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阿母，请你让我想想（1/1）

青女感觉到儿子身上的变化。

他已经是个快十六岁的小伙子了，自从霍叔离开前往大城，硕风最近除了聚落的事情，就是在外游荡，等待那头黑兽，自己常常跟他说的梦境神话成了真实可触碰到的世界，让他的信心格外高涨。

那一天，他很晚才从外面摸回来，整夜好像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清晨，外面应该还是蒙蒙亮的天，他就又出去了。虽然因为长期劳作劳累，青女的身体并不好，眼睛也是时好时坏，但是硕风的所有细节变化，她都一清二楚。

以往的泥猴子，现在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凌乱的头发也会特意整理，每天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一点硫磺的味道，应该是从哪个有温泉的地方回来。

他不再每天絮絮念叨为什么黑麒麟没有再次出现，而是问起青女过去在大鸿族，女孩子们都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青女断定，这个半大小伙子肯定是有了心上人。

环顾整个聚落的姑娘，青女觉得那个人应该不在这洞窟里。

她没有去追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即使身在这山林野荒之地，即使每天劳役做活做到精疲力尽，即使知道自己将来一生都是奴隶的年轻男女们，也难免这身为人的对异性的相互仰慕之情。

聚落里也有不少，由霍叔安排的婚姻，男女奴隶之间的，生下的孩子还是奴隶，这样他们世世代代都能为主君劳作。

青女害怕这样，但是目前也没有其他选择，也不知哪一天是尽头，弱者，只能听从命运。虽然阿父在梦里给她启示，但是这毕竟是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好运能降临到硕风的身上，只能用这种虚无的梦境故事来给他打气，让他主动学习更多的本领，好为将来做好准备，可是，究竟是准备什么呢？到现在为止，他和聚落里其他年轻奴隶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更能干，更受霍叔的青眼，但是这份青眼，将来也未必是好事。自己也是快油尽灯枯，硕风的未来，更不确定了。

昨晚，她终于忍不住了，向硕风询问起他这几日的异常，他也终于开口提起了被他藏起来的三个朋友，青女听明白了，儿子最近的变化，是因为那个叫阿月的女人，盘龙翟氏的女儿。

在大鸿的时候，青女就听说过盘龙氏，那是一个强大的不足，力量足以和商国抗衡，最让商国忌惮他们的，就是盘龙翟氏的武器制造工艺，武器的锋利强韧程度是商国工匠们难以望其项背的，这也是商国如此忌惮盘龙氏的原因。

可是，这一次，翟氏的女儿居然被硕风救起来了。这难道不是一次机会么？

青女冷眼旁观，硕风大概是坠入爱河了。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阿母，阿已哥说让我们偷偷跟着他们去龙山。"说这话时，硕风看起来有点忐忑，他拿眼望着阿母，"但是，我回绝他们了，虽然他们是好心，想报答我的搭救之情，但是，救人是救人，不是为了图回报，若是让虞父山的人发现了，他们自己也走不了了。"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一起走，我留下，你跟他们走！"

听到这话，硕风惊讶的张大嘴，呆了半天，回过神清醒之后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硕风。"青女拉住儿子的手，"每个人到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阿母跟你说过很多次，阿母的使命就是把你生下来，好好养大，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你要接着走下去，不要忘记我们大鸿的仇恨，但是......"她哽咽了一下，喉咙顿了一下，好像要吞下自己的泪水："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呆在这里越久，你就越会失去本心，消磨意志，好孩子，走出去，看看这洞窟意外的广袤天地，即使你出去了，没办法报我们大鸿的仇，做个正常的自由人，阿母也能安心闭眼去了。"

硕风扑的一下跪在青女膝前："阿母，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知道，我，我不能离开你，我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他的热泪不停留下，滴到青女的衣衫上。青女有些不忍，但是自己苟延残喘日久，只怕时日也是不多了，她要为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做她能做的最好的安排，虽然这个孩子将来要走的路，只能靠他自己，她也看不到了。

硕风趴在阿母的腿上，隐忍地哭泣，他不能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这个地方总是这么让人压抑，他一直以为，就这么生活下去，就算苦点，委屈点，只要他和阿母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到今天才知道，阿母一直是在为自己隐忍，她过早的衰老了，生命在快速枯萎。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水，用自己黝黑粗糙的手拉着青女的干枯的双手，然后用肿胀通红的双眼望着她："阿母，离春天还有些日子，请你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