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爷回府（1/1）
刘莲回到自己的卧房内，坐在了床边，轻抚绣着一对鸳鸯的丝绵被，她跟凌少华曾经的洞房花烛夜浮现在眼前，那天的床上还铺满了莲子和花生，两人在行夫妻之礼之前，还笑着把它们一颗一颗地捡到了礼盒里，曾经的喜庆和甜蜜早已烟消云散。
刘莲的父亲刘涛是一个传统的珠宝商，在香山县经营门店已有数十年，母亲洪玲是刘涛的正房太太。刘家人丁兴旺，刘莲是长女，刘涛从小就对她宠爱有加，在她出嫁的时候，还赠送了两万银元的嫁妆，曾经轰动一时。她跟凌少华的结合，可谓是“军商联姻”的典范，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刚入门的时候，林素素也对这个儿媳甚为满意，毕竟家底丰厚，而且长得也是精灵秀丽，逢人都会显摆自己娶了一个好媳妇。
可惜过了大半年，刘莲的肚子毫无动静，原本大家等待长孙的心便越发着急了。在“催娃”的行列里，林素素首当其冲，她原本盘算着如果刘莲第一胎能生下男丁，那么她在凌家的地位就更加固若金汤了。而且她深知丈夫凌牧原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重男轻女的观念也非常重，还好自己跟刘慧琪都为他生下了男娃，否则就会像三姨太赵芷若那样时常无人问津了。
自古中国家庭就有着重男轻女的传统，家里没有儿子，就预示着贫穷和被别人看轻，并且男人都被视为传宗接代的主责人。这种观念在凌家表现得更为突出，凌少华作为长子，婚后开枝散叶是他最重要的家庭责任，无论他跟刘莲的感情有多好，如果一直一无所出，他也深知这段婚姻将会面临着巨大的风险。这种风险有来自自己父母的压力，也有来自邻里流言蜚语的压力，还有来自刘莲脆弱自尊心的压力。于是，在过往的几年里，他也非常积极地奔走于各大医馆之间，带着妻子去就诊，希望能早日解决这个心头大事。
可是现实往往不遂人愿，那时的医学还不够发达，无论是中医和西医，都无法做到准确地寻找病源，只能通过一些慢性治疗的方式来医治不孕不育之症。小两口一起看病，一起喝药，真的是患难与共，原本的包办婚姻在这样的求医路上慢慢地变成了真爱。虽然孩子没怀上，但是两口子的感情却日渐变好，日子虽苦，有彼此的理解便是甜。
尽管林素素对刘莲越来越不满，但是看在刘涛的面子上，她还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如果这次没有凌枫的出生，估计她还能忍一段时间。如今，东厢两房，一房开枝散叶，一房草木不生，这让本来要强的林素素再也坐不住了，她心想无论如何都得让凌少华生出个一儿半女来。
一个月后，凌牧原从军中回到了家里，他四十五岁左右，一身土黄色的军装让他显得更加霸气逼人。尽管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痕迹，但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总能让人敬畏三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黑亮垂直的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一般，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刚到家便直奔东厢的侧厅，全家上下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恭迎老爷回府！”林素素笑迎了上去，今天的她打扮得分外妖娆，尽管徐娘半老，但是余韵犹存，一袭枣红色的旗袍映得她双颊泛红。相比之下，身穿米黄色旗袍的刘慧琪和淡粉色长裙的赵芷若便显得朴素了不少。
“夫人，听说景松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快抱来给我看看。”凌牧原兴奋不已。
这时，在一旁的凌景松和陈洁芳对视一笑，便抱着凌枫走到了前面。
“爹，你快看，我儿凌枫，多乖啊。”凌景松一边轻拍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边笑着说道。
凌牧原眉开眼笑地搓了搓手掌，说：“来，我来抱抱他。”
凌景松轻轻地把襁褓放在了他的怀里，这时小凌枫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正水灵灵地看着凌牧原。
“哎呀，到底是我们凌家的子孙啊，你看他长得浓眉大眼的，聪明得很啊。”凌牧原感叹道。
林素素也附和了起来：“老爷，小凌枫长得像你呢，你看他那鼻梁和嘴巴，跟你一模一样。”
刘雪琪一向不爱出风头，在这样的家庭聚会场合，她通常都是等林素素发言后才会说几句，也正是因为这样低调的个性，才深得凌牧原的喜欢。
刘雪琪微笑了一下，说道：“大太太说得对，老爷，小凌枫都遗传了你的基因呢。”
对于太太们的奉迎，凌牧原早已习以为常，他抬了抬头说：“景松啊，凌枫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吗？”
“对的，爹，你觉得如何？”
“不错，枫字取名寓意着成熟稳重、硕果累累、脚踏实地、玉树临风之义，凌枫可是我们凌家的长孙，以后可是要成为国之栋梁的。景松，洁芳，辛苦你们了，为父甚感欣慰，重重有赏。”
“谢谢爹。”凌景松和陈洁芳异口同声地说道。
“孩子都满月了，这满月的酒席准备得如何了？”凌牧原继续问道。
家里的大事小事一向都是林素素操持着，尽管这次是刘慧琪喜获嫡孙，但是看在凌牧原的面子上她也不敢过分怠慢，该办的家事还是一件都不能落下的。
林素素说：“老爷，我都准备好了，小凌枫的满月宴就在后天，请帖我都安排发出去了。”
刘雪琪也说道：“是啊，老爷，这次多亏了大太太，她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得很周全，否则的话，景松跟我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三太太赵芷若也开口了：“老爷，要不我把宾客的名单再拿来给你看看？这次小凌枫的满月宴，一共会有300多位宾客呢。”
这时，只见林素素白了她一眼，似乎在责怪她故意在凌牧原面前献殷勤。赵芷若也是凌牧原明媒正娶的姨太太，家境虽然比不上林素素好，但是也算是书香门第，长得还算清秀。她年轻的时候比刘慧琪有个性，一向看不惯林素素骄横跋扈的样子，时不时还会跟她顶几句嘴。入门后的第二年，她便生下了女儿凌婷婷，可惜因为生产时失血过多，差点丢了性命，后来便一直没再怀上孩子，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尽管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像四十岁的妇人一般沧桑。好在女儿凌婷婷也算聪慧过人，乖巧伶俐，跟几个哥哥姐姐相处融洽，凌牧原和刘慧琪也对她关爱有加。
