怕的梦。

梦到痛苦、绝望。

柳云清回忆起梦中的画面，猛然发觉那痛苦不堪的其实不是她的脸，可她为什么当时理所当然会觉得是她？

‘嗡——’

刺耳，难受，痛苦。

耳边的那阵鸣响，让脑子也伴随着尖锐的疼痛感。

柳云清紧皱眉头痛苦的捂住脑袋，疼痛让她忍不住溢出声。

脑海中冷不丁地窜入段段记忆，侵入的画面让她肢体不受控制地颤栗。

她身临其境感受着那些绝望，痛苦……

因恐惧嘴边不断溢出求救的呻吟。

可无人能回应她，亦无人来救她。

良久。

柳云清缓缓睁开双眸，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抬眸看着上方的人群，心中漫上亲切之意。

与其说她被黑云纠缠，倒不如说是黑云迫切的将她带回这个世界。

眼看离地面越发接近，柳云清欲要并指发力之时，忽觉着好像模糊瞥见一道黑影朝她疾驰而来，还未等她定睛瞧清。

紧接着背后传来实感，有人将自己环抱。

柳云清颔首，只见青年身着灰白相间的银纹道袍，白玉发冠将发丝板正裹住，风打碎额前的发丝，微微散落扫过眉眼，清澈明亮的双眸微微弯起。

赫然对上精致细琢的面容，将梳理过的思绪全全打乱，心中油然升起千言万语，刹时都堵在嗓子眼，愣在那。

青年随即将柳云清轻轻放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流露着笑意。

柳云清站住脚跟，看着脚底踩实的八卦盘，嘴角挂起一抹笑意，眼中蕴着的是无尽的怀念。

她看向温和凝笑的青年，青年面色一变，着急模样：“师妹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跌落了下来？怎的不唤念灵？”

柳云清几次张口，喉咙被堵住一般许久发不出声音，那句称谓对她来说，离得实在是太远了，明明人在跟前，她却几次喊不出口。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才开口道：“师兄。”

许久不见。

陆岸之看不懂柳云清眼里翻滚的情绪，只道是有些伤感，以为师妹身体不大舒适，担忧道：“师妹许久未出小阮山，身子可是不适？”

柳云清摇头，换来了陆岸之一副不信任的模样，她只好施法唤来了念灵。

望着停留在自己身旁的佩剑，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二十年载，对于凡人身躯时的她来说，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了那边的世界。

让她看到念灵的那一刻，微微一愣神。

勾起自嘲的一抹笑，安稳地踏上念灵，才换来陆岸之的勉强信任。

忽的，远远传来急迫的呼喊声。

“岸之师兄！云清师姐！”

柳云清顺着声源望去，一只白皙得几乎可以融入白色天空不断招手的手掌率先吸引她的目光。

缓缓向下看去。

来人青丝如瀑，青玉点缀双挂髻，耳边垂着的玛瑙白玉珠子同散落的黑丝一并随风而动，秋眸内星光流动，嘴角笑容深陷。

许是境界不深，没有施展避风诀，蓝白衣摆被风吹的摇曳生姿。

可风好似宠溺着她，呼啸的风没有吹乱她的精心打扮，反而让她的一举一动吹拂得活力动人，炫彩夺目。

柳云清乍眼一看便觉得熟稔，心想自己应当是认识这位师妹的。

师妹见到他们安然，笑容更是肆意，摇晃的手幅度越发大，目光牢牢锁在他们身上不曾挪开半分，直到落在他们身旁。

落地之时，柳云清才后知后觉，师妹身后还默默跟着位少年郎。

少年郎丝毫不在意风带来的侵袭，任由漆黑发带高高束起的墨发肆虐，扬出道道轨线。

分明有双镶嵌着如墨般纯粹黑玉的明眸，可眼神平淡黯然，好像一切皆索然，他抿着点绛的薄唇，御剑随后停落。

身前师妹笑吟吟地靠近，紧随其后的少年不曾变动他淡然的模样。这般比对，少年显得孤僻冷漠，不好接近。

但看清少年的刹那，柳云清的目光直直锁定无法挪开，心脏不安稳的悸动。

那种熟悉的感觉从指尖，通过百骸灌满全身，一身战栗。她双眼微眯，忍不住疑惑。

他是谁？

柳云清虽然重生了，可意外的是她记忆出现了极其严重的缺陷。关于前世偏生只记得今日之前，以及死前不过一瞬的记忆。

她深知时间必然回溯，却不知道回溯了多久，距离死亡的发生还剩多久。

梦中画面惨死之人确实是她，只是当时她并未忆起前世，又与她在异世的相貌不符，才在梦里见到时有片刻的迷惘。

前世她的死因与梦一模一样，是被夺走血气灵力而死。

可偏偏无论是梦中画面，还是现下所想起的记忆里，皆没有凶手的痕迹。

但她亦有掌握的线索。

前世她所历生命的终点是在一个房间里。其中各个家具挂饰摆放，虽有些偏差，但毫无疑问是小阮山。

是她的家。

而她就那样躺在自己的榻上。

无力地迎接死亡。

四肢锐痛，满腔绝望，还有难以忽略的从心底冒出的那一丝丝期望。

或许，她那时是期望有人来救她的。

显而易见，彼时她并没有等到。

但确实有人来救她了，将她的魂魄投入异世温养，又在她休养好之后，逆转时间让她重新来过。

此等禁术，想必反噬极大，究竟是谁，会为了她付出如此代价？

又是谁拿她的血气灵力，又是要做什么？

“云清师姐。”