“不用看了，这个素素把关就行，我们凌家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好的，老爷，我办事，你可以放一万个心哈。”
“少华啊，你看景松都当爸爸了，你跟刘莲要再努努力了啊！”凌牧原还是不忘长子开枝散叶的事。
凌少华皱起了眉头，说道：“爹，我们会努力的，请你放心。”在一旁的刘莲低下了头，两手使劲地搓着上衫的衣角，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等待被罚的孩子一般。
这时，林素素看着刘莲窝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便清了清嗓子说：“刘莲，今天趁老爷在这，你要不给个说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啊？”
“娘，你怎么……”凌少华刚想替妻子解释，却被林素素怼了回来。
“你住嘴！我问她呢，又不是问你。都进门好几年了，肚子怎么那么不争气？再这样下去的话，少华，你就得乖乖地纳几门妾室！”林素素强势地说着，毫不顾及刘莲的感受。
此时的刘莲，真想在地上找个地方钻下去，这能不能怀上孩子、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别说她自己心里没底，就算去问老天爷，也未必能立马回答出来呢！
只见她额头上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原本就低下去的头更是像成熟的稻穗一样，沉甸甸的，紧张得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娘，我……都怪我没用，都是我拖累了少华，我……”
陈洁芳见状，好歹也是妯娌一场，便缓和说：“大夫人，大嫂的身体还得好好调养，你放心，我现在坐好月子了，景松又是医生，我们一起帮她调理调理，小凌枫一定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
“对啊，大夫人，我再去找找医馆里的同事，叫他们一起想办法，嫂子一定可以怀上的。”凌景松也积极地回应道。
林素素看到凌景松夫妻俩那么积极，总觉得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心想我儿子生个娃还得全家总动员，让我这大主母的老脸往哪搁啊？
于是，她便换了个招，转身对凌牧原说：“老爷，你给评评理吧，这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少华是凌家的长子，娶几房姨太太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凌家的香火着想？你看我们这家大业大的，小凌枫以后也需要兄弟帮衬着才行啊，你说对吗？”
与其说林素素强势蛮横，还不如说她最懂得软硬兼施，在凌牧原前面，时而娇滴滴，时而个性飞扬，让老爷子欲罢不能，否则那么多年下来，这凌家的大小事务岂能让她说了算呢？
凌牧原轻叹了一口气：“少华啊，你娘说得在理，我知道你跟刘莲的感情好，我跟你娘的感情也好啊，但是还不是一样有了你二娘和三娘吗？这家啊，就是要人丁兴旺，才能长盛不衰啊，听你娘的，再娶一个，我保证，刘莲还是我凌家的长媳妇。”
“爹，我……”凌少华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刘莲打断了。
“爹，娘，都怪我没用，我赞成少华纳妾，而且越快越好。”
“刘莲，你怎么…”凌少华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林素素见刘莲那么识相，口气便缓和了下来：“这才对嘛，作为凌家的长媳妇，就应该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否则以后怎么管家？”
“好了，素素，你也少说两句，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先把小凌枫满月宴办好，再来操办少华的纳妾之事。”
“是，老爷。”
随即，大家都散去了，回到了各自的厢房内。
陈洁芳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叹了一口气，对凌景松说：“景松，我觉得大嫂很可怜啊，生不出孩子，爹和大娘把过错全部都怪在了她的身上，万一是大伯的问题呢？那她岂不是很冤？”
凌景松点了点头说：“是啊，可惜我们香山县的医疗条件太落后了，没有办法做很精准的检查，他们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收获，也不知道是谁出了问题。”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呢，万一生不出孩子的人是我，那他们岂不是要逼着你纳妾了？”
“逼我我也不纳妾，如果是你生不出孩子来，那我们就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再说了，我娘有两个亲儿子，我不行，不是还有冠宇吗？他准能行。”
“就像大娘说的，这有钱人家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啊？景松，如果以后你想纳妾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的，反正我有凌枫了，他会陪着我。”
“这是什么话？这是生了儿子，不要老子了吗？那可不行，洁芳，我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其他人我都不要。”
“你真的能做到吗？你看你爹，你哥，都做不到。”
“洁芳，你不相信我？今天我就在儿子面前发誓，我凌景松这一辈子，只爱陈洁芳一人，至死不渝。”
陈洁芳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好了，我相信你，该给儿子喂奶了，他该肚子饿了。”
“夫人，我也饿了，要不你也喂我几口呗？”凌景松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陈洁芳一下子脸红了起来：“不害臊！都是当爹的人了，还那么皮！”
“我就要嘛，这是英雄本色！”
“少来！”
两人卿卿我我地一如既往，小凌枫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也露出了弯弯的笑容。
而此刻的西厢房内，则一片悲凉。
凌少华和刘莲因为纳妾的事吵了起来，这可是他们结婚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