眼前忽然落入白皙重影，让柳云清猛的回神，赫然发现师妹在自己的眼前摆手。

李思桉离柳云清极近，目光满是担忧，迟疑开口道：“你没事吧？”

柳云清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灵动美人，心中一阵诧异。她并不记得前世与这位师妹有何联系。

倘若她记得没错，今日应当是在陪同新入门弟子前往避仙山听讲才对。

或许前世一路安稳，所以她并未与该师妹有联系，而今日却不同，意外出现坠落之事。

可师妹看似与她十分熟稔，而她心底亦有种熟悉的感觉。

为何记忆对不上？

柳云清沉下心中的困惑，先是摇头道：“没事。”

随即将目光投向陆岸之：“师兄，这二位是……？”

索性自己想不出所以然来，不如求助师兄。识或不识，一问便知。

陆岸之一时愣怔，柔和眼眸透出歉疚，“师妹常居小阮山，鲜少出门，确实不识，是我疏忽了。”

他靠前颔首，并指指向师妹师弟，声线温煦如面春风：“李思桉师妹，居于白舟真人门下。宋于渊师弟，居于巍岚真人门下。”

陆岸之指了指仍飘在上空，有些犹豫又担忧望向他们的各位师弟师妹笼统包含道：“他们皆是本次新入内门的弟子。”

“哦。”柳云清沉思点头。

以陆岸之的反应来看，她与李思桉师妹今日前果真不识。

倘若说她的熟悉感可能源自前世，那今日李思桉与她熟稔的模样又是因何？

还有。

柳云清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宋于渊身上，哪知视线忽的被李思桉挡住。

李思桉水灵的杏眸上下扫视，关切道：“师姐，你当真没事吧？方才从后面见你身姿摇晃猛的栽落，今日确定没事吧？千万别勉强自己。”

李思桉关怀心急，伸手欲要抓住柳云清的肩膀好好审视一番。

面对忽如其来的过度关切，让柳云清下意识催动念灵后退躲避，大脑飞速转动。

原来只是李思桉师妹自来熟而已。

柳云清后退的模样让李思桉双手悬空僵滞。霎眼间，她背过手面露担忧向前一步，前倾上身道：“师姐不舒服？”

眼看李思桉眼中关怀越发灼热，柳云清指腹轻轻抵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再一步靠近，平淡的语气中仍是微微溢出了心底的慌乱。

“没有不适，谢谢关心。”

待李思桉安心的收回身子，柳云清忙催动念灵离得远了些。

李思桉凝望着柳云清，眼眸闪烁着微光，毫不吝啬地夸赞：“平日极少见到师姐，今日一睹真容，师姐长得可真漂亮。”

柳云清不知作何反应，说实话，她不擅长对付自来熟，她实在难以辨别敌意善意，更何况她还怕生。

即便有莫名的熟悉感支撑，可于她而言，眼前的李思桉是全然陌生的人。

不知是她的神情过于僵硬，以至于让李思桉身后的少年郎发现了她的窘迫，伸手摁住李思桉的肩膀。

李思桉困惑地回首望去，正对上宋于渊的双眸。

那双黑眸于柳云清而言，仍是那副兴趣索然平淡从容的模样，可李思桉只一眼便恍然大悟的样子回首对柳云清道：“师姐，是不是我让你困扰。那我不说话了，你先休息休息。”

“……”

柳云清越过她，望向宋于渊，正巧那人抬首，四目相对。

柳云清对着宋于渊的目光，鼻头猛的一酸，水雾刹那间模糊了视线，她一怔，心跳渐渐剧烈。

初见的困惑再度从她的脑海中升起，她与他究竟有何关系？

二人相望无言，李思桉顺着他们的目光左右转头，直觉自己不应当夹在中间，她说走就走，不带停留，转身就到陆岸之的身旁询问御空之术。

隔开二人的中间忽然空荡，让柳云清立即收回目光，遮掩般往别处看去，留有宋于渊弥漫疑惑。

只见二人的气氛徐徐凝固，陆岸之算了算时辰提醒道：“时间不早，可不能让尊者等。”

柳云清正愁处境颇为尴尬，听此连忙应道：“因我耽误了时辰，应当启程了。”

陆岸之颔首回应，而柳云清却将其身旁的李思桉骤然露出失落尽收眼底。柳云清浅浅挑眉，方才感觉师兄与李思桉站在一起的画面相当熟悉之际，脑海中猛然越过碎片般的画面。

碎片稀稀落落她看不清，七零八碎的散落在脑海中。她试图着去拼凑，紧随其后一阵极其剧烈的刺痛，像是钻开脑子刺激着每一条脑神经，疼痛刺激的她眼前陡然一黑。

不堪忍受，紊乱了灵力，念灵随其而乱，竟有摇摇欲坠之势。

忽的，手腕被人牢牢钳住，趁此间隙柳云清稳定心绪，眼前渐渐清明，她缓缓抬眼。

只见，宋于渊那点漆双眸间的探究毫不遮拦。见柳云清望来，神情化为担忧，清澈的声音灌入柳云清的耳内：“师姐，你没事吧？”

柳云清摇头，“没事。”

李思桉随陆岸之早已到上空弟子那指挥，没见到她的一时失态。

如今，只有他们二人站在一起。

宋于渊见她站稳却带着审视的目光瞧他，心底嗤笑，背过身正要施法离开，却听到身后那小声仿佛如自问般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

宋于渊双眸微眯困惑回首，赫然看见，被山谷风撩得颇为凌乱的青丝肆意飞扬，那双灼灼清眸却意外坚定有神。

他微怔，回神时嘴角已然上扬，他徐徐正身，谦逊礼揖。

“柢桎峰，宋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